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算舊帳
字數:8775 加入書籤
他們兩個走了之後,管一也選擇自動消失。
這個院子都留不得,總覺得到處都是酸臭味,聞著就讓人心酸。
反正現在於將軍在,他不用擔心郡主會怎樣,幹脆回到自己的住處去。
誰知才一推開門,就看到裏麵坐著一個人。
不但坐著,還悠哉樂哉地拿著他的茶壺,喝著他的茶。
“白雲平,你家主子沒跟你說過要懂規矩嗎?”管一很生氣。
白雲平卻半點不氣,還笑嗬嗬的“我家主子沒有呀,她一向待我們像一家人,你不是嗎?”
管一“……”
嚴格說來,他們兩個現在應是一個主子,那就是傻妮。
傻妮確實不會在這些事上要求他們,所有在沈宅的人,都像是一家人。
但私闖別人屋內還是很讓人討厭。
管一對他沒有好臉色,過去拉開把椅子,坐在桌子另一邊“趁我沒生氣前,趕緊走,這大白天的,不是那個謝卓當值嗎?怎麽是你?”
白雲平坐的穩穩的,屁股都沒挪一下,還笑咪咪地轉頭問他“你到底是讓我走,還是讓我回答問題?”
管一咬牙“先回答問題,再滾。”
對麵那家夥,手裏撚著茶杯,笑的不懷好意。
“哦,你這態度叫過河拆橋知道吧?還要提前跟我說,那我哪能告訴你呢?”
管一已經被他氣到了,“那現在就滾。”
白雲平仍坐著沒動,笑的更歡了。
管一是習武之人,本來沒那麽容易氣的,他在別人麵前也都控製的很好,可就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白雲平,那個氣就蹭蹭地往上冒。
這會兒再被他這麽一笑,真是想打死他的手都有了。
放在桌上的手,早就握成了拳,牙也越咬越緊。
桌對麵那位還不自知,笑夠了才慢悠悠地開口“我今天去軍中,遇到大小姐了……”
正生悶氣的管一,突然就把頭扭了過來。
白雲平瞧著他的神色說“哎呀,算了,我還是滾吧,反正你現在看見我就有氣,我說的越多,你越氣,別一會兒再把我打一頓。”
管一“……”
對不起,他現在真的很想打這家夥一頓。
他手都伸出去了,可隻拎了桌子上的水壺,然後去加了新水過來,放到白雲平的麵前,目光冷熱交替。
隻有白雲平知道那裏麵是什麽,冷是對他,熱是對蕭大小姐。
慢悠悠又喝了一盅茶,才把蕭大小姐近日在軍營的事情,說給眼前這位熱血上頭的江湖俠客聽。
俠客聽的很滿意。
是對蕭大小姐很滿意,所以聽完之後,直接把白雲平扔了出來。
白雲平“……”
還好,他來也不過是喝口茶而已,不然可就虧大了。
至於那邊院子裏,於將軍回來的事,他自然也是聽說了,但他並不想這個時候去打擾。
不但如此,還把謝卓給帶走了。
在他潤物細無聲的感化下,過去那位隻聽從安公主命令的冷麵士衛,現在也學會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反正每次回到公主府,隻要說一些這邊的事,至於是不是重要的,那誰知道。
等白雲平也從沈家離開,整個沈宅就真正安靜下來了。
傻妮和於淵在正院裏吃過飯,也沒讓仆從們進來收拾碗筷,而兩人一起,把碗都收進廚房去。
午後的院子裏,還有幾分熱,兩人端著碗盤,慢慢走,額減小很快就出現了細小的汗粒。
於淵伸手把她手裏的碗接過來,順便遞了帕子過去“太熱了,你別過去了,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傻妮笑著接了帕子,卻不是擦自己的,而是踮起腳尖,把他額角的汗先擦掉。
這才點頭“嗯,那我在這兒等你。”
這邊正好有一棵不小的樹,把濃烈的陽光全部遮了去,樹下大片的陰影裏,還有微微的細風,竟然有些涼爽。
