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萬箭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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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噌!”
“噌!”
“噌!”
……
隻見無數叛軍從山穀兩旁的樹林中湧出,一時之間也不知有多少人。
見到無數叛軍湧出,趙一卓心道一聲果然如此!
深諳兵法之道的他,自然也知道這林間無鳥、必有埋伏!隻是他方才一心隻想著快些通過山穀,卻是不曾有過細想,如此一來,竟是著了叛軍的道!
無數叛軍衝上前來,卻也不急著與趙一卓交手,隻是將趙一卓團團圍住,以手中刀兵對向趙一卓,一個個皆是如臨大敵。
趙一卓之威名,眾叛軍可都是知道的,深夜從數十萬叛軍的大營殺出,被叛軍層層包圍還能斬將而走,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得到的。
再看趙一卓,他也是一臉警惕地看向一眾叛軍,雙手橫著長槍架於身前,並不斷地看向前後左右,生怕被叛軍從一旁偷襲而來。
他可是萬萬沒想到,這山穀之中竟然埋伏了這麽多叛軍,而且這些叛軍應該還不是那些趕往鄯州的叛軍。
叛軍為何要埋伏在此,難道是在等著什麽?
趙一卓剛一在心中自問,便見著一名儒士模樣的中年男子打馬而來,其身後跟著數十騎兵,來到了趙一卓身前不遠處。
那中年男子一見到趙一卓被圍,麵上登時浮現出狂喜之色。他上前幾步,朝著趙一卓拂了一禮,便笑言道:“久聞趙將軍之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能在我天昊大軍包圍之中,還能表現得如此淡定之人,天秦之中,隻怕唯有趙將軍一人而已!”
“你是何人!?”
趙一卓不答話,反而厲聲喝道。
中年男子聞聲一笑,回道:“鄙人不過是楚帥座下之賓,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名小小幕僚,微名不足掛齒,便是說來,趙將軍也不會知道。”
“趙將軍若有閑情,倒不如先替自己擔心一番,畢竟我天昊的將士,可都是等著趙將軍的首級去領賞升官的!”
聲落,一眾叛軍聽得這中年男子之言,皆是一副狂熱模樣,看向趙一卓的眼色,也變得愈發不善起來。
見狀,趙一卓心頭一緊,其雙手握槍之力,也不禁大了三分。
看著山穀之中不斷湧來的叛軍,將自己四麵八方圍得個水泄不通,就連趙一卓座下的戰馬,也逐漸不安了起來。
叛軍人多勢眾,趙一卓不願正麵硬闖,想起那追著自己的數千輕騎,趙一卓隻盼他們盡早發現此處動靜,再去尋得大軍來救!
見著趙一卓並不願與自己多言,又想起他一直以來屠殺了自己無數將士,那中年男子也不想再無趙一卓耽誤時間,畢竟事不宜遲、遲則生變…
念及此處,中年男子便一揮手,下令道:“上!不論死活!”
一聲令下,無數叛軍為了富貴前程,便大叫喊殺、揮著兵刃,直取趙一卓而去!
見著眾叛軍衝來,趙一卓不敢大意,便控著戰馬轉著圈兒地走,其手中長槍上下翻騰,卷起一片亮影,不斷地取走叛軍士卒的性命。
似乎早就料到一般的士卒拿不下趙一卓,見到趙一卓連刺死十數名士卒後,那中年男子倒也不見心急,隻是回首向身後數十騎喝道:“你們也上,若是能殺了趙一卓,楚帥必有重賞!”
聞聲,數十騎齊聲應道:“屬下必不負先生厚望!”
說完,這數十騎挺兵躍馬,便朝著趙一卓衝去!
這時,趙一卓正在與叛軍士卒纏鬥,卻是忽聞一陣動靜,他側首看來,隻見數十名騎兵正衝向自己,所使兵刃也盡皆不一。
猜想這數十騎武藝不俗,趙一卓不不敢輕敵,他一槍又刺死身前一名士卒後,便一轉馬頭,朝著那數十騎迎去!
雖是不能輕敵,但畢竟對方人多,若是一味防守挨打,趙一卓就算有著一身無雙武藝,也終是架不住對方的磨耗。唯有主動上前,掌握先機,才有可能將戰局握在自己手中。
眼見雙方距離越來越近,趙一卓一路奔去,還不忘揮槍掃向身旁士卒,但見雙方距離不過二丈之時,隻見趙一卓忽地一陣暴喝如雷,其手中長槍猛然刺出,竟是化作數十道槍影,直向最前方幾名叛軍騎兵罩去!
