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

    簡短地二字，已是觸動了淩思語心底二十多年來塵封的回憶，隻見那閃動不已地目光，卻是滿含複雜地情緒，驚喜、懷疑、驚愕，還有無盡地思念在其中。

    “師…師兄？”

    望著淩水寒，淩思語雙唇微顫不已，許久之後，才見她哽咽地吐了幾字。

    “師妹…”

    又聞這二字，隻讓淩水寒身形一震，忽地視線模糊一片，讓淩水寒看不清眼前之人，原來是自己已是淚滿雙眶。

    抬首呼氣，終是沒讓那淚意落下，等到平息了之後，淩水寒再看向眼前，才發現淩思語正向著自己緩緩踱步而來。

    “師兄…你告訴我這不是做夢…你…真的…回來了？”

    來到淩水寒麵前，淩思語早已是淚拆兩行，不過淩思語對此渾然不覺，隻將自己的目光深深地鎖在了淩水寒的身上。

    見此，淩水寒心中疼惜與愧疚之意愈濃，若不是自己當年犯下了大錯，以致被逐出師門、與師妹不辭而別，又如何會落得現在這般模樣…

    “師妹，我回來了…”

    沉沉一歎，淩水寒啟齒答道。可話音方落，淩水寒忽覺胸脯一撞，一道人影已是撲入了自己的懷中。

    “師兄！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思語好想你…”

    聞聲微愣，淩水寒的雙手也不禁懸在了空中，不知該如何安放。可懷中之人卻是不管，隻是將自己抓得愈發地緊，好似鬆開了一分，自己就會從她眼前再消失一般。

    “師妹…是師兄對不起你…”

    歎息一聲，淩水寒隻好答道：“師兄當年不該離你而去，讓你一人苦了這麽多年…”

    “師兄，思語不苦，隻要師兄不再離開青瓊山、不再離開師門，思語的那些苦都算不得什麽！”

    淩思語忽地抬首說著，雙目之中滿是期盼。

    一別二十多年，自師兄離開青瓊山以後，卻連一紙書信都不曾寄來，淩思語每日都在山頭倚盼，隻盼著有朝一日師兄能夠回來，可謂是望穿秋水。

    而時至今日，一晃眼已是過去了二十多年，淩思語卻是一直未曾停過對師兄的念想，此時終於是等到了師兄回來，淩思語心中的思念之情也再是無法壓抑，那稍稍停了地淚水此刻又止不住地湧了出來。

    見著淩思語哭得淒慘，淩水寒忽地覺得心頭一陣疼痛，良久不得平息。他伸手搭住淩思語腦袋，欲言又止了幾番，最後隻能違心地答道：“好，師兄不走了…”

    聞言，淩思語立即破涕為笑，那滿麵梨花帶雨地模樣，此時又展顏開來。

    而淩水寒看著麵前這似陌生又熟悉地笑容，眼角還掛著未幹地淚痕，才想起自己已是有二十餘年不曾見過這些，此時這日夜思念地容顏又出現在了自己眼前，倒是讓淩水寒看得一呆，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師兄不走了就好！思語回頭就去求求爹爹，讓他再收你入門，師兄永遠還是思語的師兄！”

    似是多年都不曾像今日笑得這麽開心，淩思語更是迫不及待地說道，說著又拉起了淩水寒的手，便要向著身後小屋走去。

    “娘？”

    一旁忽地傳來一呼，二人這才想起水水還在一旁，於是二人一同側首循聲看去，隻見水水正歪著小腦袋看著自己二人，麵上皆是疑惑之色。

    見此，二人皆是一怔，才發現自己的手還與對方拉在一起，這時二人心中立馬明白了什麽，隻見兩副麵孔的麵色皆是一變，那拉在一起的手也隨之分開。

    之前看著娘親與叔叔摟在一起，娘親還又哭又笑的，水水已經是有些不明白娘親為何會這樣。但雖是不明白，水水心中還是猜測著，娘親與叔叔應該是認識的，要是不認識的人，見麵之後也不會這樣。