到於淵去了一趟廚房回來,傻妮已經坐在樹下了。
她笑咪咪地說“大公子要是累了,就去屋裏躺一躺,要是不累就在這裏坐一坐,很涼快呢。”
於淵挨在她身邊坐下來,目光不由的又去看她。
傻妮也偏頭看過去。
離開一個多月,他瘦了許多,而且有些曬黑了。
過去於淵的臉不但白,還是冰白色,除了他本身就很白外,還因為身上中了凝冰散的緣故。
現在毒解了,他又是在海邊曬了這麽久,那冰白的顏色便看不到了,反而加了一些健康的微黑色。
看著這樣的他,傻妮不由的又笑了起來。
於淵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怎麽了,我臉上長出花來了,還把你看笑了。”
“嗯,比花還好看。”她道。
於淵偏頭看著她笑。
“真是長大了,說什麽都不害羞臉紅。”他道。
傻妮本來不臉紅的,被他這麽一說,反而耳朵一熱。
但目光還在他的臉上。
實在是太久沒見,真就想這麽好好看看他。
於淵也看著她。
他聚她過門的時候,她才剛滿十六歲,還是一個青澀的小姑娘,吃飯不敢抬頭,說話低聲細語。
跟他站在一處,總是很緊張,不敢看他的眼神,偶爾碰一下就連忙躲開。
遇到隨便一個人,都會把頭低下去,遇到事也總是向後退。
能忍則忍,不能忍,也會強自忍下。
那樣的她,是那麽讓人心疼,讓人想把她護在身後,幫她擋住外麵所有的人和事。
可不過幾年而已,她竟然如那天邊明月星光,給許多人照亮了歸途。
這裏麵也包括於淵。
許多事情,在發生的時候,並不覺得怎樣,但經不住回頭去想。
於淵現在再回想過去。
那個在小靈山安逸住著的自己,其實已經在慢慢喪失鬥誌了。
他和沈鴻在那兒住了幾年,明知道身上中的就是西域的毒,可他們從來沒想過自己去尋解藥,反而在一天天往下拖。
至於北盛朝廷,以及相關的人,更是不想再去關注,也不想再跟他們有任何關係。
有時候他甚至在想,就那麽過一世,哪一天因為毒發,或者別的原因死了,大概也就那樣了。
直到遇見身邊這個小女子。
她過的那麽苦,卻一直在堅強地活著。
她來到小靈山,把他們房子周圍的地開了荒,種了菜,照著從京城逃難而來的兩個皇子。
她不知不覺做了於淵該做而沒做的事。
盡管後來他們的離開,看似是不得已的,是被北盛朝廷逼的,可如果這裏麵沒有她在,事情很可能就是另一個樣子。
來到南梁就更不用說了,她主動去西域尋藥,主動為他們做所有的事。
正是這點點滴滴的光,一點點累積起來,才讓於淵意識到,他必須也要做些什麽,以完成當初自己對她的承諾。
他要帶她回到北盛,帶她去見自己的家人,帶她正式的嫁入到於家。
微風輕輕吹過頭頂的枝葉,發出“沙沙”的聲音響。
兩人在樹下坐的久了,午困不知不覺爬了上來,傻妮眼皮發沉時,於淵自然把自己的肩膀移了過去,讓她安心靠在上麵。
小丫頭找到了依靠,強撐著的那點意識立馬撤了回去,眼皮一搭就睡了過去,兩隻小手還抓住他的袖子。
於淵看著她安靜的睡顏,臉上的笑意就沒斷過。
他將她靠在自己懷裏,小腦袋就枕在自己的肩頭處,還怕她睡的不舒服,幹脆將身子往後靠了靠,靠到身後的樹幹上,手臂則自然地環住她。
本來隻是想這麽陪著她,可大概困意會傳染,不多時,於淵也閉上了眼睛。
其實隻是閉一閉眼而已,並未真的睡死,可這一幕還是被突然到來的從安公主看到了。
她已經很久沒往沈家來了,事實上過去也來的不多。
正常情況下,她如果想見女兒,都是讓人過來傳信,讓傻妮去公主府。
但今日外頭傳消息說蕭宇回來了,她真的坐不住了。
她不是那麽急著想見自己的侄兒,畢竟有哥哥在,有靖親王一家在。
她也不是想問於淵,這段時間都去了哪裏,為什麽不會豐安城。
她隻是擔心自己的女兒,擔心於淵把此事辦成,下一刻就帶傻妮離開豐安城。
