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六年，阿禩已經有四子三女，在兄弟中已經不少了。阿禌比阿禩小不了幾歲，膝下卻隻有二子，不過呢，阿禌這兩個兒子都是嫡福晉伊爾根覺羅淑淺所出。而進門三年的瓜爾佳齊福在九月裏誕下了胤禨的嫡長子弘暎。

    甚至連濡兒都在這個秋季有了身孕……連這個調皮的小丫頭也要為人母親了，真是不可思議呢。

    秋天呐，是個瓜熟蒂落的時節。

    昭嫆看著鏡中自己眼角的浮現的細紋，孩子們都有孩子了，她……當然是老了。

    連小禝兒如今都搬去了阿哥所、開始讀書了，身邊少了嘰嘰喳喳的聲音，倒是有些空落落的。

    啪嗒一聲，一枚潔白如玉的棋子落在了榧木棋盤上，“小禝兒搬出去了，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淑妃笑得眼角堆起了笑紋：“若是覺得日子太過清閑，就養個孫子，郭絡羅氏的生的弘旼很是可人。”

    ——三子弘旼這個名字是阿禩給取的，旼旼穆穆，君子之態。

    昭嫆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我若是養了弘旼，赫舍裏氏還指不定怎麽哭鬧呢，”

    弘晿隻比小禝兒小一歲，如今也在宮中讀書，昭嫆將她安排在了阿哥所居住，他的所殿緊挨著小禝兒。連弘晿她都未曾養在自己宮裏，何況是弘旼呢？

    郭絡羅氏生的孩子雖然漂亮可人，昭嫆可不敢太過疼愛。

    淑妃幽幽歎了口氣：“這個赫舍裏氏愈發過分了！如今京中流言蜚語不斷，連宮裏都有人在嚼舌根子，說什麽廉親王寵妾滅妻！”

    昭嫆嗬嗬笑了，其實這話也算不得汙蔑，“還不是因為立世子的事兒給鬧的？”

    ——日前玄燁下旨，冊立弘晴為誠親王世子、立弘暉為雍郡王世子，這兩個孩子，是皇孫中算的賬年長的了，都是十一二歲大孩子了，再過幾年隻怕都要娶福晉了！所以，玄燁才下旨立世子之位。

    淑妃撇了撇嘴，“她倒是夠心急的！弘晿才多大，滿打滿算還不滿六周歲呢！”

    正嘀咕著赫舍裏氏，白檀便進來稟報說：“娘娘，廉親王福晉前來請安了。”

    嗬嗬，還真是背後不能說人壞話啊，昭嫆挑眉戲謔地看了淑妃一眼。

    淑妃笑道：“你兒媳婦來了，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昭嫆笑著打趣：“你若是害怕了，就隻管躲開吧。”

    淑妃啐道：“我可是長輩母妃，豈會怕她躲她？開什麽玩笑。”

    昭嫆不禁莞爾，她看著桌上那盤已經輸了的棋局，無奈撂下了手中的白子，吩咐道：“把這裏拾掇一下，叫赫舍裏氏進來吧。”

    “是，娘娘。”

    淑妃忙道：“這回可是我贏了！還不快把彩頭給我！”

    昭嫆無奈極了，表姐這是年紀越大，玩性越重了，無奈之下，昭嫆隻得褪下了皓腕上的那隻紅翡手鐲，遞給了淑妃。今年西南進貢的翡翠成色極好，其中有一塊紅翡翠，便雕琢成了一對紅翡手鐲，都在昭嫆這兒呢。

    淑妃喜歡極了這紅翡鐲子，便跟昭嫆連下了三日圍棋，總算今日勝了，把這隻鐲子給贏了過來。

    淑妃美滋滋戴上你紅翡手鐲，一張臉笑成了一朵花。

    “給皇額娘請安，給淑母妃請安！”赫舍裏氏規規矩矩請了安。

    昭嫆淡淡抿了一口茶水，瞄了一眼道：“今兒來得倒是早，尚書房還有半個時辰才能下學呢。”——自打弘晿入宮讀書，赫舍裏氏倒是常來，為得自然見孩子，這點要求，昭嫆還是可以滿足他的。

