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此番能化險為夷，真真是多虧了太後娘娘和蘇麻喇姑……”白檀滿臉心有餘悸，便娓娓道來此種緣故。

    昭嫆細細聽著，少不得吃了一驚。原來蘇麻喇姑竟然偷偷截留了解藥，不知該如何決斷，就把解藥送去太後那兒，讓太後做主。

    昭嫆長長吐出一口氣，看樣子她一直示好蘇麻喇姑、多加孝順太後，竟換了如此厚報。

    春鶯俏臉帶笑，端了一盞燕窩上來：“娘娘才剛進了苦藥，吃碗冰糖燕窩壓一壓吧。”

    送到鍾粹宮的燕窩，都是整個的燕盞，成色也極好，入口順滑甜膩，自然壓得住腸胃裏翻湧的苦澀藥汁。

    昭嫆小口吃著燕窩，揮了揮手，對春鶯道：“你先退下吧。”春鶯雖已被昭嫆提拔為一等宮女，但是有什麽私密的話兒，昭嫆素來隻留白檀、素英、舒雲這幾老人兒。

    春鶯瞅了一眼白檀，臉色微微黯然，她乖順地屈膝一禮，便退了出去。

    “對了，禦前的大總管顧問行現下如何了？”顧問行泄密，決然瞞不過康熙。

    白檀恨得咬牙：“一早就下了慎刑司大牢，皇上眼睛裏可揉不得沙子！不隻是顧問行，連他手底下帶的幾個徒弟也全都被杖斃了！”

    “哦？我昏睡期間，宮裏死了不少人吧？”昭嫆問。

    白檀點頭：“是，還有慈寧宮的宮人，除了蘇麻喇姑，其餘的全都被皇上賜死，皇上說那些奴才伺候太皇太後不周，所以全都叫去底下給太皇太後賠罪了。”

    昭嫆幽幽一歎，原本伺候太皇太後的宮女太監，是闔宮最體麵的。如今太皇太後一朝駕鶴，他們這些奴才全都要跟著陪葬。活下來的，唯有蘇麻喇姑罷了。

    “你帶兩盒燕窩，去安慰一下蘇嬤嬤，表達一下本宮對她的謝意。”若非蘇麻喇姑，固然她不會死，但小福豆消耗過多，隻怕會陷入永眠中。因此她的確要感謝這位老嬤嬤。

    “是，奴才這就去！”

    晌午十分，康熙如約過來用膳。

    午後靜謐，書房中點了一爐凝神靜氣的凝春香。

    “怎麽樣？覺得身子好些了嗎？”康熙端詳著昭嫆的容顏，問道。

    昭嫆微笑道：“精神尚可，就是覺得渾身無力。”——此番造成身體虧損，還需小福豆慢慢調理才是。

    康熙摩挲著昭嫆的手指，道：“那醉夢散，看似隻是叫人如醉如夢，實則藥力十分霸道。你中毒至深，難免會傷些身子。太醫開的補藥，一定要按時吃。”

    昭嫆輕輕點頭應了，又忙問：“溫貴妃她……”鈕祜祿氏也喝了一口那藥，隻怕也……

    康熙淡淡道：“她中毒微淺，不會有性命之憂。頂多日後體弱些。”

    “是臣妾連累了她……”昭嫆心裏是愧疚的，的確是因為她，才將溫貴妃牽累其中。

    “這不是嫆兒的錯，是太皇太後心腸太過狠毒！”康熙鳳眸深處依舊閃爍著恨意，“若非蘇嬤嬤暗中留下解藥，交予皇額娘，隻怕嫆兒此刻……”康熙暗自攥緊了拳頭。

    “朕……險些便要失去嫆兒了！”康熙有些後怕。

    “一切都過去了。”昭嫆笑容恬靜，異常溫婉。

    康熙眼光驀地一柔，“是啊，一切都過去了，從今往後，再無人能阻礙朕的意誌！”他微微粗糲的指肚緩緩滑過昭嫆的眉梢額頭，眼神無比眷戀。

    昭嫆帶著笑，伏在了他的懷中。

    康熙輕輕攬著昭嫆的腰肢，帶著磁性的嗓音飄過昭嫆耳畔：“嫆兒要快點養好身子，再給朕多生幾個阿哥才是。”

    昭嫆想到昨夜的事兒，想到康熙故意把枕頭往她屁股底下塞，便不由漲紅了臉，“皇上也要多多保重身子才是！”——你特麽就不怕****了？！

    康熙笑了笑，輕輕拍了拍昭嫆的脊背，軟語安慰道：“放心吧，朕沒事。不過就是吐了兩口血。”

    昭嫆一驚，眼珠子瞪得滾圓，“什麽？你吐血了？！”

    康熙一怔，“嫆兒還不曉得嗎？”

    昭嫆脫口道：“沒人告訴我呀！你也沒告訴過我！”說著，她急忙揪著康熙的衣襟，追問道：“好端端的，你怎麽會吐血了？！”

    康熙笑了笑，“什麽‘好端端的’？嫆兒可是昏厥在了朕的懷裏，朕可是大大地不好了。”

    昭嫆心中一顫，竟是為了她，才吐的血？

    康熙幽幽道：“朕跑去跟太皇太後要解藥。太皇太後跟朕說，解藥已經命蘇麻喇姑毀了。朕一時受不住，就吐了血。”

    昭嫆驀然眼圈一紅，她承認自己被感動了。雖然從前也數次覺得康熙對她不錯，可真正的感動，唯有這次。

    康熙忙用明黃羅帕擦拭著昭嫆的眼角，“哭什麽？朕現在不是好端端的？”

    昭嫆吸了吸鼻子：“什麽好端端的？都吐血了誒！！”

    康熙嗬嗬一笑，“朕的確不該吐血的，若是早知道蘇麻喇姑暗中留下了解藥，早知道解藥在皇額娘那兒，朕也不至於怒急攻心，吐血了。”

    “皇上……”昭嫆聲音哽咽了。

    康熙雙手托著昭嫆的臉頰，湊近了，輕聲道：“沒有外人的時候，嫆兒就像昨夜那樣喚朕。”

    昭嫆呆了呆，昨夜？她見康熙睡著了，便喚了一聲“玄燁”。

    不由地，昭嫆通紅眼睛瞪得老大，“你……你都聽見了？”

    康熙嗤嗤笑了，“你以為朕睡著了，便什麽都聽不見了？”

    昭嫆臉皮一漲，“我……不是故意的。”——連太後都隻能叫康熙“皇帝”，而不能直呼其名諱，何況她這個嬪妃了。一時間，昭嫆有些氣弱。

    “不妨事。”康熙輕輕呢喃，“隻要是沒人的時候，便不妨事。”

    康熙的話，叫昭嫆心底一喜。他的意思，昭嫆懂。直呼皇帝名諱，若被外人聽見，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昭嫆眼睛發亮，心下少不得存了幾分警惕，便忙給康熙打了個預防針：“你現在許了我，以後可不能以此為由，怪我不敬。”

    康熙笑意綿綿，眼中滿是寵溺：“朕哪裏舍得？”

    這樣甜膩哄人的話，直叫昭嫆腦子都暈暈乎乎了，嫣紅的櫻唇輕啟，不由自主便喚出了聲兒“……玄燁。”

    “嗯，朕在呢。”康熙垂首，用自己的額頭抵昭嫆的額頭上。

    如此親昵，四目相對，直叫昭嫆陶陶然暈暈欲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