盡管知道他們其實無處可去,女兒也不會一聲不吭的走,可上次西域之行,已經給她提過醒了。
她不能再那麽篤定,所以就急急趕來。
沈家的門房,還有前院的仆從,自然不敢攔她,原本也是來後院通報的。
可惜他們兩人並不在房內,仆從們就沒找到。
反而是從安公主,不知想到了什麽,往廚房這邊走了過來。
不過數步,就看到了樹下緊緊依偎的兩個人。
她看到的那一刻,心頭火“噌”地一下就竄了起來,甚至有一刹那,她想衝過去,把兩人撕開。
幸好,她還保有一些理性,把手指骨都捏白了,才阻止自己的這個行為,而是輕聲咳了幾下。
於淵在他們沒進後院的時候,就聽到了腳步聲,在他們靠近時,也知道了那人是誰。
但是他坐著沒動。
懷裏的丫頭睡的正沉,他不想打擾她,所以自己也隻管閉著眼睛。
此時那人到了身後,刻意咳嗽,他本來還不想理她。
但靠著自己人兒,輕輕動了一下,在他肩頭上蹭了蹭小臉。
於淵眯眼看向她的眼神,立馬軟了下來。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部,讓她繼續睡,自己則緩緩轉過頭來。
從安公主緊蹙眉頭,麵無表情地盯著他。
於淵的表情比她還冷淡,隻有在轉回傻妮身上時,才帶出幾分柔軟與溫暖。
他給了從安公主一個禁聲的眼神,之後就轉過身把傻妮抱起來,往他們的臥房走去。
直到把人安置在床鋪上,給她蓋好薄毯,這才走出屋門。
“在這邊說話,會影響到她休息,我們去正院吧。”於淵開口,率先往正院裏去。
從安公主不想去,她來並不是跟於淵說話的,她是來看自家女兒的。
可現在她滿腔怒火,又好像不得不發在於淵身上。
沈家的前院不比公主府,既沒有華貴的裝飾,也沒有成群的仆從,甚至連一塊去暑的冰都沒有。
通涼的唯一方式,就是把窗子打開。
外間伺候的仆從也隻是端了一壺茶水過來。
於淵不緊不慢地斟了兩杯茶,推到從安公主麵時,突然覺得這個畫麵有些熟悉。
好像他們當初在北盛時,在那家客棧裏,他與從安公主第一次見麵,第一次談傻妮的事,第一次這麽針鋒相對。
雖然事情現在已經過去大半年,可是此時的心境,卻是跟那時一樣。
估計坐在他對麵的人,也是一樣的心思,所以她先開口道“如果換個客棧,我都以為還在北盛沒回來。”
於淵沒說話,慢慢飲著杯子裏的水。
那位說“當時我怕音音不跟我走,不得不借助你的力,現在看來,那時候便錯了。”
於淵往她那邊看了一眼。
對錯現在都沒意義,況且她的目的應該也不說這些。
於淵並不想跟她兜圈子,但他不想打斷她說話,再怎麽說,她也是那丫頭的母親,既是自己並不喜歡她,可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她們母女再生份。
所以他端的一片謙和,盡管臉上一點也裝不出笑容來。
從安公主說“當初如果我不用你,強行把音音帶回來,也就沒有今天的擔心了。”
於淵又看了眼她的冷臉。
話說到這裏,他不得不提醒她一句“如果真是這樣,當初公主應該出不了北盛。”
從安公主的臉色當下立變,好像“啪唧”糊上了一塊冰“我既然能進去,自然有辦法出來。”
於淵呷了一口茶水,並不想就一件過去的事,與她爭辯。
但他這種沉默又篤定的態度,對從安公主來說,已經帶了不屑與嘲諷。
“我知道當初我們進入北盛,是你的原因,找到大豐村那個地方,應該也是你的功勞吧?”
這件事盡管他們都心知肚明,卻從未說開過,今日算是挑到了明麵上來。
於淵沒否認,隻是定定看著她。
從安公主問“你為什麽這麽做?你不怕我把她帶走,還是你早就想好了,要借用她來南梁避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