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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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難道芙若婭她就是……就是用了靈血咒嗎?”安琪兒問道。
“這正是我的推測,”艾佛列斯說,“除了靈血咒,我想不出還有什麽方法可以治愈希爾瓦那樣的重傷,除了靈血咒,我想不出還有什麽會使得芙若婭陷入這種奇怪的生命力匱乏症狀,再說芙若婭被發現昏迷的時候,不是正和希爾瓦在一起嗎?而且以她神秘的來曆,誰也不知道這個仙女般的孩子究竟會什麽,不是麽?”
靈血咒……我還真不知道有這麽一種魔法存在,但不管怎麽說聽到希爾瓦已經沒事的消息我還是挺欣慰的,當時情況緊急,由不得我仔細考慮,意識醒來後也曾經擔心究竟怎麽解釋才好,想不到現在卻出現這麽一種魔法把一切都合得絲絲入扣,倒是連我解釋的麻煩都省去了。我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這個見鬼的後遺症到底什麽時候能好。
“那麽……芙若婭她會死嗎?”蕾菲娜以極小的聲音問道,她的語氣在顫抖。
“噢,不用太擔心,”艾佛列斯連忙安慰道,“她並沒有當場死亡,這已經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現在她需要的是細心的調養和治療,還是有一定的康複希望的。”
“對不起,但是我聽您的語氣,難道……難道芙若婭還沒有脫離危險嗎?”安琪兒著急地說。
“唉。”艾佛列斯一聲歎息,接著是短暫的沉默。
“其實,如果僅僅隻是生命力匱乏,憑校長的手段是絕對有把握治好的,”愛麗西婭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症結是那個德克薩德所施的黑魔法詛咒吧?”
“的確如此,”艾佛列斯又歎了口氣說,“生命力匱乏最可怕的一點就是當場死亡,但如果還活著,那隻要得到合理的治療和調養,雖然必然影響到壽命和健康,應該還是能活下來,可問題在於,在她整個人最虛弱的時候,一度被壓抑的黑魔法詛咒竟然再次發作了,我們對她的治療是需要時間的,可如果偏偏在這段時間裏,詛咒從內部侵蝕了她的身體,那後果就……就很難說了。”
“難道不能盡快調養好她的身體嗎?”安琪兒問道。
“不可能的,”愛麗西婭無奈地說,“向芙若婭這樣的身體隻能順其自然慢慢調養,虛弱是最忌用猛藥的,急於求成隻會產生反效果。”
“那怎麽辦?”蕾菲娜更著急了。
“通常這種情況下唯一的辦法就是直接解除詛咒,”艾佛列斯說,“然而現在卻無法做到,我剛才的檢查完全弄不清那個詛咒究竟是怎麽回事,難怪連黎明導師哈裏曼都束手無策,這實在是一點頭緒也沒有,除非……”
“除非什麽?”安琪兒和蕾菲娜幾乎是同時問道。
“除非另一個人用靈血咒救她,”愛麗西婭接著說道,“就算無法解除詛咒,也可以極快地回複她的生命力,如果這個詛咒隻能靠她自己來戰勝的話,這也可算是一個方法,然而這並不現實,且不說學不學得會,讓誰來犧牲呢?”
“我。”四個男聲同時說,隨之還有門被推開的聲音。
“哥哥?艾紮克斯?卡爾?”蕾菲娜驚奇地說,“還有希爾瓦你什麽時候醒的?為什麽你們會在門外?”
天哪,怎麽他們四個全在外麵?我也是疏忽了,一方麵全身疼痛難耐,一方麵又留神聽著艾佛列斯的話,以至於竟然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到來。
可是,我就算疏忽,以艾佛列斯大魔導師的實力,沒可能不知道這四個人在外麵,也就是說,他是故意讓他們聽到的?
“芙若婭,無論如何也要救她!”艾紮克斯大聲說。
“教我靈血咒。”希爾瓦講話依然簡潔明了,直奔主題。
“艾紮克斯!你怎麽在門外偷聽?太失禮了。”蕾菲那不滿地說。
“校長,他們是……”安琪兒顯然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我並沒有帶他們來,”艾佛列斯解釋說,“但是他剛才接近的時候我的確發現了,不過我想,他們和芙若婭都很熟悉,有的甚至是這件事的直接關係人,我認為他們也應當知道一下,芙若婭的情況非常棘手,我也需要更多的建議。”
“非常抱歉,校長。”克雷迪爾很有禮貌地說,“我們無意偷聽,其實剛才我們去看望希爾瓦的時候,他蘇醒了,我們向他訴說了事情的經過後他立刻要求看望芙若婭,我們想大家一起過來看望一下也好,不想卻在門外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時間不等人,教我靈血咒。”希爾瓦又一次說。
“先等一下吧,你們都太心急了。”艾佛列斯揮了揮手,“愛麗西婭,你所說的方法或許從理論上行得通,但事實上根本不可行,別忘了就算有肯犧牲的人,現在我們根本找不到會靈血咒的人啊。”
“芙若婭不是就會嗎?”愛麗西婭說,“這就是一條線索啊。”
“可是芙若婭昏迷不醒,什麽也不可能告訴我們,如果她能醒來,情況早就明朗得多了。”
“那我們也可以查啊,芙若婭不可能生下來就會靈血咒,總得有人教她吧?蕾菲娜和克雷迪爾,她不是你們的親戚嗎?難道你們一點線索也沒有?”愛麗西婭問道。
難怪了,愛麗西婭不清楚我的事情,她直到現在還以為我就是雷菲娜和克雷迪爾的“遠房表妹”。
短暫的沉默,顯然克雷迪爾,艾紮克斯,蕾菲娜,安琪兒,艾佛列斯這五個知情人正在考慮要不要把我的真實來其全部說出來,而其餘的人正在等待一個答複。
“克雷迪爾,蕾菲娜,”艾佛列斯開口了,“我畢竟是外人,要不要說最好還是由你們來做決定,我想你們是可以代表芙若婭的,不過我的建議是,現在救人是放在第一位的,我剛才也說了,在沒有找到好的辦法以前,我們需要集思廣益,何況在座的人都是可以信賴的。”
“校長說得對,”克雷迪爾說,“那麽,就讓我來說一下關於芙若婭的真實來曆吧,很抱歉我們欺騙了大家,芙若婭並不是我們的親戚,她的身世是個謎,這件事情,得從幾個月前說起了。”
“想必大家也知道,當時,我,蕾菲娜,艾紮克斯,還有哈裏曼大賢者帶著克萊頓的軍隊前去討伐惡貫滿盈的德克薩德,在曆經兩個月的行軍和一連串小規模戰鬥以後,我們在德克薩德的城堡下展開了決戰,那是一場相當艱難的戰鬥,至今我還記憶猶新。然而因為我們得到了嫉惡如仇的“劍聖”前輩出手相助,終於戰勝了不可一世的德克薩德,隨後,我們就開始搜查了德克薩德的城堡,一方麵是擔心他會留下什麽為禍人間的東西,另一方麵我們也聽說德克薩德在他的城堡中關押迫害了大量無辜的人,我們想或許可以救出幾個幸存者也說不定。”
“我這一生中從來沒見過比那裏更加陰森可怖的地牢,黑暗和潮濕根本不算什麽,遍地都是凝固的血跡,有很多甚至濺到了牆上,生鏽的鐵鏈、尖刺、刀刃、鋸齒,各種各樣千奇百怪聞所未聞的刑具以及數不勝數的人類殘骸,斷掉的手腳、頭顱、眼珠、內髒,彌散在空中的血腥氣和屍臭簡直讓人窒息,我們仿佛可以聽到無數的嚎叫聲和哀鳴聲在耳邊回響。”
“那種地方無論是誰也不會想多待的,事實上它不需要多少時間就足以讓一個正常的人發瘋,我們的腸胃仿佛在翻滾,可是,一種很難說的,奇怪的感覺卻告訴我們,無論如何,我們也應該把這個深邃的地牢完整地察看一次,那是很難形容的微妙預感,仿佛在地牢的深處有什麽在吸引著我們。現在想想,或許這是神出於最後的一點憐憫所作的安排吧?”
