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出門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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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妮他們的馬車走到半途,雨絲就細細的飄了下來。
她聽到車頂有輕微的落雨聲,便掀開車簾朝外麵看。
雨水在夜燈的光暈裏,細如銀絲,不急不緩地從天而降,把整個街道,包括街道上的人,都籠在一片雨霧裏,朦朧而又帶唯美。
水蓮看到車簾掀開,忙著靠過來,恭聲道“小郡主,落雨了。”
傻妮伸手朝外接了一下。
細細的雨絲,被寒夜裏的風吹過,裹挾了涼意,落入掌心片刻,才有點溫意。
她對水蓮說“你們幾個也上車來吧,這車裏地方大,坐咱們幾個都行的,別在外麵淋著了。”
水蓮便朝她笑了起來,“不妨事的郡主,前麵不遠就到了,您快把手放回去,別著了涼。”
確實也沒多遠,抬頭就能看到沈宅院門口的燈籠。
門房老早看到馬車駛來,確定是公主府的後,就忙著迎了出來,還送了好幾把油紙傘。
水蓮和青芹接了傘,等著馬車停穩了,車夫把腳凳放下來,才一邊撐著傘,一邊去打車簾。
“小郡主慢點,落了雨,地麵濕滑。”她們一邊說著,一邊還用手去扶住傻妮。
四個人簇擁著她先到了大門的屋簷下。
水蓮檢查了她身上的披風,又把後麵的兜帽攏起來,戴到她的頭上。
青芹已經向旁邊的門房吩咐“小郡主回來,快去跟於將軍傳個話。”
傻妮忙攔住他“不用了,我們自己進去就行。”
也就是說話間,就見一個人快步從院內走過,往他們這邊走來。
夜燈照在他身上,一會兒光亮,一會兒又隱在暗處。
他穿了一襲藏青色的長袍,身長玉立,負手麵來。
過去悠閑不羈散下來的頭發,現在也全部束到了頭頂,用一根玉簪別著。
整個人清雅利落,有著難掩的英姿勃發。
大門口的眾人,不但傻妮怔了一下,連水蓮她們也微微有些發愣。
南梁不缺長的好看的男人,但像於將軍這樣的,無論在哪兒,都是少數。
不過,公主府的丫鬟,可不會因為看別人的長相,而缺了禮數,所以齊齊屈身,輕喚一聲“於將軍”。
於淵已經大步過來,接了水蓮手裏的雨傘,撐在傻妮的頭頂,目光也看向她,話說的極為親昵“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
傻妮看見他,臉上就多了笑意“回來的。大寶小寶睡了嗎?”
“沒有,都在前麵廳堂裏說話。”
傻妮便轉頭看他“怎麽這麽晚了還不睡?”
於淵把雨傘往她那邊移了移,確認一點雨絲也不飄到她身上。
“到了新地方,難免興奮,就睡的晚一些。”
目光落到她發頂的時候,又道“也等等你。”
傻妮臉上的笑就更深幾分。
哪怕是公主府裏什麽都好,可她還是覺得與他們住在一處,才像是一個完整的家。
入夜有家人等她回來,下雨有人為她撐傘,就很好。
水蓮她們幾人跟在後麵,到了前院,於淵便吩咐道“你們先去歇著吧,郡主我來照顧。”
沈宅裏早就安排的有仆從,也有相應的管事。
都是蕭家二公子布的人手,自然知道哪個他們的郡主,而郡主身邊的人,也不會輕慢。
管事的親自帶她們幾個去了後院,先熟悉了一遍裏麵的屋舍院落,然後又把她們帶到了傻妮和於淵住的院落裏。
正院的廳堂裏,大小寶、白蘇和沈鴻都在,正說著豐安城的一些屑事。
他們之前也聽傻妮說,晚上傳回這邊來。
可現在夜已經很深,外麵又下了雨,他們便覺得多半是不回來了。
於淵先前出去時,他們隻當他是出去走走。
沒想到走了一圈,倒是把人帶了回來,所以廳堂裏頓時就熱鬧了起來。
最開心的就是大小寶了。
嘴裏喊著“娘”就撲了過去。
兩人經過這一年半的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長成了大小夥子,站起來已經到了傻妮的胸口處。
可圓圓的臉上,還是帶著稚嫩的孩子氣。
沒像之前那樣撲進她的懷裏抱住她,可兩人也一邊一個,拐住她的胳膊。
說了跟於淵同樣的話“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
傻妮看到他們就開心“要回來的,不然你們不是白等了。”
白蘇立馬道“還是大嫂有良心,時刻記掛著我們。”
沈鴻這幾年都沒學會新詞,照著老套路誇“大嫂一直都是最好的。”
於淵在外麵收了傘,進來看到他們沒要去睡的意思,幹脆叫人端了一些點心和熱茶上來。
幾人圍著一張桌子,像過去一樣,一邊悠閑地吃東西,一邊說話。
白蘇是比較好奇,傻妮在公主府都做了什麽?