    但此時又見到娘親與叔叔都是一副嚇壞了地模樣，水水麵上的疑惑之色反倒是更濃，想不明白不知二人為何會如此，不過水水心中奇怪，嘴上卻是不見問起，好歹沒讓二人更為尷尬。

    被水水看得麵色難看，淩思語來到水水身旁，便將水水一把抱起。見此，淩水寒也是故作一聲咳嗽，才向著淩思語吞吞吐吐地問道：“原來她是…師妹的女兒…”

    聞聲，淩思語渾身不禁一顫，惹得水水又奇怪地看來，淩思語對此不察，更是不敢去看淩水寒地目光，隻是偏著腦袋望向別處，也是吞吐地答道：“師兄…水水…是…的確是思語的女兒…”

    見著淩思語如此回答，哪怕是心中早已是明白了一切，但此時聽得淩思語親口承認，還是讓淩水寒神色一陣黯然。

    “原來師妹早已成親多年了…”

    怔怔地說著，也聽不出有什麽情緒在其中，淩水寒此時隻覺得自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也許…自己就不應該在心中生起回來看一看地這個打算…

    “……”

    對於淩水寒這話，淩思語卻是不知該如何回答，隻是抿嘴不語。

    也許自己應該解釋些什麽，但解釋了又有何用？也許什麽都不說才是最好的，師兄明明已是很失望了，自己要是說得更多，豈不是要讓師兄更加傷心…

    淩思語心中這般想著，左右也拿不定主意，於是遲遲不見吭聲，二人也因此皆是沉默不語。

    “叔叔！這是水水的娘親！”

    這時，倒是水水出了聲，淩水寒轉頭看來，見到水水摟著淩思語的脖頸說道。

    “娘，這是水水在後山遇見的叔叔，是叔叔救了水水！”

    轉頭又向娘親說著，水水心中藏不住事兒，這下便把淩水寒將自己從斑點花豹手上救下之事給說了出來。

    “叔叔救了你？”

    聽得女兒之言，淩水寒不禁一愣，原來自己女兒在後山還遇到了危險！

    心中這般想著，淩思語連忙便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在後山遇上了什麽了！？”

    淩思語這話問得激動，連雙目都瞪得老大，麵上皆是急切之色，倒是將水水給嚇得不敢說話，隻在心中嘀咕，為何今日娘親與往日不同…

    見此，淩水寒隻好站出來說道：“我本想從後山上山，正好遇上了她，不過當時有一隻斑點花豹要傷害她，幸得已是被我打跑，倒是沒有傷到她分毫。”

    “斑點花豹！？”

    聞言一呼，淩思語已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常年住在青瓊山上，淩思語雖是不經常去後山，但後山之中蛇蟲猛獸極多，淩思語也是知曉，隻是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是跑去了後山，還險些被斑點花豹給叼了去，淩思語這才明白，今日若非淩水寒正巧回來，自己豈不是要永遠地失去了自己的女兒！

    “你怎麽會跑去後山了呢！？娘不是與你說過，那後山不許你去的麽？你怎麽不把娘說的話記在心上？”

    衝著水水便是一番斥責，淩思語此時已是關心心切，可水水卻仍是不見回答，淩思語也顧不得那般多，這便圍著水水的身上仔細打量了起來，要看自己女兒有沒有哪裏傷著。

    見此，淩水寒又說道：“師妹放心！她並無大礙，當時那畜牲正撲向她時，已是被她用輕功躲開，隨後師兄便與那畜牲周旋了起來，倒是沒讓那畜牲傷著她分毫…”

    聞言，淩思語這才放心，而且自己女兒身上也沒見著什麽傷口，終是讓淩思語心中的不安消散。

    “水水，以後再也不許一個人去後山了，記住了沒有！？”

    衝著水水又是一陣叮嚀，淩思語心中仍是有著一絲後怕。

    “娘，水水記住了…”

    癟著小嘴，水水顯得極是委屈地答道：“是小兔兔跑到後山去了，水水去找小兔兔，水水一個人再也不去後山了…”