“那個地牢足足有地下三層,每一層都比上麵更恐怖,我已經記不清我們當初是怎麽一層一層地走遍那個地方的了,我隻記得在我們走到了最後的時候,原以為前麵再也沒有路,卻因為蕾菲娜巧合地觸碰了一下牆壁,我們意外地發現了德克薩德牢房的底層密室。”
“就在那裏,我們找到了整個地牢中唯一的幸存者——芙若婭,確切地說,是一個比女神更美麗,比天使更純潔,但卻赤身裸體,被比她手臂還粗的生鏽鐵鏈綁在冰冷的石板上,已經被惡毒無比的黑魔法詛咒折磨了不知多少日夜的女孩。”
說到這裏,語音已經微微顫抖的克雷迪爾廷頓了一下,整個房間安靜的不可思議,我可以清晰的聽見每一個人的呼吸聲。
“哇!”安琪兒突然哭了出來,接著就是蕾菲娜的抽泣聲,屋子裏其他人的呼吸也更加沉重了。
“然而,我們接著就發現,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遠比……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可怕,可怕的多。”克雷迪爾的聲音也有些嗚咽了,“原本我以為他隻是被鐵鏈束縛了,可是在我斬斷她身上的鐵鏈以後,她依然無法動彈一下,不能說出一個字,也不能挪動一個手指,全身上下疼痛無比,而且一旦觸碰就會更加劇烈,甚至於我們想把她抱起來帶出去也讓她疼痛得難以忍受,哈裏曼大賢者檢查的結果告訴我們,這是一種異常邪惡的黑魔法詛咒所造成的,這種常人根本無法忍受的生不如死的痛苦已經折磨了她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更可怕的是無法解除。”
“在無法可施的情況下,哈裏曼大賢者施展了洛山達高等神護術,費盡心力的我們才勉強把她帶出了城堡,暫時安頓在蕾菲娜的營帳裏。可是我們知道,那也隻是暫時的,麵對那個黑魔法詛咒,就連哈裏曼大賢者也束手無策。”
“接下來的一天時間裏,我們窮智竭力,嚐試了各種辦法,卻沒有任何進展,我們甚至一度絕望了,可在這個時候,鼓勵我們的卻是芙若婭,是的,她當時連話都不能說,但她僅僅是看著我們,那眼神是如此溫柔,恬靜,平和,洗去了我們心中所有的負麵情緒,現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議啊,在那種情形下,竟然是她來安慰我們。”
“可盡管如此,除了讓蕾菲娜悉心照顧她和祈禱神明以外,我們依然是沒有任何辦法,就在我們以為殘酷的神已經將她拋棄的時候,奇跡發生了,她的身體開始好轉,雖然隻有一點點,但對我們而言,再也沒有比這更讓人振奮的了,大賢者告訴我們,雖然我們的幫助也起到了作用,但這主要全是靠她自己,她憑借隱藏在柔弱身軀下的堅強意誌一點點地戰勝了詛咒。”
“幾天以後,她終於可以開口說話,我們本想問清她的身世將她送回家去,可結果卻是,非人的折磨已經摧毀了她的記憶,她什麽都想不起來了,所以我們再商量以後,給她起了芙若婭的名字,讓她以我們親戚的名義來生活,她所遭受的苦難已經太多太多,我們隻希望她能平安快樂的生活,再無其它,可是……現在……”克雷迪爾已經說不下去了。
整個屋子的氣息異常沉重,沒有一個人說話。
我不清楚其他人怎麽想,但我自己的回憶卻被克雷迪爾勾了起來,當初那段歲月和現在何其相似,那的確是不容易的日子,我同時也欺騙了他們,幸虧得到他們的照料,我才能恢複,他們卻從來沒覺得為我做了什麽。
我突然產生一種衝動,我必須起來,我必須至少動一下,說點話,最起碼,不要讓他們再這樣擔心了。
當初那樣子我都能挺過來,現在又有什麽好怕的?
我,一定要醒來。
我輕輕的“嗯”一聲,眼睛竟然睜開了一點。
“她醒了!芙若婭醒了!”安琪兒第一個看見,驚喜地大叫起來,接著幾乎所有的人都在極短的時間內圍到了我的床前。
我現在終於能看見他們了,蕾菲娜和安琪兒顯然已經大哭過了,愛麗西婭,愛紮克斯,克雷迪爾和希爾瓦也一個個都是眼睛紅的,大概隻有艾佛列斯才保持常態。
哦,還有卡爾,他沒有圍過來,而是遠遠的站在牆角,臉埋在陰影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芙若婭,你為什麽救我?”希爾瓦輕聲地說,雖然很輕柔,卻完全是責怪的語氣。
我不希望他再自責,強忍著疼痛勉強笑了一下。
“因為……”我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能說話了,雖然聲音非常輕,“我說過……你不會死的……”
說完這句,一股脫力感傳來,我又陷入了昏昏的沉睡。
這一次昏迷是因為脫力,很快我就恢複意識了,並且發現艾佛列斯正在檢查我的身體狀況。
“好消息,她沒有大礙,容易昏迷是因為她現在幾乎沒有任何體力,”艾佛列斯說,“依然是生命力匱乏的症狀,而且生理機能也很微弱,差不多是維持生命的最低水準,我看還是讓她好好休息吧。”
艾佛列斯如此說,眾人自然也無異議,雖然顯得很依依不舍,但也都一個個安靜的離開了,沒有力氣再說話的我也隻有用眼神向他們道別,而蕾菲娜和安琪兒依然留下來照顧我。
我現在雖然可以說已經重獲了對身體的控製能力,但和沒有恐怕區別也不大,因為我哪怕動一下手指都要付出極大的體力,說一個字也累得不行,疼痛感也僅僅是稍微緩解而已,至此的後遺症恐怕沒那麽簡單就結束,也算是給了我一個教訓——就算擁有手鐲的力量,也不應該逞強。
當然,對於自己當初的選擇,我可是一點也不後悔,希爾瓦決不能死,安琪兒也絕對不能被帶走,就算後遺症再嚴重十倍,這個決心也不會改變。
“你再一次憑自己戰勝了詛咒呢。”蕾菲娜眼睛紅紅地望著我說,眼神中既有欣喜,也有哀傷。
可能的話,我想向雷菲娜微笑一下以示安慰,可惜現在連動一下嘴角的力量也欠奉,我也隻有略微眨一下眼睛了,這好像是我現在唯一可以不用很艱難就做到的動作。
“芙若婭,盡量多休息一下吧,你的身子還很弱呢。”安琪兒拿來一塊濕毛巾輕輕擦拭我的額頭,因為我的燒還沒有退。
公主之尊的安琪兒竟然會服侍他人,這在別人看來恐怕是相當破天荒的一件事,可她顯然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每一個動作都輕柔又細心,也令我感激之餘相當舒適。
不知道誰娶了安琪兒,那真是有福氣了,可惜我好像是沒什麽希望了,傷心啊……不過花又說回來,我記得好像安琪兒曾經說過不想嫁人的話,她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敲門聲又響了起來,蕾菲娜便站起身去開門。
“你好,蕾菲娜,”門外傳來一個陌生的年輕女聲,聲音清脆動聽,“校長剛剛來看過了吧?怎麽樣了?”