她手裏捏著一塊小點心,滿眼閃著星星“大嫂,你跟於爺同去公主府的,他天未黑就回來了,你怎麽到現在,是不是公主勸你住下來?”
傻妮笑著搖頭“沒有呢,我們在路上就說好了,還是咱們住在一處。”
白蘇立馬給她豎了一個大拇指。
也忍不住好奇心地問“那公主她同意嗎?畢竟你們這麽多年未見,她又剛找回你。”
傻妮歪著頭想了片刻,才如實道“她其實是個很大度與寬容的人。”
一排幾人連連點頭。
是不是最大度和寬容的,那絕對是看人的。
大豐村丁家的事,他們可是都知道,而且這一路走來,也沒見著從安公主跟他們親近。
一邊是托著大嫂的福,一邊還因為於爺答應了他們的事,這才為他們換來了現在的日子。
不過他們很有默契,誰也沒說。
倒是傻妮,因為一進豐安城就先去了公主府,還不知道這裏的情況怎樣,也向他們問了起來。
幾人七嘴八舌給她介紹了院子。
“總之,比咱們過去住的好多了,而且現在什麽事都不用自己動手,端個茶水都有人伺候。”
傻妮朝他們看一眼,本來想問他們是否習慣。
可一想到,他們幾人當中,也就隻有她是窮人家裏出身,別人應是早就習慣了這種日子,便又抿口不言了。
幾人雖坐在一處,可說話的時候,於淵一直都未開口,而是安靜地喝茶。
他一向話不多,大家也不稀奇。
但就在傻妮把頭低下去時,他的目光往這邊掃了一眼。
之後,便淡淡開口道“咱們初來乍到,一些人肯定還要是見的。接下來幾日肯定還有事要忙,今晚就先說到這兒吧,都早些回去休息。”
於爺一開口,其他人自是沒有話說,陸續起身,結伴往後院裏去。
傻妮和於淵走在最後麵,在院落分開的岔路口,跟白蘇他們道別以後,就隻剩他們兩人了。
雨還在下,細細密密,被寒風一吹,便像霧水一樣,紛紛往下掉落。
傻妮身上穿了一件草青色的錦綢披風,後麵有大大的兜帽。
裏麵則是深一號的織錦裙裝,上麵繡了工藝考究的花,花的邊緣處掛有金線,花蕊裏則綴著珍珠。
做為蕭家寵愛於一身的郡主,這樣穿再平常不過了。
可對於傻妮而言,還是有些奢侈了,而且這個裙擺有些長,地上又有雨水。
她怕把衣服打濕了,一路上都小心地提著。
“你穿這個真好看。”傘下,有人突然在她耳邊說。
傻妮頓了一下,臉頰忽地紅到了底,連脖根和耳尖都是發燙的。
她沒敢去看於淵,隻小聲地問“真的嗎?”
於淵把她往身邊帶了帶,以免斜逸的雨絲打到她身上,這才又說“自然是真的,你本就生的好看,如今這麽一穿,更顯眉目如畫,搖曳多姿。”
傻妮的臉更燙了。
他以前也誇她的,但那個時候,她覺得於淵隻所以誇她,很大一部分是為了安慰她。
現在……,現在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你是不是看出我緊張了,所以用這話安慰我呢。”
於淵的腳步便停了下來,側身看她。
片刻眉眼一彎,淺勾著唇角又笑了起來。
傻妮一看他笑,剛提的一口氣也就放下了,連臉上的紅潮也退去幾分,似是被安慰到一樣開口“我就知道。”
於淵抬手撫了一下她鬢邊的頭發“你知道什麽?”
