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爭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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綰娘的得寵很快在宮裏掀起風浪,這自然少不了蘭煜和孟知通力在六宮及太後麵前煽惑的緣故。自然最要緊的,還是綰娘實在低微的出身,這讓她所到之處皆是鄙夷和不屑,連最平易近人的王答應,一聽說綰娘被分在延禧宮與她同住,索性白天連門也閉了,任綰娘三番四次上門亦是不見。
太後是無可奈何,隻點到為止地說了幾句玄燁,又囑咐皇後派人去教綰娘學足了規矩再與六宮妃嬪見麵。
清還便趁這時候,在綰娘侍寢後的第二天一早,於皇後宮裏抱怨了起來:“臣妾知道自己不受皇上寵愛,自己在延禧宮裏吹燈熬油地過著也就罷了,可如今弄了這麽一位進來,倒讓臣妾覺得自己成了和她一樣的下等人了。”
皇後隻能安慰道:“王答應這是哪裏的話,皇上是看你心性沉靜有禮,才讓衛答應與你同住,也好時時以你為鑒。”
密常在聽了便很是不屑,“一個辛者庫賤奴,特地學唱越人歌來博寵,怕是和誰住在一塊兒,也改不了下作脾性。”
宜嬪盯著她們兩個,說話便不客氣起來:“你們一個兩個無寵,碰上人家討皇上喜歡的便在這裏不舒坦。她是出身低賤,可王答應也是滿軍旗正四品出身,出身高貴又如何?如此沉寂,倒不如耳濡目染跟衛答應學個兩招。”
敏嬪不屑道:“狐媚下作的本事,我看不學也罷。”
皇後喝止道:“你們一口一個狐媚、下賤,是對皇上的安排有微詞?”
惠嬪好聲好氣道:“皇後娘娘息怒,不過這事換成誰,說沒有微詞也是假的。”
皇後沉聲道:“再有微詞,聖旨既出,咱們也回天無力。”她叮囑王答應道,“本宮知道你心裏不願意,可她現在已經與你平起平坐,你再緊鎖著門讓皇上瞧不見你,怕來日她成了延禧宮主位,你便更抬不起頭來。”
王答應一聽這話,急得更是要流出眼淚來,手裏的絲絹恨不得攪碎,慌裏慌亂道:“皇後娘娘有所不知,臣妾不肯理她,實在是......實在是有緣由的。”
蘭煜聽著這話有些好奇,豈料王答應道:“衛答應昨夜侍寢,臣妾心裏不痛快,整夜睡不著覺,誰知道竟聽見了......”她臉紅如血,“聽見衛答應的聲音,整整喊到了四更......”
王答應說完這話,羞臊得再也抬不起頭來,在座妃嬪起先沒反應過來,片刻後心領神會,一個個也紅透了臉,暗罵著綰娘下作。
蘭煜畢竟年輕,恨不得一頭紮下去,她素來不喜綰娘,卻也不想這人有這等出格。
皇後麵色陰黑帶紫,嗬斥王答應道:“定是你聽錯了,不要胡說。”
密常在的景仁宮離乾清宮更近些,聽了實在忍不住,也紅著臉道:“這......這未必是胡說。”
景妍也住在景仁宮,惠嬪下意識看過去,見景妍一臉的羞紅卻沒有反駁,想來這事非虛,入宮數載,這也不得不算是一樁奇事了。
在場妃嬪一應紅著臉,暗暗唾著,卻不敢出聲音議論這事,延月稍微緩了口氣,瞧著這場景詭靜得有些滲人,出來圓場道:“疑心生暗鬼,你們隻管守好自己的大門,這事不許再拿出來議論了。”
皇後微微頷首,眾妃連忙斂了思緒,低聲稱是。
皇後想了想,又道:“王答應,你是滿軍旗出身,不能太虧待你,擇個機會,本宮會向皇上請封晉一晉你的位分。你把心放寬些,同在一個屋簷,還是不要太過針鋒相對。”
清還一怔,悄悄朝上頭瞥了一眼,而後感激涕零道:“謝皇後體恤。”
皇後尋到了頭,也朝眾人道:“沒事都回去吧,新人得寵,卻不是專寵,皇上今晚不是宣了敏嬪?好好準備著。”
敏嬪眼皮微微一動,點頭道:“謹遵娘娘教誨。”
宛蕎回到宮裏,桂枝便給她遞上一盅羊奶,道:“這羊奶溫熱適中,不燙口,小主正好喝。”
宛蕎似乎心情不大好,鼻翼間嗅到了羊奶的味道,蹙眉道:“拿下去吧。”
桂枝以為宛蕎怕腥,又道:“這羊奶裏兌了煉乳,還澆上了紫雲英蜜,並不腥膻的。”
宛蕎不耐煩,喝道:“本宮說了拿下去!”