“你好,學姐,”蕾菲娜很有禮貌地說,“校長的確是剛剛來過,芙若婭的情況已經穩定了,謝謝關心。”
“是麽?那就好,我可以進來看看嗎?”
“當然,學姐請進。”
我把眼睛微微睜開了一點,看見蕾菲娜領進來的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女子,身穿繪有黃金十字架圖案的白色長袍,雖然沒有愛麗西婭的風華絕代和安琪兒的國色天香,卻也是難得一見的美女,比起蕾菲娜的英姿颯爽,這位女子則顯出一種寧靜端莊的氣質。
“哎呀,原來是學姐,這段時間救治那麽多傷者,真是辛苦您了。”安琪兒見到她連忙站起身來,“露娜的情況怎麽樣了?”
都喊她學姐,那她也是這裏的學生嘍?救治這麽多傷者……那看來是個醫療魔法的高手。隻是聽她們這麽說,難道露娜也受傷了嗎?可當時我記得並沒有看到她啊。
“她的生命沒有危險,但比較棘手,”那女子答道,她說話始終給人一種冷冷的感覺,倒不是她態度冷淡或者沒有禮貌,而是話語裏的感情波動非常少,“我們推測當時黑龍島的人是在女生宿舍樓裏布置了迷藥想活捉你,結果卻誤中了露娜,這種迷藥相當麻煩,我們無法配出解藥,隻能想辦法一點一點地把迷藥的成分從她體內抽離,這需要相當的一段時間。”
“是麽……”安琪兒的神色黯然了。
“的確是有好轉的跡象,”白袍女子看了看我說,“這樣我也放心了,其實我已經傳信請我姐姐來了,我本來想如果情況不好可以讓她來看看。
“哎?‘仁心聖女’要來天神之光?”蕾菲娜驚喜地說。
“仁心聖女”?和哈裏曼並列的六大賢者之一的伊爾瑪特?這麽說來這個女子就是伊爾瑪特的妹妹——“小聖女”伊蘿瑪露?
“是的,”伊蘿瑪露點了點頭,“當初芙若婭和希爾瓦兩人的情形都很危急,於是我立刻就去通知姐姐,問她能不能過來一下,但她當時身邊也有重病患,脫不開身。想不到兩人現在都奇跡般的好轉了,我本來想讓姐姐不用來了,畢竟她也很忙,不料姐姐在聽說這裏的情況以後,竟然發生了很大的興趣,表示要不了多久一定會抽空過來一次。其實我本來是很不明白的,不過現在卻已經懂了——畢竟對於修習治療魔法的人來說,研究‘靈血咒’的機會可以說是一個不可抗拒的誘惑呢。”
什麽?她怎麽也說“靈血咒”?校長告訴她的嗎?
蕾菲娜和安琪兒也很驚奇,安琪兒小聲問道:“學姐,您是怎麽會知道……”
“校長什麽也沒對我說,”伊蘿瑪露淡淡地說,仿佛知道我們心裏在想什麽,“其實那隻是我結合她和希爾瓦的情況自己所下的判斷而已。不過看你們的反應,似乎我是猜對了呢。”
“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生命力匱乏需要好好休息,再見。”伊蘿瑪露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房間裏隻剩下麵麵相覷,不知所措的安琪兒和蕾菲娜,哦,還有我。
從能動到不能動是一個質變的過程,也許是運氣好,也許是太勉強,但我現在的的確確是克服了這一關,接下來的就是好好休養了,天神之光的物質條件當然是沒問題,蕾菲娜和安琪兒對我的照顧也隻能用無微不至來形容,所以就算我的身體現在的恢複效果甚微,但的的確確是在一天比一天好轉,這我自己感覺得出來。
窗外的太陽很不錯,曬在身上格外舒服,蕾菲娜幫我準備的柔軟靠枕則使我能夠毫不費力的維持半躺半坐的姿勢。
我現在雖然可以說恢複了一些,但離能夠下地走路還有相當長的時間,事實上現在的我就算隻是講話也要耗費相當多的體力,不過所謂物極必反,如果隻是一味靜養對我的身體不見得有利,所以我每天能說話就盡量說幾句,能動就盡量動幾下,總之一直到把本來就很少的體力耗光為止,雖然令他人有些擔心,但深明醫理的艾佛列斯校長顯然不反對我的做法。
飲食方麵,由於咀嚼困難,我還是隻能吃流質,好在天神之光根本不缺像牛奶,蜂蜜還有各種各樣的流質食物,而且無一例外營養又美味,而且幾乎明天都能花樣翻新,令人感歎物質條件優越的巨大效益,而隱藏在這食物背後的關心我的眾人的一番心意,我又怎麽可能品不出來?