    赫舍裏氏咬了咬嘴唇：“兒媳今日是特意早些來了。”

    嗯？昭嫆端詳著赫舍裏氏那張消瘦了不少的容顏，記得當初赫舍裏氏生完弘晿，胖得像隻饅頭。可惜好景不長，生完弘晿之後，她就徹底失了阿禩的寵愛。而郭絡羅氏一個接著一個地生娃，甚至插空叫薑佳氏也生了一個兒子。敵人過得如此幸福美滿，赫舍裏氏自然就愈發膈應了。

    突然，赫舍裏氏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登時便淚如一下，“皇額娘！求您了！求您憐惜弘晿，讓皇上下旨，也立他為世子吧！”

    昭嫆暗歎，果然是為了這事兒嗎？

    昭嫆看了淑妃一眼。

    淑妃眉頭微顰，正色道：“弘晿才六歲，現在就立為世子未免太早了些。在皇家，還沒有這麽小的世子爺呢。你也太心急了點，”

    淑妃這話顯然並不反對弘晿當世子，隻是覺得弘晿過於年幼罷了。

    赫舍裏氏淚眼汪汪仰頭看著淑妃：“母妃，您也知道的，八爺何其疼愛弘旺、弘旼，我看在眼裏，如何能不著急？！”

    說著，赫舍裏氏膝行直昭嫆腳踏跟前，含淚哀求道：“皇額娘！兒媳自知侍奉您不夠盡心也不夠孝順，可弘晿那樣乖巧孝順，他又是嫡長子，求您讓皇上立他為廉親王世子吧！”說著，赫舍裏氏忙磕了一個頭。

    嫡長子立為世子，的確是規矩所在。一如弘晴和弘暉那般。除非是無嫡，否則還沒有哪家王府是立庶的！

    昭嫆有些無奈，赫舍裏氏性子也是頗為強勢的，如今為了弘晿竟能如此放下身段哀求，也是不易了。

    昭嫆看著赫舍裏氏那雙淚眼，歎著氣道：“立了世子又能如何？你可別忘了，連太子都被廢黜了！”——太子都能被廢，何況世子！

    赫舍裏氏身子一抖，眼中驚恐之色顫抖不已，她牙齒已經上下打顫，“不！不會的！弘晿不是廢太子！他懂事又孝順，沒人能廢了他！”

    唉，這就是赫舍裏氏的目的嗎？若是弘晿被立為世子，將來阿禩即位，自然而然也必須立世子為太子了。而一旦坐上太子之位，哪怕是皇帝，想要廢黜也必須有足夠名正言順的理由，太子若是無過，皇帝也很難廢之。

    赫舍裏氏啊赫舍裏氏，她這回倒是學聰明了。

    見昭嫆沉默，赫舍裏氏急了，她忙又磕了一頭，“皇額娘，就算兒媳有錯，可弘晿什麽過錯都沒有！他是嫡長子，便是理所當然的世子！誰也不能、也不該奪去他的世子之位！”

    赫舍裏氏這話說得的確沒錯，昭嫆記得早年的時候，玄燁雖然疼愛阿禩，但並未想要要廢黜太子。隻因太子的舉動，一步步挑戰玄燁的底線，玄燁而無可忍，才將其廢黜。

    昭嫆歎了口氣，隻得道：“此事茲事體大，本宮要考慮幾日。”

    赫舍裏氏連忙點頭不止，“是！還請皇額娘一定要好生考慮此事！若弘晿能夠得到他應有的世子之位，兒媳感激不盡！”說罷，赫舍裏氏又磕了兩個頭，這才退下了。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