    說著，水水麵上委屈更濃，隻差便要哭了出來。見狀，淩思語心中也是一陣心疼，也總算是明白了女兒為何會跑去獨自後山的原因。

    抱著水水便是一陣安撫，淩思語已是知曉自己語氣重了，水水此時覺得委屈，也是被自己急切地模樣給嚇著了。

    “好歹也沒有傷著哪裏，隻要以後注意不讓她一人亂跑就好了…”

    走上近前，淩水寒啟齒說著，這話聽得淩思語也是一陣點頭。

    “不過，這也幸得她輕功不差，那一下倒是躲得正好，若是差上半分，隻怕就躲不過去了…”

    回想著水水當時以輕功躍起地模樣，淩水寒又如是說道。

    淩思語這也答道：“水水平日裏就喜歡讓師妹與她爹帶著她飛，所以她也最喜歡練輕功，想不到這一次竟是救了命…”

    聞言恍然，淩水寒點頭又道：“這就難怪，我說當時見她輕功身法，怎地那般眼熟，原來正是青瓊山的輕功！”

    說著，淩水寒又看向水水，麵帶讚許地說道：“師兄看她小小年紀，就能將輕功練到這等境界，假以時日的話，必定能夠登峰造極！”

    “不過隻是輕功而已，就算練得再好，也比不過別人的武功招式。但水水她又不喜歡練武，平時如何督促也無用，爹爹對此事也是頗為著急…”

    淩思語答道。

    “師…”

    張口便要說話，淩水寒卻又忽地止住，想到自己早已非青瓊山弟子，淩水寒這便改口說道：“她的武功，是由你爹傳授？”

    “那倒不是…”

    淩思語答道：“師兄莫非忘了？水水如今還未到拜師的年紀，爹爹隻是讓她打下一些基礎而已，等到日後拜師入門，也不至於落了其他弟子太多。”

    “我倒是忘了這茬…”

    一拍腦門，淩水寒麵露了然，又問道：“那她的名字，可是你爹取的？”

    聞言，淩思語搖頭，看了一眼水水，又看著淩水寒，這才答道：“水水的名字，是思語替她取的…”

    “竟然是師妹取的！”

    訝異地一呼，淩水寒不禁有些吃驚，又問道：“那她叫什麽名字？”

    見淩水寒問起，淩思語這下倒是不急著回答，反而是哄著水水問道：“水水，快告訴師伯，你叫什麽名字？”

    “叔叔，我叫顧憶水！”

    聽著娘親地話，水水朝著淩水寒甜聲一答，道出了自己的姓名。

    “顧憶水！？”

    一聞這三字，淩水寒不禁呼了一聲，這又愣在了原地。

    以“顧”為姓，想來這顧憶水的生父便是姓“顧”，隻是這“憶水”二字，卻是讓淩水寒聽出了淩思語的心聲。

    淩思語親自取的名字，哪怕已是嫁作人婦，心中都也放不下自己這個師兄嗎…

    心中一聲慘笑，淩水寒雙目微闔，卻是不願讓自己去多想。

    見著淩水寒這番模樣，淩思語也不多言，隻是又向著女兒說道：“水水，這是娘的師兄，也就是你的師伯，快叫一聲師伯！”

    對於娘親的話，顧憶水倒是十分聽從，此時聽得娘親說眼前的叔叔竟是自己的師伯，顧憶水心中一喜，隻道這樣一來，叔叔就能夠天天帶著自己在天上飛了。

    想到此處，顧憶水已是不再去想其他，張口便向淩水寒甜聲喚道：“師伯！”

    “不可！”

    不想顧憶水這才叫了一聲，淩水寒連忙就揮手呼道。

    “這有何不可？”

    淩思語不解地道：“水水是思語的女兒，叫師兄一聲師伯，乃是天經地義，這為何不行？”

    “師兄早已非青瓊山弟子，與你爹也不再是師徒關係，又如何當得起這一聲師伯？”