回想當初的恢複期,蕾菲娜口對口為我進食的旖ni時光,心頭湧起一絲心跳的感覺,幾縷莫名的溫馨,其實這次蕾菲娜也曾私下向我提議是否要用相同的方法以減低我進食的難度,但是我堅決拒絕了,畢竟我已經深知其中的危險性,試想倘然天神之光的病房竟然不慎成為了蝶*的百合窩,後果隻怕不堪設想。心中微覺遺憾的同時,少不得痛罵某個變態老頭幾句。
本來蕾菲娜和安琪兒是兩人一起寸步不離的守在我身邊的,但我又怎忍心讓她們過分勞累?在我的一再堅持下,她們終於退了一步,同意輪番照顧我,這會兒正是安琪兒照顧我的時間。
“安琪兒,這樣真的不要緊嗎?你會缺課的呀。其實你不必這樣子,這裏有護士的。”我已經不記得這是我第多少次勸安琪兒減少照顧我的負擔。
“沒關係,我可以問其他同學借筆記,有不懂得問一下老師也就行了,瑞德教授人很好,上星期還主動幫我開了小灶,把一周的知識點理了一遍。”安琪兒以很輕鬆的語氣回答。
“不要騙我,自習很辛苦吧?”我說,“你看你的黑眼圈,這幾天睡得很少吧?”
“討厭啦!”安琪兒笑了起來,“是我的眼影塗得太濃了。”
我輕歎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麽,安琪兒是天生麗質,一向素麵朝天,從來不曾化妝,又幾時塗過眼影了?人家如此心意,我還能再說什麽?
“……那個,芙若婭……”安琪兒欲言又止。
“嗯?怎麽了?有話就說啊。”
“……其實也沒什麽,我隻是想問問……”安琪兒說到這裏,又停頓了一會兒才說:“你左手的那個手鐲很漂亮,有什麽來曆嗎?”
手鐲!?我心中一震,唉,該來的總會來,到底還是被發現了。
我在使用手鐲的力量變身的時候,能量在構成男性軀體的同時,也在外麵形成了類似於衣服的東西,所以不論外貌,體形,性別,還是服飾都和原來截然不同,甚至連聲音都變成了渾厚的男聲,本來萬無一失,卻偏偏有唯一的破綻——手鐲。
洛基製作的變身手鐲已經認我為主,戴在手上便如身體的一部分,在我手腕變化的時候也能相應變化,始終大小適宜,嚴絲合縫。但就算大小發生變化,細心的明眼人必能看出我變身前後的手鐲是一樣的,至少是極為相似,這也就使得本來絕不相幹的兩個人——強悍神秘的金色少年和弱不禁風的失憶少女之間產生了聯係,而這恰恰是我最不希望別人發現的事情。
麵對黑龍王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把解救安琪兒作為第一優先考慮的事情,與她發生了直接的身體接觸,也就給她提供了近距離觀察我的機會,盡管時間非常短暫,而且在危急的情形下她也不可能對手鐲特別在意,但憑著安琪兒玲瓏剔透的心思,事後隻要稍一回想,必然可以把我變身以後全身上下的細節記得清清楚楚,當然不可能漏了別致的手鐲。
醒來以後的我並非沒有想到過這一點,但後悔也無濟於事,何況當時的情形時隻要慢得一拍,安琪兒就會落入黑龍王之手,到時候投鼠忌器,再救人絕對困難萬分,即使讓現在的我重新選擇,結果也不會改變,無論如何我也一定要救下安琪兒,哪怕是所有的秘密全部曝光也顧不得了,又怎會多考慮手鐲的事情。
為了延緩安琪兒的發現時間,自從醒來以後我就從來沒有把左手從被子裏伸出去過,現在想想,簡直是自欺欺人,以前和安琪兒相處得那麽近,她有可能不知道我手鐲的樣子麽?看她顯然是已經把這個問題在心裏藏了很久了。
不管如何,事到臨頭總得做個了斷,反正也不是什麽決定性的證據,充其量隻是說明我變身前後的兩個人之間存在著某種聯係,僅此而已。
“莫非你說的是……這個?”我把左手從被子裏伸了出來,讓安琪兒觀看我的手鐲。
“你知道關於這個手鐲的任何事情嗎?它也許和我的身世有關。”我既然已經知道安琪兒在以手鐲的事情了,索性搶先問道。
“可能和你的身世有關?那麽……”安琪兒先是有些驚喜,但略一思考後又有點失望,我的話裏已經包含了兩個信息:一方麵肯定了她的一些猜測,那個手鐲的確有些來曆,甚至其中有可能真的隱藏著聯係到那個金色少年的秘密,但另一方麵,顯然我並沒能保留對於這個手鐲的記憶,也就是說,我已經無法提供更多的情況了。
“……原來如此,其實我也隻是胡亂猜測而已,”安琪兒沉吟了一會兒說,“襲擊那天後來發生的事情學姐已經告訴過你了吧?”
“嗯,說是有個神秘的金色戰士打退了黑龍王,可惜我當時已經失去意識,沒能看到真是可惜了。”我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
“的確,一切發生地那麽快,就像是在做夢一樣……”安琪兒有些出神地說。
“嗬嗬,是麽。”我有些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猜也能知道變身後的我已經對安琪兒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想想也是,當天的那一幕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都是典型的英雄救美,再配合情況的緊急,敵人的凶狠,公主的美麗,英雄的強大還有神秘的出場……嘖,嘖,嘖,隻能說,太完美了。
雖然以我現在的情況來說,再想著泡妞什麽的事情是沒有實際意義的,但起碼成就感擺在這裏嘛,安琪兒不論身材相貌,智慧才能,品德氣質無一不是上上之選,何況我也不是有心去泡她,早知如此,應該多和她講兩句話的,可惜時間不夠。
雖然站在我的角度上,來去匆匆的著實很狼狽,但反過來說也不錯,出場如天生降世,救完人打完架茶都不喝一口立刻就走了,果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簡直酷斃了!所謂男人靠背影取勝,遠去的身影才是最高大的啊!ohohohohoho~~~
“你在想什麽呀!”看我神色有異,安琪兒嬌嗔道,“我才沒有呢,不是你想的那樣啊!”
“什麽我想的那樣?我什麽都沒想啊。”我拚命忍住笑,盡量裝得很無辜地說,可惜嘴角的一絲笑意到底漏了出來。
“還說沒有!”安琪兒伸手來嗬我的癢。
“啊!哈哈哈哈哈……求你……哈哈哈……饒了我吧……哈哈……安琪兒……”我一邊笑一邊躲,但依我現在這樣的身體又怎麽可能躲得開?隻好討饒,安琪兒擔心加重我的傷勢,自然也立刻住手。
“看你還敢說我,”安琪兒有些得意,但隨即又關心地問:“沒事吧?”
“沒事,”我輕輕地喘著氣說,“雖然很累,但就該活動一下,現在感覺很舒暢。”
“那就好,”安琪兒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又說:“的確不是你想的那樣啊,當我被那個金色男子抱住的時候,我承認我是被他吸引,但更多的卻是,我覺得我認識他。”
“你……你認識他?認識那個金色的男子?”我驚奇地問道,這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安琪兒怎麽可能認識變身以後的我呢?
“不能說是認識吧,”安琪兒想了想說,“少在我的記憶中絕對沒有見過他,像他這樣的人如果見過有怎麽可能沒有印象?可是,我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的感覺,似乎……他不但使我所認識的人,而且更是我非常親近的人,可以信賴的人。我真得不知道為什麽我會這麽覺得。”
汗……莫非、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女人的直覺”?!
