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對話的深入，貝成文越來越覺得麵前這個年輕人不簡單，絕對不是之前自己所認為的傀儡、擋箭牌這麽簡單，他在言語之間表現出來的從容、自信哪怕是自己見過的最優秀的港區年輕一輩也無可比擬。他現在倒是漸漸有些相信之前聽到的那個小道消息了，這個年輕人在地位上應該和那位可以與駐軍政委直接對話的女孩相提並論！

    兩個人就這麽雲山霧罩地聊著天。貝成文明白現在急不得，不管是那個女歌手的背景還是這個年輕人的身份，都不能在短短的幾句談話中讓自己得到答案。蘇鉞盡管對貝成文沒有任何偏見，但也知道與這樣的梟雄的交往必須要堅守一條底線，正常的商業往來沒問題，一旦涉及到“交情”，就必須要好好考慮一下了，否則麻煩的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會連累到很多人。

    郭婧和貝太偶爾也會聊幾句，但大部分時間還是聽兩個男人的交談。貝太也知道自己的丈夫出席這次酒會的首要目的，對於這樣一個很有可能有強大背景的年輕女孩，一直在港區呼風喚雨的貝太倒是添了幾分恭維。而原本在父親身邊有些沉默的貝斌則很快和方辰他們聊到了一起。方辰這幫來自內地的“土包子”忽然碰到了在港區有“太子”之稱的貝斌，頗有幾分小心翼翼。而貝斌則對昨晚方辰他們表演的那段舞蹈非常感興趣，他自己也喜歡和年紀差不多的人交流，場麵倒是分外和諧。

    沒過一會兒，楚涼飛這個主人也出現在了會場，和眾人打過招呼，又說了幾句招待不周的話，看到蘇鉞和貝成文坐在一起，便也坐了過來。

    “哈哈，我原本還想著找個機會介紹你們認識的，現在看來倒是不用我多事了。”楚涼飛開玩笑道。

    “楚先生說笑了，要不是你提供的這個機會，我還真沒太大的可能和貝先生把酒言歡。”蘇鉞笑著道。

    “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嘛。”貝成文也笑道，“做什麽都要靠著人撐場子。”

    “是這個道理。”楚涼飛笑著點頭，“上午我還和蘇先生提起來港區電影的事情，你們一個是港區娛樂龍頭，一個是內地新晉娛樂新貴，很有合作的基礎嘛。”

    “哦？老楚你和蘇先生提過那件事情？”貝成文很感興趣地問道。蘇鉞一聽就明白了，上午楚涼飛和自己說的那些想法貝成文是知道的。倒是不知道貝成文自己是什麽想法，不過看楚涼飛隻開了個話頭貝成文就一臉了然，想必楚涼飛的想法是進到貝成文的心裏去了。

    “提了一嘴。”楚涼飛點頭，“隻是蘇先生對於港區不太了解，這不是正好給你們一個合作的基礎嘛。”又給蘇鉞解釋道：“我跟他算是老相識，好幾個月前就和他說過那件事情。”

    貝成文便道：“蘇先生是怎麽考慮的呢？”

    “合作我當然是榮幸之至的。”蘇鉞道，“但是楚先生之前也說了，我對港區其實並不算是了解。我的想法是，讓電影在票房之外也能貢獻力量，並不僅僅在於在電影鏡頭中展現什麽樣的街頭風光，或者一個地區的人是用什麽樣的方式生活。我們首先要做的，是讓內地和港區的聯係更加緊密，而不是割裂兩地的關係，也不是突出生活方式的差異化，更不是把港區電影從國產電影中獨立出去。所以我覺得，最好的方法就是合作。人員的合作、取景地的合作，這種大融合的製作方式現在也是一種趨勢。”

    “蘇先生的想法和我不謀而合啊！”貝成文道，“我也考慮要加強和內地演員的合作，一方麵將內地演員介紹給港區的觀眾，另一方麵還能借助內地演員的影響力提升內地的票房！現在我手底下的幾部影片也在篩選合適的演員，蘇先生在內地人頭熟，免不了麻煩蘇先生。”

