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書房中的那一爐凝春香已經燃燒殆盡。

    康熙走到書案跟前，提筆道：“嫆兒，朕再給你添一字做封號可好？”

    按理說，到了貴妃這個品級，可有有雙字封號。隻不過一般情況下，皇帝都懶得給。譬如溫貴妃，能有個封號，已然是費了老大力氣了。

    “添哪個字？”昭嫆忙好奇地問。

    康熙笑而不答，卻飛快在宣紙上寫下了兩個字。

    “佳成？”昭嫆脫口念了出來，驀然心中一動。

    這二字封號若是頒布下去，隻怕大多數人都能猜測到其中的深層寓意了。

    這個“成”字，原也不是什麽頂尖的字眼兒，但跟“佳”一組合，便非同一般了。

    佳偶天成，那是夫妻才能用的詞兒。

    說到底，她縱然已經貴為貴妃，可貴妃也隻是皇帝的妾室而已。

    “若定了這兩個字，隻怕六宮要有非議了。”昭嫆低聲提醒道。

    康熙不由一哼，“朕正是要讓所有人都明白，嫆兒在朕心目中的分量！誰敢非議？那是不要腦袋了！”

    這樣霸氣側漏的寵愛，叫昭嫆臉上一紅……孩子都生了兩個了，竟然莫名有了戀愛的感覺。

    康熙麵色清淡隨和，語氣卻異常霸道：“有朕在，沒人能傷害嫆兒！”

    昭嫆從頭到腳酥到了骨子裏，忍不住撲上去，投懷送抱，膩歪在了康熙懷裏。

    這樣主動，康熙也十分享受，摟著昭嫆的腰肢，嘴角都翹得彎了起來，“你身子還沒好利索，人來人往必定勞累。可朕想著，嫆兒是個悶不住的，朕便下口諭，叫安嬪每日過來陪你，就說是侍疾。”

    侍疾？這個說法實在有點……

    按理說，嬪妃隻需給帝後、太後、太皇太後侍疾，或者是位份低的嬪妃需要去侍奉主位娘娘。她表姐安嬪也是一宮主位，哪怕是皇貴妃也不夠格讓她侍疾的。

    “什麽侍疾？不如就說我病著沒法打理宮務，讓表姐替我操勞。”昭嫆忙道。

    “隨你，反正隻是個借口。”康熙淡然道。

    不是借口啦……純粹是昭嫆想收回自己的那一部分宮權。她昏迷期間，她的那份宮務自然由惠妃、榮妃、宜妃幫著打理。如今也是時候收回來了。

    隻不過康熙讓她養病，昭嫆也隻管躲懶，不過權利該收還是要收的。

    現在她是貴妃了，地位高於惠妃宜妃榮妃三人，原本的和諧關係，隻怕要不和諧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宮權這玩意兒，還是自己攥在手心穩妥。

    都年底了，康熙自然忙碌得很，在鍾粹宮書房親筆寫好了詔書命，李德全曉諭六宮之後，康熙便回乾清宮處理政務了。

    康熙前腳出了鍾粹門，安嬪李清若後腳就來了。

    “三天前，皇上下旨晉你貴妃，已經叫後宮不知多少人睡不著覺。這下子又給你擬了‘佳成貴妃’的封號，看樣子今晚又不知有多少人無眠了！”安嬪一進來，便是打趣。

    昭嫆笑著說：“隻要表姐今晚能睡個好覺就好。”她一眼就看到，安嬪眼中盡是血絲，隻怕她昏迷的這些日子裏，表姐沒有一夜是睡得安穩的。

    安嬪不由鼻子一酸，“人人都知道你是為太皇太後侍疾，才累壞了身子。我是怎麽都不信的！”

    昭嫆知道，白檀雖然時常跟安嬪稟告她的狀況，但白檀嘴巴嚴實，不該說的話，是斷斷不會說的。

    昭嫆遣退了無關人等，拉著表姐進了東暖閣中，細細敘說了這幾日之事。

    安嬪聽完之後，少不得心驚肉跳，“我……我便猜想，你是中了算計。卻沒想到，想要你死的，竟然是太皇太後！”

    安嬪深深喘息了幾下，“怪不得！怪不得慈寧宮的宮女太監被皇上打殺你那麽多！”說著，安嬪總算眉宇釋然，“你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昭嫆歎道：“我這後福來得太快太深厚，與惠妃、宜妃她們，怕是要生了嫌隙了。”——沒人願意低人一頭，惠妃是大阿哥生母、是宮中資曆最深厚的妃子之一，宜妃更是生了兩個阿哥，隻怕一時半會兒都不能接受昭嫆一下子封為貴妃、淩駕她們之上。

    安嬪笑著說：“所以你現在閉門養病是最合宜的，也能給她們點時間適應。”

    “但願她們能適應吧。”昭嫆勉強笑了笑。

    “德嬪為你抄經祈福的事兒，你可聽說了？”安嬪壓低了聲音問。

    昭嫆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做得那麽明顯，我想不知道都難！”

    安嬪幽幽道：“你封了貴妃，最開心的應該就是德嬪了。她要的，也無非就是你晉為之後空出來的妃位。”

    是啊，德嬪的心思，昭然若揭。

    安嬪低聲道：“嫆兒，你不如索性就成全了她。日後若真與惠妃、宜妃她們生了嫌隙，好歹攏著個德嬪幫襯。”

    昭嫆淡淡道：“德嬪生了四阿哥和六阿哥，固然有資格封妃，可表姐入宮多年，又是漢軍旗大家閨秀，難道就封不得妃位？”

    安嬪一驚，急忙道：“這話你私底下跟我牢騷兩句也就罷了，可千萬別跟皇上說！”

    看著表姐那副擔憂警惕的樣子，昭嫆不免有些心疼她，便道：“皇上一直倡導滿漢一家，這事兒未嚐沒有機會。”若論家世、資曆，表姐都能甩出德嬪三條大街去。

    安嬪搖了搖頭：“你忘了，皇貴妃至今仍是漢軍旗呢。皇上根本不需要再抬舉一個漢軍旗妃子了。”

    昭嫆幽幽道：“佟家早晚要抬旗，而佟佳氏的身子骨，還能撐幾年？”

    安嬪歎道：“那也是以後的事兒，而非現下之事！”

    昭嫆明白表姐的意思，時機——眼下的時機，並非表姐封妃的時機。

    安嬪淡然一笑：“其實與我而言，妃還是嬪，也沒什麽區別。難道封了妃，皇上就能多看我兩眼了？”她嗬嗬笑了，“何況在皇上心裏，德嬪頗有些分量。嫆兒，你還是不要阻攔此事了。”

    昭嫆沉默了片刻，便道：“好。”不阻攔就不阻攔，反正她是不會幫德嬪的。德嬪若自己又本事升上妃位，且由著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