說起來,安琪兒原本就是異常敏銳的人,我這些日子以來與她朝夕相處,她對於我的感覺想必也是相當熟悉了,以至於就算我變了身,這些感覺依然奏效,總算變身前後的我反差實在太大,所以安琪兒想都沒想過我們會是同一個人,但就算如此,這也是個值得注意的警惕信號,安琪兒在潛意識裏其實已經發現我了,在心理學中,潛意識雖然不能直接影響清醒意識,但也同樣不會被清醒的意識直接抹掉,以後如果還要變身,最好是挑安琪兒不在的時候比較保險。
想到這裏,我下意識的看了看手鐲,心中閃過一絲莫名的不安。
奇怪了……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
真諷刺,剛才還在分析別人的潛意識,自己現在卻似乎也出現了類似的問題,我的潛意識肯定已經發現了什麽異常,得好好想想。
終於,我發現了問題所在——黑瑪瑙上的數字不見了!
洛基曾說,黑瑪瑙上的數字是我變身的時限,其實也就是手鐲收集能量的計量器,果真如此的話,沒有數字豈不是意味著不能再變身?
假如是數日前的我,對這個變身可謂頗有些痛恨,就算不能使用也根本不放在心上,但現在不同了,麵對過一次黑龍王的我終於切身體會到力量的重要性,尤其是千鈞一發的時刻,所以就算後遺症是如此嚴重,我也希望能留住這張王牌在手。偏偏這時候卻……
冷靜,再好好想想,按照洛基的說法,變身滿三分鍾會耗盡手鐲儲存的能量,之後手鐲回自己慢慢補充,也許現在隻是因為時日尚短,沒能積聚多少能量的緣故。
唉,但願隻是我自己多心了。
“咚咚!”清晰而有節奏的敲門聲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哪一位?”安琪兒起身去應門。
“芙若婭……她在休息麽?”克雷迪爾的聲音響了起來。
“哎呀,原來是學長,請進。”安琪兒笑著開了門讓他進來。
“謝謝,不會打擾到芙若婭吧?”克雷迪爾輕輕地帶上了門,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會,芙若婭今天精神不錯呢,我想學長你終於可以和她好好聊一聊了。”安琪兒說。
由於我病情的緣故,這些日子以來每天的一大半時間不是睡覺也是閉目養神,就算信賴也沒有多說幾句話的體力,所以雖然眾人都時常來探望,每次卻也最多說不了三句話,而他們還怕影響我休息,也不敢來得太頻繁,所以安琪兒才有此一說。
“是嗎,太好了。”克雷迪爾笑了笑。
“對了,我要去小賣部買點東西,學長,我不在的時候,麻煩你照顧一下芙若婭好嗎?”安琪兒又說。
“哎?當……當然。”克雷迪爾也有些突然,但顯然沒有拒絕的意思。
“好的,那麽再見哦,芙若婭。”安琪兒衝我打了個眼色,就出了門。
將一切看在眼裏的我自然明白安琪兒是存心製造二人空間,然而我卻比克雷迪爾更沒有理由拒絕,甚至於,在我心中也隱隱期盼著能和克雷迪爾好好說些話。
克雷迪爾是在我來到異世界的第一天就認識的人,從那天開始,他對我的關懷從未減少過,就算後來來到天神之光以後見麵的次數大為減少,但我卻時時都能感覺到他那熟悉的氣息,我很清楚他就在不遠的地方,不知為什麽,這給我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對我這樣的獨生子女來說,兄長的關懷曾經是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輕聲說。
“不……”克雷迪爾微微搖了搖頭,怔怔地看了我很久,終於像下了很大決心似地說:“芙若婭,你……能原諒我麽?”
“原……原諒你?你在說什麽呀?”我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你做了什麽讓我不能原諒的事嗎?”
克雷迪爾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他微微搖了搖頭,開始訴說:“‘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保護她,在她有危險的時候,我一定會在她身邊,她的痛苦,我都一定會幫她承擔。’,這是在我剛見到你的時候,聽了哈裏曼大賢者所告訴我的關於你的事情以後在心中所立下的誓言,我沒有對你說過,但我也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誓言,然而我沒能達成它,你現在會成為這樣,隻能說我是一個失敗的保護者。”
一席話說得我一愣一愣的,這也未免鑽牛角尖了吧?撇開黑龍王不說,鬼塚、天草、加藤、鬼藏哪一個是好惹的主兒?那種局麵下就算克雷迪爾霍出了性命又有什麽意義?
“雷,你千萬別這麽想,其實……”
“我知道,”克雷迪爾平靜地打斷了我,“我知道你絕對不會責怪我,我也知道你會安慰我說,當時的情形根本就沒辦法,但正因為你是這樣的人,我才更加必須來請你原諒,不然我自己是無法原諒自己的,歸根到底,隻是我不夠強而已,一個背負責任的人不能強調客觀因素,應該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可是……”克雷迪爾這麽一說,我倒還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總不能說:“你太自以為是了,你憑什麽背負這樣的責任?”吧?