    “有合適的肯定推薦給貝先生。”蘇鉞笑著道，“但是兩地演員的合作其實還是其次，之前我們之間其實也進行過這樣的合作。而且以港區演員在內地的影響力，對於票房的提升其實是相互的。但實際上人員的交流不僅僅是演員的交流這一點，包括導演、編劇、剪輯以及現場的燈光、攝像都有交流和合作的基礎。港區電影起步早，一路走來有自己的工作方式和思維習慣；內地資本近年來在影視劇方麵的投入越來越大，也培養出了一大批電影從業人員。相互之間加深交流合作，互相激發頭腦風暴，我想應該有不錯的效果。另外一方麵則是取景地的合作，比如一部片子，開頭放在港區，中間的故事發生在內地，或者反過來也可以，不僅僅是通過鏡頭展現自然和人文風光，最重要的地方在於，要讓觀眾明白，這兩者之間其實僅僅隻隔著一道閘口的距離。交流加強了，來往自然更多；理解深入了，關係自然更加緊密。我不是經濟學家或者社會學家，但我很同意的一點是，港區和內地之間的聯係應該更加緊密起來，不僅僅是從政治層麵的考量，還涉及到其他更多的地方。”

    “蘇先生這話很對！”貝成文點頭道，“實際上不了解、誤會、偏見對於港區造成的影響比內地更大，可偏偏就有那麽一些人，還抱著不知道什麽年代的宣傳不放，高高在上的模樣讓人惡心。”

    蘇鉞笑了笑沒接話。

    “至於你說的深度合作問題，我覺得我們雙方也可以進行合作。”貝成文道，“正好我們都是做娛樂的，就像老楚說的，我們是有合作的基礎的。”

    “事實上，我覺得合作並不僅僅限於電影。”蘇鉞想了想，繼續道，“就像這次的演唱會，其實也能算是歌手之間的合作。現代的娛樂行業，其實更喜歡的是速食，不是說製作周期有多短，而是具有一定時效性的東西，能和社會熱點聯係起來、能和普羅大眾聯係起來，能讓人身臨其境。這樣的東西其實比電影有更多的受眾。”

    “哦？蘇先生是指……”貝成文探究道。

    “綜藝娛樂！”蘇鉞道，“更細一些，真人秀。這種節目形式很早就有，近幾年在周邊才由韓國人做了很大程度的提升。這樣的節目製作相對簡單，更突出普通人的參與精神和嘉賓藝人的突破能力，相比電影這種相對更加嚴肅的東西，真人秀節目其實更有參與的趣味性。”

    “這個我知道。”貝成文點頭道，“港區和寶島近幾年都引進了一些真人秀節目，我公司的藝人也有去做嘉賓的。隻是我不太了解蘇先生為什麽要拿來和電影做對比。”

    “為了加深交流的目的。”蘇鉞道，“其實我們之間的話題說到現在，已經不是能不能讓港區電影重現輝煌了，而是作為一個娛樂從業者，我們能為兩地、以及兩地的民眾做些什麽。”說著，他有些歉意地看向楚涼飛。

    楚涼飛和貝成文一起點頭。確實如此，一開始說電影，說電影能能在票房之外起到的作用，然後又說到加深交流增進了解。楚涼飛微笑著道：“我又不是想著要拍什麽純粹的港區電影，一定全部都用港區演員在港區取景。能夠有這麽一個深度合作的想法其實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說到底，港區電影的沒落其實就在於相對的封閉。深度交流也算是答案。”

    貝成文也讚成。他和楚涼飛想的又不一樣。他從街頭一步步走到今天，先是打打殺殺，然後成了演員，為了洗白創辦了自己的事業，為了發展不斷賺錢……做過很多事，交往過很多人，但從頭到尾都是為了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一小撮人考慮。他之所以會把楚涼飛的提議放在心上，就是感覺能夠參與“重振港區電影”這樣一件事讓他很有興趣。而興趣的出發點是什麽，他一直到今天才明白：從來沒有一次是從一個地區的角度上去考慮事情！他現在居然有一種久違的興奮感，一種參與了社會變革這樣的事件的興奮感！

    轉念又一想，貝成文忽然冷汗涔涔。和自己有交情的人不下凡幾，其中能稱作天之驕子的也不少，為什麽從裏沒有人提過自己這個戲子和歌伶的頭頭也能做這樣的事情呢？難道說坐在自己對麵的這個同行，其實早就考慮到了這裏麵的東西？現在其實說的是他自己的理想和抱負？或者說，港區和內地的交流其實隻是他要做的事情的一部分？怪不得啊！其實從他的作品裏麵已經能夠找到蛛絲馬跡了！這樣的人，自己居然以為他是個傀儡和擋箭牌？！