    淩水寒搖頭說道。

    “那照師兄這麽說，你我豈不是也不能以師兄妹相稱了？”

    淩思語這又不滿地問道。

    “這…”

    吃聲一呼，淩水寒答不上來，若是真要如此細究，自己與淩思語倒也的確不再是當年的關係，隻是方才初見之時，自己見到師妹，這便下意識地叫了出來，此時想來，自己當時也是不曾細想。

    念及至此，淩水寒不禁又是一聲苦笑，看來即便是過去了這麽多年，自己始終還是有許多之事不曾放下，比如說麵前的淩思語…

    不知淩水寒心中所思，淩思語這又說道：“要是師兄不讓水水叫這一聲‘師伯’，那師兄也莫要與思語以師兄妹相稱了，你就當世間再沒有我這個師妹吧！”

    言罷，淩思語這便轉身過去，似是生了淩水寒之氣。

    不想淩水寒見此，麵上又露出會心地一笑。這麽多年過去，本以為物是人非，想不到自己這個師妹還是這個脾氣，真叫自己不讓著她都不行。

    “也罷，不過隻是一聲師伯而已，我與師父已是沒了關係，索性就讓師妹如了這個心思…”

    心中想著，淩水寒隻好答道：“既然師妹都這麽說了，那麽師兄也不再推脫，便讓她叫師兄一聲師伯吧！”

    淩水寒終是鬆了口，聞得此言，淩思語麵上這才重新地掛上了笑容來，便見她笑言道：“師兄也莫要在這兒站著，還是隨思語回屋說話，水水他爹此時想必也回來，師兄與思語多年未見，今夜便讓思語燒幾個師兄喜歡吃的菜，就當為師兄接風洗塵了！”

    聞言，淩水寒已知自己去拒絕不得，這便點頭應，三人這便一同去向小屋。

    來到小屋之外，淩思語推門入院，還不等進了屋子，就見淩思語呼道：“夫君，快出來！師兄他回來了！”

    這邊話音一落，淩水寒神色一正，目光也向著屋門望去，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取了自己師妹，還不知此人能不能配上淩思語。

    淩思語地呼喚傳入了屋中，下一刻便聽到屋中有人回答道：“師兄？哪位師兄？”

    說著，隻見屋門一開，一名中年男子已是走了出來，他抬頭一看，正好是對上了淩水寒地目光。

    “大…大師兄！？”

    一聲驚呼，這中年男子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見他狠力地揉了一揉，又朝著淩水寒，這才知道自己沒有看錯。

    “真是大師兄！”

    又是一呼，中年男子已是忙不迭地向著淩水寒衝來。

    “顧師弟？”

    見著這中年男子竟是認出了自己，淩水寒也向著中年男子仔細打量而去，待中年男子走到自己近前，淩水寒這才認了出來，這人赫然是自己當年的同門師弟。

    “是我！”

    被淩水寒一言道中，這中年男子不禁喜不自勝，他來到淩水寒麵前，衝著淩水寒便是大禮一拜，這又大聲喚道：“大師兄！這麽多年了，大師兄你終於是回來了！”

    “先起來說話！”

    見著中年男子如此大禮，淩水寒連忙上前將他扶起，又說道：“想不到師妹竟然是嫁給了顧師弟，這樣一來我也就放心了！”

    聞言色變，中年男子麵色羞愧地說道：“大師兄這話說的，淩師妹嫁給了師弟我，可是委屈了師妹，要是大師兄當年不曾離開的話…”

    “夫君！”

    一聲嬌斥傳來，卻是淩思語開了口，中年男子看去，隻見淩思語正瞪眼望著自己，他這才發覺失言，於是立馬閉了嘴。

    “師兄莫要聽他胡說！”

    見中年男子閉嘴，淩思語這才作罷，於是又來到淩水寒跟前說道：“師兄，還是先進屋說話，師妹這就去準備飯菜！”

    “好…”

    淩水寒也不推辭，應了一聲過後，這便隨著中年男子，向著屋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