“其實,我早就猶豫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克雷迪爾輕歎了一口氣說,“或許你不相信,早見到你以前,我幾乎不知道什麽叫做畏懼,我對大賢者是尊敬,對父親是愛戴,對劍聖是崇仰,但我並不認為自己畏懼任何人,在戰場上我也會過厲害的人,同樣不曾畏懼,我也對此引以為傲過,嗬,說來慚愧,自從我我認識你以後,卻突然發現……”
發現?發現什麽?我眨巴著眼睛等他往下說,難不成他會畏懼我麽?這怎麽可能,我倒還希望自己能夠有一些可怕的地方,但問題是渾身上下絕對找不出來一丁點兒值得畏懼的地方嘛,至少我在別人看來應該是這樣的。
“怎麽說呢?”克雷迪爾有點自嘲的笑了笑,“如果說是畏懼你那未免有點荒唐,但不可否認,因為你的緣故,我開始畏懼了,畏懼和你說話,畏懼和你接觸,甚至畏懼……你的眼神,當然,這不是害怕,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既渴望,又畏懼,瞻前顧後卻又興奮不已,我隻能這麽說了。我平時話雖然不多,但也一向都能有什麽說什麽,唯獨在你麵前,嘴皮子笨得讓我都懷疑是不是退化了,好不容易打算送你一束花,卻因為緊張而捏爛了,這副樣子如果讓我部下的士兵或者學院裏的學弟們知道了,隻怕打死也不會相信的。”
克雷迪爾的話也勾起了我對那件有趣往事的回憶,不由莞爾。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克雷迪爾又說,“就在那件事情發生的隔天,你身上的詛咒突然發作了,雖然不久就好了,卻令我在心底非常不安,大賢者說不知道他發作的原因,那麽,會不會與我有關呢?我會不會在無意中做錯了什麽呢?我總是不由自主地這麽想,我越來越不敢和你接觸,很多時候就算見了麵,我也隻好少說話,如果我看見了你而你沒有看見我,那我就盡量不讓你發現。前一段時間,因為我的軟弱,我總是以這樣逃避的態度來對待你的。”
“不,你並不軟弱,你隻是關心我,並且有些患得患失,怕我受到傷害而已。”我淡淡地說。
“謝謝你這麽說,”克雷迪爾笑了起來,“如果能早點和你說,能早點聽到你的話,也許我可以少迷茫不少時間吧。”
“這沒什麽,其實隻要你想通就好啊。”我說。
“嗯,事實上,來之前我已經想通了。”克雷迪爾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那就好,我倒也暗地裏送了一口氣,本來我還在煩惱,克雷迪爾要是死腦筋鑽牛角尖,我要開導他怕還得費不少勁兒呢。
“那天,當我聽愛麗西婭教授說你不但昏迷,而且生命垂危時,我簡直要發瘋,我突然之間明白了自己究竟有多麽傻,如果一直畏畏縮縮不能好好把握眼前的機會,那麽遲早有一天會失去一切的,當有可能失去你這種可怕的感覺充斥我的心中時,我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什麽叫悔恨,我在心底發誓,如果上天肯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的話,我會……”
這、這話怎麽有點耳熟呢?而且話頭有點不對啊!他到底想通了什麽呀?難道……
“……萬幸的是,神還是眷顧我的,你活過來了,說真的,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克雷迪爾說到這裏,語音微顫,眼睛竟似有些濕潤。
我怔怔地看著他,不知如何開口,雖然感覺怪怪的,但要說一點也不感動,那也是假的。
“所以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克雷迪爾的眼神突然散發出熾熱的光芒,“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錯失機會,我要盡一切可能牢牢地抓住你,絕對不放開!”
……牢牢抓住……絕對不放開……一股寒意從我的後背升起,不會吧?難道他要……“霸王硬上弓”?
“呀!千萬別誤會!”可能是我的眼神流露出的恐懼讓克雷迪爾意識到了,他慌忙解釋道,“是我說得不好,我的意思是會盡一切努力去爭取,絕對沒有別的想法,請相信我!”
我有點茫然的點點頭,其實剛才我也隻是因為自己胡思亂想才會突然害怕,隻要尚未想向克雷迪爾的為人,就知道我擔心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但問題時,現在的情況好像正在向一個越來越麻煩的方向發展……
“我知道我的自說自話可能讓你有點為難,”克雷迪爾又說,“不過請放心,我決不是自以為是的人,我說過我隻是要爭取而已,至於是否要接受我當然是完全取決於你的,同樣的,我也不會認為自己處在比其他人更有利或者更高的位置上。”
其……其他人?什麽意思?
“使用靈血咒,都不顧自己的身體。”克雷迪爾非常疼惜地看著我,“那個人的順位大概排在我前麵吧。”
我差點當長吐血。天哪!他都想到哪兒去了?!
“不、不是那樣的!”我連忙說,“如果換成是你身受重傷,我也絕對不會袖手旁觀啊!”
“謝謝,”克雷迪爾點了點頭,“我很高興,真的。但是,以後不要再使用靈血咒,好麽?”最後一句完全是懇求的語氣。
“對不起,”我搖了搖頭說,“雖然我已經不記得什麽叫靈血咒,但如果你說的就是那種救人的能力的話,我想我不能答應你。”
克雷迪爾顯然一點也不驚訝,他凝視了我好一會兒,終於歎了口氣說:“果然,就知道你一定不會答應,可是,正因為你是這樣的女孩子,我才會不可自拔的……”
“芙若婭!今天好點了沒有?”正當我貝克雷迪爾突如其來的話說得有些呆滯時,門被“嘭”的一聲推開,然後一個熟悉的大嗓門就傳了進來。
“噢?原來雷你也在這裏啊,本來還想找你一起來呢。”艾紮克斯自說自話的走進來以後,很隨行地對克雷迪爾打了聲招呼,“真狡猾,也不和我說一聲就偷偷跑過來。”
“瞧我給你帶什麽好吃的來了?”艾紮克斯便說邊掏出一個大紙袋子,“甜甜圈!今天那個老頭子居然打九折耶!我還特地多買了些!快來嚐嚐吧!”
艾紮克斯並非有意吵鬧,而是天生缺少安安靜靜的神經,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隻是以往他來探病的時候,自然有人立刻製止他,偏偏這會兒蕾菲娜和安琪兒都不在,而我正處於呆滯狀態,克雷迪爾根是由於他的闖入陷入了石化狀態,以至於相當一段時間裏艾紮克斯都可以暢所欲言。
“怪了!”自顧自地說了一大段話以後,艾紮克斯摸了摸頭,“今天感覺真是不習慣,到底哪裏不對勁呢?對了!”猛然間他一拍腦袋,“今天居然都沒有人阻止我講話耶!”
“那個……”我總算是有點清醒了,看見克雷迪爾依然處在石化狀態,為了解圍,便對艾紮克斯說,“艾紮克斯,憑我對那個賣甜食的老頭……老先生的了解,如果他肯打折,那隻有兩種可能,第一:今天傍晚會有一輪綠色的太陽從西邊冉冉升起。”
“啊?”艾紮克斯顯然沒有一下子領會我的意思,思忖了一會兒才品出了一點味道,皺著眉頭問:“好像不大可能,那第二呢?”
“第二種可能就是……”我不慌不忙地說,“……那個甜甜圈已經過期了。”
“什麽?!”艾紮克斯大驚,把鼻子湊到紙袋子裏聞了半天,猛然間大吼一聲:“死老頭子騙我!看我找他算賬去!”說著就從窗口往外跳。
“等等!這裏是……”我慌忙阻止他,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艾紮克斯的人影已經消失在窗外,約一秒後,傳來一聲悶響和慘叫,這時我才剛來得及說出最後一個詞“……三樓。”
“他……應該沒事吧?”我無法把頭伸出窗外,隻好輕聲問克雷迪爾。
克雷迪爾此時總算是恢複了正常狀態,他輕歎一聲說:“我以人格擔保,五層樓以內是絕對絕對摔不死他的,五層樓以外還沒試過。”
咦?我怎麽覺得你的語氣好像透出深深的遺憾?