這片槍影所覆範圍極大,數騎皆被罩在其中,且槍影重重,看起來一般無二,卻是教人分不出其中虛實真假。
下一刻,雙方皆已是奔至近前,趙一卓抖著槍影衝去,數騎一驚之下,隻好揮著兵刃去擋。
“撲哧!”
“撲哧!”
“撲哧!”
……
但聞數道悶聲響起,定睛看去,隻見數騎身上竟是同時出現了好幾處血洞,正不斷地向外冒著鮮血。
數騎皆是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身上,隨後不瞑目地倒下戰馬。
那一片槍影,原來並非趙一卓虛張聲勢,而是皆為真槍!
這趙一卓也不知使得何等槍法,竟然可以在一瞬之間刺出數十槍,眨眼便刺死了數騎。
數騎倒地,趙一卓看也不看,隻是縱馬掠過,便又直奔其後數騎。
那餘下數十騎見著趙一卓一槍竟有如斯威力,皆是大驚之色,心中隻道自己並非趙一卓敵手,還未與之交鋒,便已是心生退意。
可眼下趙一卓已是奔至近前,眾騎也隻好揮舞兵器,硬著頭皮迎上。畢竟陣前退縮可是死罪,眾騎合力攻向趙一卓,說不定還有得一線生機。
雙方漸近,叛軍眾騎卻未全力趕馬,皆怕自己衝得太前,以致被趙一卓一槍刺死。
可雙方眨眼將至身前,叛軍眾騎卻是遲遲不見趙一卓再使出那招“一槍多影”,其心中皆是大喜起來。
原來此等殺招,趙一卓也隻能使用一次便再使不出來,那自己還懼他作甚?
心中想罷,叛軍眾騎心中便是再無顧忌,其首當其衝兩騎,分作左右,便直朝趙一卓取去!
下一刻,三馬相錯,兩騎各與趙一卓交了一招,三人便已是錯了身。
漸漸停馬,兩騎互視一眼,見著對方未死,心道這趙一卓也不過如是,並沒有軍中傳言中的那般神乎其神,何況自己大軍在此這麽多人,就是磨也能將趙一卓給磨死在此!
“駕!”
一轉馬頭,兩騎回過身來,又向趙一卓背後殺去,隻道要取下趙一卓項上人頭,去向楚帥領賞。
再看趙一卓,他自與兩騎交過一招後,便對上了後邊的數十騎,眼下正與數十騎先後纏鬥,並隱隱還有些一絲敗象。
原來方才那一招,乃是趙家祖傳槍法殺招!使出這招,對體力消耗非常之巨,以致趙一卓現在都沒有緩過勁來。
但趙一卓有意使出此招,便是想要以此震懾住眾叛軍,使眾人不敢輕易上前近他,以此來為自己爭取得喘息之機。
隻是現在看來,趙一卓這一招並未起效,叛軍在知曉趙一卓體力不濟之後,對其攻勢不禁更為凶悍起來。
“叮!”
兩兵相交,爆出一聲脆鳴,趙一卓用力格開眼前之人的兵器,又使出一招“回馬槍”,便向著身後一人槊去。
那人見著趙一卓一槍刺來,也不硬扛,其略一錯身,便躲過此招,逃到了一旁,又伺機尋起了趙一卓的破綻,隻待趙一卓一不留神,又要攻上前來。
見狀,趙一卓劍眉一皺,心中不禁焦急。
“如此下去可不是辦法!叛軍隻與我纏鬥,不與我以命相搏,這樣一來,他們便是耗,也能把我耗死在此!”
“我不能與他們在這裏幹耗時間,芷藝姑娘還等著我去解救!”
心中越是這麽想著,趙一卓便越是想要衝出重圍。可叛軍就是不給他機會,隻是一味地把趙一卓拖在此處,不讓他離開。趙一卓來回衝殺了數次,皆被叛軍嚴密的軍陣給推了回來。
趙一卓越是衝不出去,其心中越是急躁,槍法也漸顯繚亂無章,終是在與一名叛軍騎兵交招之際,被另一名叛軍偷襲得手。
瞥了一眼胳膊上的傷口,那湧出的鮮血漸漸將他衣袖染紅,趙一卓卻是無心理會,其一拍馬臀,又挺槍向著跟前叛軍衝去。
見著趙一卓負傷,那中年男子忍不住擊掌大呼道:“就是如此!趙一卓英勇無雙,唯有四方齊上,才能置他於死地!”