    “蘇先生仔細說說。”貝成文提了提精神，道。一邊說著，一邊把目光看向了旁邊的貝斌，說到真人秀，似乎自己有點模糊的記憶……

    “真人秀，尤其是戶外真人秀，是非常在乎周邊普通人參與和互動的一種節目形式。同時由於戶外真人秀的相對自由性，也比電影更能體現拍攝地周邊的人文風貌。舉個例子來講，我想要做一檔旅遊性質的真人秀節目，為了突出挑戰性和趣味性，可能會在沿途設置不同的關卡，完成相關的任務後才能得到一定額度的旅遊資金。那麽我就可以把其中的一站放在港區，關卡的設計中可以考慮港區的地標性建築，同樣也可以考慮與街頭市民的互動。同樣的道理，如果港區的電視台製作相似的電視節目，也可以把內地作為取景地。而且，以現在的互聯網發展水平，實際上這樣的節目製作中，電視播放平台已經不再是最重要的資源了，完全可以通過網絡自製的方式，直接在互聯網播放……”

    蘇鉞就把另一個世界那些真人秀的節目創意拿來說了說，貝成文很感興趣，問了不少問題。直到把蘇鉞肚子裏麵能夠拿出來說的東西都掏空了，才貌似很不經意地提到：“我好像記得蘇先生現在正在籌備一檔真人秀節目，單看現在的宣傳，就知道這檔節目肯定會很優秀。原來蘇先生對於這個東西理解得這麽深刻。”

    蘇鉞笑了笑，道：“邊做邊想吧，很多問題直到現場才能發現，也談不到理解有多深刻。”

    “我對蘇先生提到的真人秀這樣的創意很感興趣。”貝成文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我也看了那檔節目對嘉賓的要求，想讓貝斌去替我趟趟水，不知道蘇先生意下如何？”

    蘇鉞一呆。當貝成文表現出對真人秀節目的興趣的時候蘇鉞心中還有些奇怪，貝成文這個娛樂公司和自己的天極不一樣，更像是電影公司和唱片公司的組合體，製作真人秀節目其實並不想自己這樣方便。蘇鉞說起這個話題，也是為將來從港區招徠藝人更方便一些，沒想到貝成文居然是打著讓貝斌參與《士兵突擊》真人秀的目的。

    再往深處一想，蘇鉞就覺得似乎是摸到貝成文的脈了。他這樣的人物，在港區娛樂圈呼風喚雨，但其實處境很尷尬。讓自己的兒子參與這檔一看就是官方色彩濃重的節目，目的不言自明。

    不過這種事情沒人會說到明麵上，蘇鉞也不會答應讓貝斌參與這檔節目。自己對於貝成文隻能算是一知半解，或許他讓貝斌參加這檔節目的原因是要向京城方麵示好。但如果不是呢？甚至說，如果這個家夥實際上並不是紅心的，那麻煩就大了。蘇鉞一直告誡自己和貝成文的交往一定要堅守底線，決不能在工作以外和他扯上關係，沒想到恰恰就是工作的事情，還真讓他抓到了機會。

    蘇鉞苦笑了下，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道：“這件事情……這麽說吧，貝先生，這檔節目並不是我要製作，而是必須要製作。看起來好像是我在主導，但實際上我恐怕隻能擔個名頭。選人的事情也是這樣，您應該清楚這檔節目的本質是什麽。所以我沒法給你打包票，如果想讓貝斌參加，可以讓他發一份函件到我那邊，至於能不能真的參加，那就看真正能做主的人的考慮了。”

    貝成文並未因此感到尷尬，反而很開心地笑了起來，說道：“蘇先生快人快語，我會讓貝斌按你說的，發一份正式的函件過去！”

    “多謝貝先生理解。”蘇鉞拱了拱手，“不過我也給貝先生一個承諾，如果貝斌沒辦法參加這檔節目，以後有合適的類似節目，我肯定會邀請貝斌以及貝先生旗下的其他藝人。到時候貝先生可不要嫌我這廟小啊。”

    “不僅僅是真人秀節目！”貝成文端起酒杯，“電影、電視劇，就像我們之前說過的，要加深合作嘛！”

    “對！加深合作！”蘇鉞端起自己的酒杯和貝成文碰了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