“出什麽事了嗎?”手裏拎著一大袋零食的安琪兒推門進來,“我好像聽見有什麽東西摔下去的聲音。”
“沒事,我也該告辭了,我會去看看他怎麽樣了,”克雷迪爾說著走了出去,“好好休息,芙若婭。”
“好的,好的。”我無奈地自言自語,“現在這個樣子,連床都不能下,更不可能出門,想不休息都不行啊。”
“那就更要安心養病,”安琪兒安慰我說,“把病養好了,就能出去玩了。”
“就算養好又怎麽樣呢?”我歎了口氣,“有時候真得羨慕艾紮克斯啊,想跳窗就跳窗的輕鬆心情,就算從三樓摔下去也沒事的健壯身體,真好……”
“確切地說,那是沒大腦加皮粗肉厚,”蕾菲娜不知何時也進來了,她的話引得安琪兒捂住嘴忍俊不禁,“身為一個女孩子可不能羨慕這種事情喲,太不矜持了。”
“是是是,我的好姐姐,”我笑著說,“我一定以你為目標,做一個矜持女子。”
“噗嗤,”蕾菲娜捂著嘴也笑了起來,“說到矜持我還真沒資格說你什麽,我小時候可是個出了名的假小子呢,成天和哥哥還有艾紮克斯他們出去瘋,父親原本倒也沒說什麽,可是我到了十六歲的時候,父親突然把我叫過去,對我說:‘從此以後,你必須像一個女孩子了。’,然後不由分說就把我送到一個皇城的禮儀大師家裏封閉集訓了一個月,那簡直是地獄般的日子呀,嗬嗬,不過從那以後,好像再也沒有人說我像假小子了。”
原來如此,說起來克雷頓大公還真是個很有一套的人物,我大概可以看出他的那種教育理念,孩子小的時候,就放任他們發展個性,不把社會的條條框框過早地加到他們身上,但在一些方麵,個人不可能超越社會,比如蕾菲娜作為一個封建社會的女性如果不夠淑女的話將來必然吃虧甚至耽誤終身大事,所以當克萊頓大公認為時機已經到了的時候,他就會采取快捷有效的方式進行矯正,不管怎麽說,在克雷迪爾和蕾菲娜的身上我可以看到克萊頓打工的教育方式還是比較成功的,一雙子女不論性格還是能力都不錯,天賦也得到了發揮。
今天是我蘇醒以後講話講得最多的一天,不知不覺中已經十分疲憊了,善解人意的二女自然也立刻看出了這一點,當天晚上,安琪兒回去休息,蕾菲娜則睡在我的病房。
新的一天來臨時,原本一切都和平時一樣,蕾菲娜會早早起來,自己洗漱完畢,再來幫助我洗漱,可是當她打開門準備出去賣早點的時候,卻驚叫起來:“天哪!這是什麽?”
“什麽?外麵有什麽東西?”我問道。
蕾菲娜沒有說話,隻是一臉茫然的把那東西推了進來給我看。
咦?這是……木製的輪椅。
見到輪椅著實令我錯愕了一下,但隨即就驚喜起來,輪椅對現在的我來說,意義可不是一般的重大。
“太好了!輪椅耶!有了它我最起碼可以出門了。”
“這是什麽?輪……椅?”蕾菲娜似乎完全不認識這個在我原來的世界司空見慣的東西,“你是說有了這個奇怪的東西,你就出門了嗎?”
“對啊,你看,”心情大好的我連忙向她解釋起輪椅來,“這東西整個呈一個靠椅的形狀,令人可以毫不費力的坐在上麵,前段和兩端都有輪子,也就可以在地上移動,而且它後麵還有兩個握把,這樣隻要有人在後麵推……”
說到這裏我突然停住了,等一下,輪椅這麽方便的東西,我臥床了這麽久,為什麽從來沒有人提過,再結合蕾菲娜這樣的表情,毫無疑問,這個世界,至少這塊大陸沒有輪椅這個東西。
那,我眼前的這個東西是哪兒來的?
我第一個念頭就是那和我一樣是從我原來的世界過來的,這個想法著實令我嚇了一跳,但隨即就被否決掉了,畢竟這太過荒謬,再說眼前的東西雖然的確是輪椅沒錯,卻和我原來世界的金屬工業製品有天壤之別。
隻要仔細觀察一下,就會發現這把木製輪椅是純手工製作的,難得的是外形還算不錯,結構也很結實。木頭的表麵還很新,明顯是不久前才刨出來的,不過會和人體接觸的部分都磨得非常光滑,棱角更是全部磨圓,製作者費的一番心思足見一斑。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蕾菲娜說,“的確,有了這個東西,就算是腿腳不方便難以行動的人,隻要有人幫助就可以自由行動了,好巧妙的設計,真是方便的東西呢,簡直就是……”蕾菲娜沒再說下去,隻是笑著看了我一眼,意思自然是很明顯了——“簡直就是為你量身訂造的嘛。”
的確,目前整個天神之光,最需要這把輪椅的人毫無疑問就是我啊。這把輪椅被無聲無息的放在我病房的門前,這份意思也表露無疑。
“真是難得的禮物,”蕾菲娜說,“但不知是誰送的呢?”
“不知道啊,不過真得很感謝那個人。”我說。
其實,光是能送出這份恰到好處的禮物的揣摩人心思的功夫,我腦海已經浮現出某個人影了……不過,不能確定啊。
正在思考時,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請進吧,安琪兒。”我笑著說,安琪兒輕柔的敲門聲很有特點,我早就聽熟了。
“你們好。”門開了,安琪兒走了進來,“咦?這是……”
“這東西是一大早也不知是誰放在門外的,”蕾菲娜說,“好象叫做輪椅吧。”
“輪……椅……”安琪兒彎下身來仔細的端詳了這個陌生的東西一會兒,“對啊!好棒的設計,有了它,芙若婭可以出門了!”
“哎呀呀,你們竟然都是一下子就看出來了,莫非是我比較笨嗎?”蕾菲娜開玩笑說。
“哪有?”我笑了笑,“隻是安琪兒特別聰明,而我又喜歡異想天開。”
“不要損我喲。”安琪兒也笑了起來,想了想又說,“說起來……這個輪椅大概是什麽時候送來的?”
“不知道,我早上一開門,就發現在門外了。”蕾菲娜說。
“原來如此,”安琪兒點了點頭,“那也就是說,有可能是在你開門前不久剛剛放在門外的呢。”
“你的意思是……莫非你發現什麽了?”我問道。
“算是吧,”安琪兒沉吟著說,“在我來的半路上上曾經碰到卡爾,他剛好是從校醫院的方向過來,我當時還問他是不是來看你的,他隻是笑了笑沒說話。現在想想,天明明不熱,他卻流了不少汗的樣子,而且眼睛裏有血絲,似乎晚上沒有睡覺……”
我微微點頭,事情差不多也很清楚了,和我的猜想也完全符合。
“是卡爾啊……可是他完全可以明明白白送過來啊,我們都會感激他的,為什麽非要偷偷送呢?”蕾菲娜問道。
“是想表達歉意吧?”安琪兒說,“畢竟他當初說了那樣的話,可能覺得不好意思見芙若婭。”
“原來如此,”蕾菲娜說,“雖然我當時不在,不過也聽哥哥說過事情的大概,按哥哥的說法,雖然他也覺得卡爾那樣說芙若婭很不對,但也是情有可原的。”
“的確,”安琪兒點了點頭,“畢竟在當時的情況來說,無論是誰都以為希爾瓦一定沒救了,卡爾似乎因為出身的問題,對貴族抱有成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當時也是激於義憤吧?畢竟他和希爾瓦非親非故的,實在沒有必要強出頭,他一定是無法接受和自己一樣是平民出身的希爾瓦就這樣死去吧。”
“嗯,我也這麽覺得。”蕾菲娜點頭說。
兩人說到這裏,眼神一起望向我。
哼哼,來了。兩人一搭一檔說了那麽久,總算是要到正體了,看我耍耍你們。
“芙若婭,”安琪兒終於開口了,“卡爾它的心意你也看到了,雖讓他當時是說了很過分的話,但那其實也是誤會嘛,你就原諒他好不好?”
