第一百一十七章 公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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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子訣按下手,看向巡查團道:“各位大人還有哪些要問?”
朱成簡與其他隨行官員低語交流了一番,說道:“殿下,霍將軍和郡太守所述條理清晰,合情合理。等下官們查實公賬後,再行奏報。”
這時戴長玉卻道:“殿下,我有兩個疑問。”
楊子訣示意:“戴大人請問。”
戴長玉翻著卷宗,問道:“我在審查豫寧郡鹽運的時候發現,豫寧郡往南也有一個鹽場。為什麽卻選擇了,去北邊更遠的雲應鹽場去換鹽?”
郡太守當即答道:“哦,這時因為雲應鹽場儲量更大,供給郡縣更多。更重要的是,南邊的鹽場隻能走旱路,通過車馬來運輸,十分不便。而雲應鹽場有水道。雖然距離更遠些,但通過船筏來運,運輸費用和效率都能節省。像尋陽這些大城,隻要能走水路的,都是如此。”
戴長玉點點頭:“好。那第二個疑惑是,既然在前幾個月,江州已經察覺有吃鹽緊張的危機,為何不上報朝廷?朝廷可調派周邊的州郡供鹽,以緩解江州自有鹽場的壓力。怎麽這麽幾個月來,江州卻一言未發?”
“這……”一直對答如流的郡太守,此刻有些遲疑。他下意識的看向霍元獻。
而他的遲疑,加重了戴長玉心頭的疑慮。
連霍元獻也沉思了片刻,然後他道:“此事,請容下官單獨跟二殿下解釋。”
楊子訣頷首,霍元獻上前,與之附耳幾句。
也不知他說了什麽,楊子訣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們交流之後,楊子訣道:“好。等核對公賬後,我們再議。”
戴長玉雖不知二殿下聽到了什麽,但他在楊子訣的示意下,沒有再追問。緩緩坐了下來。
……
堂審後,豫寧郡太守出現在都督府內。
他的心緒仍是沒有鬆懈下來。
“將軍……那賬本就這樣交到了二皇子手上,會不會被他看出問題。”堂中,郡太守搓著手,神色不安的道。
屏風後,正有下人替霍元獻褪下官服。這邊隻能看見屏風後的剪影。
“二皇子來江州查襲船案。當然會從你們豫寧郡的公賬查起。”他鎮定的說:“讓你準備的,都做好了嗎?”
郡太守對著屏風,恭敬的答:“是。下官都按照將軍的吩咐做了。不過,沒敢做得太過。”
“嗯。若是被二皇子瞧出破綻,你近日也回不去了。”霍元獻整好領口:“記得先想好說辭。”
郡太守吞了口唾沫:“咱們理由充分,那二殿下興許已經全信了。說不定他不會再細看那公賬。”
霍元獻從屏風後走出來,召退婢女。
他著了一身常服,覺得更舒適些。
他撫了撫袖子,瞥了郡太守一眼:“如果二皇子沒瞧出來,接下來,他就會起程去豫寧郡當地。你就得在那裏做好準備。可別在最後壞了事。”
郡太守趕緊道:“是。下官一定做確保周全。”
相國還真是丟了塊燙手山芋來。但為了他們霍家、他的女兒,他也隻能盡心籌謀了。
霍元獻心下歎了口氣,轉頭道:“警醒些吧。二皇子可不是個好糊弄的。”
“是,下官明白。”
……
整整三日,戴長玉都在仔細核查著公賬上的每一筆進出。
已經熬紅了眼。
楊子訣淡然一笑,往他身前推了一杯茶:“戴大人不必這麽勞累。這將近一年的帳目,還是要看許久的。您可以讓其他幾位大人一同分擔。”
戴長玉揉了揉額:“此案牽涉到江州眾多官員。又是殿下您第一次授皇命查案,千萬不可大意。那黃門侍郎,自從女兒嫁入東宮後,他明裏暗裏向著誰,殿下也是知道的。全然交給他們,我著實不放心。萬一有個疏漏,在皇上那裏受責的可是殿下您,他們可不會擔上半分責任。”
楊子訣品著茶,道:“不急。咱們慢慢看。這幾日可有看出什麽?”
戴長玉放下公賬,說道:“每一筆賬,下官都大致分析過。但從目前來看,沒有什麽不合理之處。從年初開始,進出豫寧郡的鹽商商船開始銳減。官船在七月時也確實多次來往於當地和鹽場。正如他們所說的那樣。”
楊子訣對此並不意外。這幾天,他也就簡單翻了個大概罷了。
他道:“霍元獻駐守江、湘州多年。他給的解釋合情也合理。如果不是真的遇上這種情況,是很難編造出這些理由的。這兩點,我相信他沒有說謊。”
戴長玉道:“就算江州的缺鹽是受了外界大環境影響,但也不能表示,其中就沒有官員中飽私囊。這兩條完全可以同時存在。下官還是多查查看。就算最後,確實跟下頭官員無關,也能讓殿下在皇上麵前請功前,請得安心。”
楊子訣淡然一笑:“戴大人的謹慎是對的。畢竟這也是父皇親自讓我督辦的第一件要案。不過,你也說了,霍元獻駐守江州多年。那些皂絲麻線的大小事,在他手上都被理得順當。他既然敢把豫寧郡的公賬交到我手上,就說明,他不怕我們查賬。要麽是他們真的沒事。就算有事,也會把帳麵抹平了。想要從這賬本上找出貪腐證據?顯然是白費功夫。他們是不會傻到,親自把罪證交到我們手上的。”
楊子訣舒緩呷了一口茶。
戴長玉一怔:“是啊,如果被查出在鹽運上貪腐,肯定是死罪一條。他們會不會為了掩蓋罪,鋌而走險?”
戴長玉看著手上泛黃的賬本:“如果這帳麵是精心做平的,那我們在這上麵查,就沒有意義。除非還有另外的公賬能夠映證。聽說在霍元獻那裏,還有一份江州鹽運的總賬……如果能想辦法核對一下……”
楊子訣也早就想到了這點。但他要如何在兩州都督手上拿到那本總帳?
霍元獻是手握重兵的一方將帥,他不能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就表現出對這位重臣的懷疑。
他現在並不確定,鹽運中是否有官員涉貪。
所以他更不能貿然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