說完,中年男子又朝左右吩咐道:“今日趙一卓是走不脫了,你們在此好生督戰,隻需將趙一卓慢慢圍死即可,不必再叫人上去白送了性命!”
“實在不濟,便是用亂箭射死也是可以,隻是如此一來,實在是愧對他那一身武藝了…”
聽得中年男子吩咐,其左右之人隻覺身後一股惡寒襲來,想不到楚帥座下,竟還有使此等毒計之人。
要知對軍中將士而言,便是被敵軍亂刀砍死,也要比那被亂箭射死要強!
可這中年男子卻說得極為自然,竟是一點也不顧忌,好似在他看來,隻需將趙一卓弄死即可,至於所用各種方法,卻是無所謂的,就算是用亂箭射死趙一卓又如何?
隻是,被那亂箭射死,實在是太憋屈了…
想歸想,這左右之人卻是不會將心中所想說出。他們聽得中年男子吩咐,隻是俯首應了一聲“是”。
軍令一經下達,眾叛軍皆是明了,於是也不再冒死上前,隻是在趙一卓圍在圈中,不讓他走脫。
馬有力竭、人有力盡,隻需等到趙一卓無力之時,便是一個三歲小兒,也可將他輕鬆殺死。
而趙一卓左衝右突不得,眾叛軍皆不與他死磕,隻是將他攔下,其也不免心煩意亂起來。
見此,那中年男子忽地心生一計,其不禁一笑,便打馬上前,朝著趙一卓喊道:“趙將軍,如此急著離開,可是有著急事?”
聞聲,趙一卓停下馬來,隻是喘氣,卻是不開口答話,竟是想連說話的力氣都省下。
那中年男子見著也不氣惱,隻是繼續喊道:“聽聞趙將軍與我家楚帥之女走得極為親近,趙將軍如此急著離開,可是要去找我家芷藝小姐?”
被中年男子一語說中心中所想,趙一卓雙目不禁一睜,卻是不知中年男子是如何得知。
“趙將軍不是一直奇怪,我家芷藝小姐的身份,令尊趙元帥是從何得知的?”
中年男子又悠然說道。
趙一卓猛然醒悟,指著中年男子喝問道:“是你把這個消息告訴元帥的!?”
“不錯!”
中年男子傲然頷首,頗為自得地道:“此等軍機大事,鄙人都毫無保留的告訴了令尊,趙將軍不覺得應該好生謝謝鄙人麽?哈哈哈哈哈!”
聞言,趙一卓不禁惱羞成怒,捏槍便要向中年男子殺去!
可中年男子身前無數叛軍士卒護著,趙一卓幾次衝突都不曾得手。
這時,中年男子又繼續說道:“鄙人聽聞令尊因為此事,竟是將趙將軍貶為步卒,心中隻覺憤然,為趙將軍不平!”
“趙將軍英雄一世,那是何等神武!?便是做了那元帥也不為過,怎可屈尊在軍中任一步卒,是以鄙人特在此向趙將軍發出邀請,隻要趙將軍一個點頭,鄙人便奏請楚帥,封趙將軍做我天昊大軍三軍總將!這等身份,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不知趙將軍意下如何?”
言罷,中年男子便笑臉看向趙一卓,隻待其答複。
誰知趙一卓以槍一指中年男子,便是大聲罵道:“賊子張狂!我趙家世代為聖上效死,我趙一卓又豈是那等貪生怕死之徒!”
“若想要我投誠,不如你去取了逆賊楚天揚項上人頭,我趙一卓倒還會考慮一二!”
見趙一卓死到臨頭還敢大言不慚,中年男子麵色轉黑,神色也逐漸陰沉起來。
“既然趙將軍棄我家楚帥好意於不顧!那鄙人與趙將軍也就沒什麽好談的了!”