我閉上眼睛,淡淡地說,“你們這樣子說,對我可是很不公平喲。”
兩人同時愣了,她們萬萬沒想到我會這麽說。
“芙若婭……”蕾菲娜皺起眉頭輕聲說,然而願不原諒是我的事,她畢竟不能責備。
“是這樣啊,抱歉。”安琪兒的神色有些黯然,我知道那是因為她對我失望了,在她的心中,一直相信我的胸襟很寬廣吧?
眼看著火候也差不多了,我接著說道:“你們這樣子說,說得就好像……我曾經怪過他似的。”
二女再次被我愣住。
我原本打算立刻坐著輪椅出去兜一圈的計劃被迫擱淺了,原因是克雷迪爾來了,還帶了一份報紙。
“你好,芙若婭,”克雷迪爾衝我打了個招呼就把報紙遞給蕾菲娜,“給,看看吧。”
僅從那花花綠綠的鮮豔顏色,我就可以大概判斷出那是什麽報紙了。
真不知這回又登了什麽消息,說實話,我有一種怪怪的預感。
果然,蕾菲娜看著看著就開始笑,安琪兒好奇的湊過頭去,也邊笑邊看。
可惡,病號就是這點最麻煩,明明很好奇,我卻無法過去看。
好一會兒,蕾菲娜總算是看完了,一邊笑一邊連連搖頭:“真夠嗆,這些話可以氣死一頭牛,如果牛認得字的話。我都不敢想象訓導主任會有什麽反應了。”
“事實上,我在來之前所作的事情就是把主任送去急救,他就在離這裏不遠的病房。”克雷迪爾歎了口氣說。
“抗議!你們不給我看!”我終於忍不住大聲說,我實在很好奇到底是什麽能把訓導主任送到醫院去。
“對不起,我拿給你看。”安琪兒笑著把報紙送到麵前。
※※※※※※※※※※※※※※※※※※※※※※※※※
校園竟遭恐怖襲擊?!
——天神之光號稱滴水不漏的防衛措施令人質疑
日前,一場大規模騷亂將本校相當一部分學生卷入其中,其始作俑者,為遠居東海的魔龍王,在本次事件中雖然沒有造成人員死亡,但有相當一部分人受傷以及建築物坍塌,廣大師生的生命財產安全受到嚴重威脅。
“一位美女險被擄走,兩位美女身受重傷,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四年級武技班塌鼻子男生在接受采訪時說。
然而,值此危難之際,某位患有更年期綜合症的禿頭男子(我可以想象出某個光禿禿的腦門上布滿了青筋的樣子……)在哪裏?平時限製學生自由發展時神通廣大,關鍵時刻蹤影全無,導致唯一保護我們的老師——愛麗西婭大師身受重傷,這就是所謂的為人師表?……撰稿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的《挺進報》特約記者神秘男子a(這還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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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論,這樣的指控未免過分,據我了解,訓導主任也是當天和校長一起離開的眾多老師之一,關鍵時刻不能出現並非他的錯,隻不過訓導主任和《挺進報》打了這麽久的遊擊戰,積怨不是一天兩天,現在《挺進報》好不容易抓住一個小辮子自然要大肆報複。
不管了,這些日子總是住院,消息閉塞得很,難得有份報紙來,還是多看看吧。唔,還有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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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美人救死扶傷
——“小聖女”在本次治療傷患過程中作用凸現
盡管學院有著完備的醫療製度,但平時出現傷病者的情況極少,突發的恐怖事件令傷者驟增,醫療係統幾乎忙不過來。此時,在三年級有著冰山美人之稱的伊蘿瑪露自發地組織以她為首的校內治療魔法成績優秀的同學主動參與幫助治療傷患。
“我以前就知道她在光明魔法的天賦和造詣極高,但她在治療實踐中所表現出來的水準依然令我吃驚,毫無疑問她已經超越我了。”神聖魔法導師,醫療小組副組長瑪麗修女如是說。
按:“小聖女”伊蘿瑪露是本校三年級學生,同時也是並世六大賢者中最負盛名的“仁心聖女”伊爾瑪特的妹妹,不論從遺傳還是家教的角度來看,伊蘿瑪露的治療魔法造詣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上,伊蘿瑪露在入學考試時的光元素魔法共融性測試中刷下了百分之七十五這個誇張的數字,遠超過校史上最高紀錄的百分之五十八,所以也被譽為世上最具神聖魔法潛質的人。
可歎的是,這位美人卻是一個對任何人都不假以辭色的地地道道的“冰山美人”,看來本小編也須多多努力,行動不如行動,就讓本小編用火一般的熱情來融化“冰山美人”那顆冰封的少女之心吧!!!
獻上詩一首:
詩名:冰山,吾愛
作者:《挺進報》責任編輯神秘男子b
啊!我的“小聖女”!
你多愁善感,溫文爾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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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啊!這算哪門子的報紙,文章寫著寫著居然成了情書了?!而且還公然登出來?!我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說起來,原來伊蘿瑪露當初測試的光元素魔法共融性是百分之七十五,並且這已經刷新了最高紀錄一大截,看來我當初在百分之六十的時候見好就收還是很明智的。
事實上,從以前的最高紀錄不過是百分之五十八來看,我的百分之六十已經有點過火了,幸虧有伊蘿瑪露這道擋風的牆啊。
人怕出名豬怕壯,我現在最怕的就是過分引人注意,因為我的秘密太多。
兩眼飛快地在報紙上掃來掃去,我在心中暗暗祈禱千萬不要出現什麽和我有關的報道。
萬幸,沒有,不論是變身前還是變身後,直接相關的報道一篇都沒有
怪了,以《挺進報》那樣的風格,這次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可是大有可書的,尤其是變身以後,要說《挺進報》的人不知道,我自己都不相信,難道真的是我太幸運?
不會的,肯定有原因,是什麽呢?
很快我就放棄了猜想,我太不了解《挺進報》了,情報不足的話,瞎想是沒用的。
不管了,難得有輪椅,我一定要坐出去玩玩,這次誰也不能阻止我!
結果,我又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