“知道你是安慰我呀,這衣服是真的好看,但我應該是穿什麽都一樣的吧。”
於淵低頭淺笑著搖頭“你呀……”
他嘴上沒再說下去,心裏卻道對自己的美好一無所知。
兩人再往前走時,於淵便問起她在公主府的事。
跟白蘇他們問的不同,他問的不是具體的事,而是她在那樣的環境下,會不會緊張,見到那些從未謀麵的親戚,會不會拘謹。
傻妮認真想了一下,才搖頭說“剛開始有些不自在的,但她們真的很親切,對我也好,所以慢慢就好了。”
旁邊的人“嗯”了一聲,才又道“那就好,咱們來到這裏也無什麽事可以做,你可以時常去跟他們走動走動。”
傻妮點頭,可又覺得這邊院子裏有大小寶,白蘇他們也都是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就說“我主要還是住在這邊的。”
於淵便又往她這邊看。
傻妮被他一眼一眼看的有些莫名,問他“你今日在公主府可是有什麽事?”
於淵輕搖頭“無事,就簡單說一下咱們安頓在這裏的事宜。”
關於蕭家皇權相爭的事,從安公主是沒跟傻妮說的,所以於淵也沒告訴她。
無憂無慮好好與親人相處就好了,何需讓她操這份心呢?
到後院的距離並不遠,兩人慢悠悠說著話,也就到了門廊下。
水蓮和青芹早就在此等著了。
本身他們住的院子裏就有仆從,再加上她們幾個,人數還不少。
不過管事在他們回來之前,已經安排妥當。
小郡主身邊的丫鬟肯定是不動的,原先這裏的人就去外間裏伺候。
這會兒屋裏已經被爐火熏的暖融融的,熱水巾帕也都準備妥當。
水蓮等她進了屋,先把她身上的披風摘了下來,交給下手的香芸掛起來。
“小郡主,熱水都在這邊,您先一把,然後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
一應衣物也都準備妥當,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她們做的極其自然,並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但傻妮還是忍不住去看於淵。
其實他們這個院落很大,裏麵的房屋也很多。
從安公主更是想的周到,不但給他們備了大房間,還分別備了小房間。
也就是說,他們可以住在一處,也可以選擇各自住到自己的屋裏去。
這大概是一個母親最後的倔強了。
因為沒有對與女兒的大婚禮,又對她有所虧欠,所以總覺得她應該還是一個小女孩,可以單獨的讓自己寵著,愛著,捧著。
可她又不得不麵對現實。
在這種矛盾又無奈的情況下,房間就安排的更為繁瑣一些。
於淵他們一早就過來了,管事的把這裏的布置一說,他便發現了裏麵的玄機。
按他的意思,還是分開的好。
可傻妮自有她的心思。
就算是於淵現在與她有名無實,可她怕自己若真與他分開,反而讓從安公主發現什麽,不盡心為他解毒。
所以她便主動要與他一起。
現下兩個人都在屋裏,丫鬟們忙著照顧傻妮,於淵身邊隻有一個小廝。
傻妮看了一眼水蓮,從她手裏接過帕子說“你們先下去吧,我們自己來。”
水蓮他們都是受過王府裏訓練的丫鬟,自然不會讓主子難堪。
把一應事務交待下,便一一躬身退了出去。
傻妮這才走向於淵,看著他正在水盆裏洗的,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聲說“會不會覺得不自在?”
於淵轉過頭來,看著她笑了一下,抬手把她的手拉了過來,一塊浸在熱水的盆子裏。
“你得慢慢習慣才好。”
水盆裏的水溫熱舒服,剛才在外麵凍的微微發涼的手指,往裏麵一泡,立刻暖衣就到了身上。
於淵用骨節分明的大手,細細揉搓著傻妮的手指,直到兩隻手都熱了起來,才拿了巾帕給她擦幹。
之後又是洗腳,更衣,漱口等一係列的事務。
躺到床上時,外麵長街上打更的聲音正好傳來,已經是子時了。
於淵幫傻妮掖了下被子,問她“明日是否還得去公主府?”
傻妮在軟綿綿的枕頭上,向他點了一下頭“要去的,我答應母親,每天都去向她請安。”
“應該的,”於淵說,“明天我和雁之也得出門,你正好在公主府裏你玩一會兒,省得回來無聊。”
傻妮便把身子側了過來,看著他問“你們出門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