“隻是苦了我家芷藝小姐,以千金之軀誘得趙將軍追來,還不惜以身犯險被大軍圍住,換來的竟是趙將軍這樣的答複…”
中年男子陰冷一笑,又故作大聲地道。
果然,趙一卓聽得這話,麵色登時一變,又大聲問道:“芷藝姑娘現在被大軍圍了!?”
“不錯!”
中年男子答道:“若非我家芷藝小姐出馬,趙將軍又如何會不顧一切地追來呢?”
聞言,趙一卓略一思忖,便想通了一切,又問道:“叛軍繞道涼州,去攻打鄯州的消息,也是你傳到涼州去的!?”
“你們計劃算計了這麽多,便是想要將我趙一卓引出涼州,再伺機埋伏於我!?”
見趙一卓此時還能想到這些,中年男子不禁麵露訝然,又點頭承認道:“不愧是天秦趙家名將!趙將軍此時此刻還能有如此頭腦,鄙人著實佩服不已!”
可趙一卓卻是無心與中年男子囉嗦這些,他又大聲問道:“你們為了我一個趙一卓,竟然置芷藝姑娘的性命於不顧!若是被楚天揚知曉,你不怕他要了你性命嗎!?”
“嗬嗬…”
中年聞言一笑,卻是不在意地擺手道:“芷藝小姐多次救下趙將軍,此事我家楚帥早已是知曉,有這等為敵人著想的女兒…趙將軍,若你是我家楚帥,你又會怎麽做?”
“難道!?”
聽得中年男子之言,趙一卓心中陡然一驚!
他不及細想,打馬便要衝殺出去,眾叛軍又紛紛上前抵擋,不放他離開。
可這一次,趙一卓竟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整個人也好似不要命了一般。
以身上被劈了兩刀的代價,趙一卓一連刺死數人,包圍的圈子,竟是生生被他撕開了一些。
中年男子見此,心道趙一卓果然中計!他關心芷藝小姐,聽得芷藝小姐身陷危機,便已是自亂了陣腳。
“速速圍上,莫讓他走脫了,弓手待命!”
吩咐一聲,中年男子隻是看著好戲。
圈中,趙一卓一陣衝殺,竟是駕馬突入了人群之中,也不顧身旁身後攻來的兵刃,趙一卓隻是不斷揮槍刺向馬前士卒,想要以此殺出一條血路。
可這,終究不是辦法…
僅是走了數丈之遠,趙一卓便已是遍體鱗傷,身上戰甲也已被自己鮮血染紅大片。
麵色慘白、雙手微顫,趙一卓卻是不顧自己安危,隻是一心要衝出山穀去!
衝出山穀,那裏有著一個人,在等著自己去救!
隻有自才可以帶她逃出生天…
心中分心想著,趙一卓卻是不見身旁刺來一槍。
“撲哧!”
槍尖入肉,正好紮在趙一卓腰間。
趙一卓麵容一扭,便單手抽出那槍頭,又催馬向前行去。
可這戰馬也受了無數創傷,眼下已是走不動了…
“噗通!”
雙膝一跪,戰馬跌倒在地,還把其背上的主人給掀了下來。
趙一卓從地上爬起,回首看去,隻見那戰馬已是倒地不起,其一對馬目,正含著歉意地看向自己,好似在向自己致歉,未能帶自己衝出山穀…
“噅…”
一聲慘鳴,戰馬終是因失血過多,徹底地死了去…
閉目忍痛扭頭,趙一卓又看向身前一眾叛軍。
剩下的路,隻能靠著自己一人走過了!
大步躥出,趙一卓卯足了自己最後一絲力氣,義無反顧地衝入叛軍軍陣之中。
赤纓翻飛,卷起猩紅無數…
熱血落塵,好似業炎如荼…
……
見著趙一卓反撲如此凶猛,中年男子不願再憑白犧牲將士性命,便揮手下令道:“弓手上!”
“咯吱!”
利箭滿弦,眾叛軍紛紛落下,隻留趙一卓一人倚槍立在原處。
青絲散落、戰甲殘破,渾似一個血人。
見著遠處無數弓手彎弓搭箭指向自己,趙一卓自知一死,卻是不懼,反而抬首望向南天。
“楚…芷藝…”
慘然一笑,趙一卓緩緩合目。
“放箭!”
一聲大喝,無數利箭離弦,夾著陣陣破空之聲,直向趙一卓射去!
“噗噗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