宛蕎平日對外心直嘴衝,對宮人卻是柔聲細語,甚少發火,桂枝被喝得曲在地上不敢出聲,宛蕎心裏發堵,也懶得說話。
彩雲從外頭進來,手裏還端著一紅木錦盒,微微行了一禮,對桂枝道:“我跟小主有事要說,下去吧。”
桂枝一臉委屈地退下,彩雲又遣退了殿裏的宮人,閉了門窗。宛蕎看彩雲眼疾手快得忙著,壓下心裏沒來由的好奇,疑惑道:“什麽事?”
彩雲再次一福身,將手裏的錦盒往前遞了遞,宛蕎手指撫過錦盒上的花紋,微微驚愕道:“這不是宮裏的樣式,是誰送來的?”
彩雲低下頭,微微顫聲:“是府裏送進宮的。”
宛蕎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彩雲,又看著手裏花紋繁複的錦盒,道:“阿瑪隻是參領,這不是他能得的規製。”她打開手裏的錦盒,便有一道亮麗撞進眼睛裏,彩雲忍不住好奇地抬起頭,道是跟著在宮裏見過各色珍奇,卻不知眼前為何物。
宛蕎伸手捏起錦盒中的美人扇,那雲錦打底,影紗鑲邊倒不是什麽奇特,便是那白玉骨節與扇麵上所秀的蓮池碧色也談不上難得,彩雲一時便奇了:“這深秋的天,恭親王送扇子做什麽?”
宛蕎一凜:“你說這扇子是恭親王送的?”
彩雲有些尷尬:“是,老爺說前日恭親王府裏差人送來這個,老爺素日與王爺交情不深,本來不敢收,誰知道來人不由分說便將這個塞給了管家,還說王爺的美意不許推辭。老爺看這東西珍奇,一刻也不敢留下,便送來了咱們這。”
“珍奇?”宛蕎輕輕撫過扇麵,在無窮碧色的正中間,有一圓潤青翠的珠玉鑲嵌其中,宛蕎細細看著,見蓮池之下清澈淨透,她將扇麵比在日頭下,有兩三抹珠光在池底瑩然,她一時頓悟,便有複雜情緒翻湧開來。
彩雲問道:“小主,這珠子是何寶物?”
宛蕎微微出了口氣,頓一頓道:“這是青泥珠。”彩雲不解,她續道,“女皇武後時,西藩國進獻青泥珠,那時武後不以為意便賞賜了西明寺和尚,後來此珠落入一胡人之手,對其視若珍寶,武後遍尋胡人,後詢問此珠來曆,才知在西國,青泥珠落入淤泥之下,池水可瞬間清澈,池中寶物便一目了然。”
彩雲恍然道:“宮中是汙泥,小主是寶珠。想不到恭親王看著粗魯,可真會變著法子誇人。”
宛蕎神色複雜,又低頭看著這扇麵,她喜歡江南楊柳翠色,這一珠碧透確是她心頭所好,她囁嚅道:“這青泥珠恐怕世間無二,說是寶物也好,可若沒有背後這樁軼事,也不過是塊石頭罷了。”
彩雲思襯著道:“小主......恭親王這禮,咱們究竟收不收。”
宛蕎盯著這扇子,目不暫舍,交戰了許久,歎道:“留下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