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心裏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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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妮正要往他脖頸上伸的手,僵了一瞬,然後慢慢摸向自己的發間。

    那裏已經別著一支極漂亮的珠釵,正是她喜歡的。

    然後正在她看的入迷時,於淵頭一偏,在她嘴唇上蜻蜓點水似地吻了一下。

    傻妮“……”

    大公子去上都城真的是為了救蕭宇嗎?

    沒有在救人的間隙,學過什麽花裏胡哨的東西?

    比如怎樣撩人,撩完又半點責任不負的?

    等二公子回來,可要好好問上一問。

    於淵重新把珠釵給她帶上,兩手扶著她的頭,左右看了一遍,滿意地說“嗯,確實好看,適合你。”

    傻妮隻能應景地說“謝謝!”

    於大公子將目光從珠釵移到她的臉上“怎麽了,怎麽看你不太高興的樣子。”

    傻妮“……”

    她沒有,她很高興,高興到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不過於淵看上去是真的很開心,把珠釵經她帶上之後,就拉了她的手坐在窗下的涼風裏說話。

    這在過去也不會有的。

    過去傻妮與他在一起,最多的就是讓讓他教她讀書寫字,兩人雖在一個房間裏,看上去也很親密,卻很少做什麽與夫妻相關的事。

    說的閑話都是家裏的日常,或者與大小寶有關。

    可今天,他們說的卻是兩人的話題。

    於淵說“上都城沒有什麽危險的,隻是有點想家想你而已。”

    傻妮正歪在躺椅上的臉,不由的向他看過去。

    那位始作俑者便迎著她的目光問“你在家可有想我?”

    傻妮“……想、想的。”

    確實很想,傻妮從很早很早以前,心裏邊裝的就全是於淵。

    他隻要一出門,她在家裏就會想他在外麵的一切,包括他的安危。

    隻是這已經是她的習慣,是她的日常,從來沒有人問過她,她也沒想過回答,突然這麽說出來,她自己都有點羞澀。

    那家夥還把手,輕輕放在她臉上撫了一下,“我就知道,我家夫人對我最是情深意重。”

    傻妮是真的坐不住了,直起身子,看著他問“大公子,你們這次去上都城,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於淵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想問什麽?”

    傻妮“都遇到了什麽人,發生了什麽事?或者是救蕭宇的時候,有沒有什麽意外?”

    奇怪的是,過去一直回避在外情形的於淵,這次竟然把他們到上都後,怎麽混入宮中,又是怎麽在守備森嚴的情況下,躲過宮內侍衛,並且成功潛進劉太後宮裏的事,全都跟傻妮講了。

    從頭聽到尾,傻妮的心是提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提起來。

    徹底感受到了,每時每刻的危險。

    她知道救蕭宇不容易,但也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的。

    心底裏對於淵有太多心疼,剛開始那些奇怪的話便追究不下去了。

    換個位置想,如果是她經曆了這些,回來再看身邊的人,也會覺得分外的珍惜吧?!

    於淵手裏搖著一把傻妮平時用的蒲扇,一邊輕輕打著風,一邊說“其實也沒有那麽難,隻是對這裏的皇宮不太熟悉,所以才會用時久一點而已。這個難度,與我過去在沙場上相比,真的不算什麽?”

    傻妮看著他的眼神深了起來。

    她知道了,他今天為什麽說這些。

    是有感而發,是安慰,大概也是對以後事的鋪墊。

    上都和豐安的大戰,隨時開始,這次打起來更不會像過去一樣,隻是動動表麵,不會影響到內裏。

    這次一旦開始,便是你死我活。

    靖親王勝了,他們會殺進上都城,殺死蕭錦與劉太後。

    以後靖親王為帝,從安公主就是真正的公主,而她也將會是真正的郡主。

    會有榮華在前麵等著他們。

    然而一旦敗了,豐安城將不會再是豐安城,他們也不能再留在此處。

    整個南梁不會再有他們的落腳之地,到時候靖親王會怎樣,無人知道。

    至於他們,更是凶多吉少。

    於淵大概早就想到這些,而且在心裏算過開戰的時間,所以才會用這大半天,陪著她,與她在這兒閑話家常。

    想來,以後這樣的時間,應該是不多了吧?

    傻妮緩緩躺到椅子裏,一時間說不上自己是何種心情。

    倒是於淵,早已經見到多了戰亂,對這種事反而看的更開。

    這天聊過之後,沒過三天,豐安城裏便吹去了警報號。

    原先駐紮在城外的兵馬,全部調齊,往上都而去。

    城內的巡城軍也調用了大部分,隻留一些守住城門。

    連沈宅裏的看護,都被調走,重新入了軍營。

    不用人說,大家已經明白,真正殘酷的生活開始了。

    豐安城裏的街道,突然就冷清了下來,鋪麵開了一天,也不見幾個人進去,開鋪子人幹脆也關了。

    每家每戶的大門,都不敢像過去一樣敞著,沒事就從裏麵栓起來。

    連從安公主都消停了,自靖親王府回來以後,既沒有再上門找傻妮的麻煩,也沒讓人再給她傳話。

    不過謝卓和白雲平還是在沈家的。

    沈家其實沒多大變化,自管一隨蕭柔茵去軍營後,傻妮也不常出門。

    如果家裏需要什麽東西,都是於淵和沈鴻出去買的。

    但這樣的日子也沒維持多久,很快白雲平也被抽調走了。

    他跟傻妮的關係好,走之前抽空來告別,關於戰場上的事,也沒多說,隻讓傻妮好好保重自己。

    白雲平其實算一個內斂的人,可跟傻妮說這些的時候,滿眼都是擔心,聲音也不像平時那般輕鬆。

    他沉著聲說“郡主,我知道有於將軍在,這裏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可……”

    可於淵並不會永遠停在沈家。

    白雲平也是靖親王軍裏的一名,他當然看得出來,現在的靖親王雖然還能扛得住,但一直下去,他必敗。

    南梁蕭錦,盡管廢了多年,可那是正統,隻要他振臂一呼,仍有許多人追隨。

    所以,現在靖親王急需良將,來幫他挽回將有敗局。

    如果白雲平有權決定這件事,他一定現在就把於淵請去。

    在敗局未定之前,先把人攏絡好,比臨時抱佛腳的效果好太多,而且還能損失很多兵將的折損。

    可靖親王防著於淵,且對自己戰力有些自信,大概是想證明給世人,他其實可以的。

    所以盡管大家都希望於淵入蕭煥的大軍,可靖親王不開口,他也不著急,安然自得地在家住著。

    白雲平跟傻妮說的話,是很深遠的。

    “郡主,如果於將軍不在家,你們還是別住在豐安城了。”

    傻妮歪著頭想了一下“嗯,住別的地方也可以,但是我來這兒不久,也沒有什麽可去的地方。”

    白雲平立馬說“往西走吧,郡主不是去過西域嗎?那一帶現在挺好的,可以去那兒住一住。”

    實際上則是,如果靖親王真的不敵南梁帝,他往後退的第一路線就是西域。

    暫時也隻有那兒是最安全的。

    所以他家郡主如果先去那兒,反而是到了一處安全的地方。

    不過白雲平也有些擔心。

    他雖跟他家郡主接觸的多,也知道她是一個聰明智慧的人,但關於戰爭她知道的還是太少。

    他現在又不好明說靖親王怎樣,那是擾亂軍心,編排謠言,是要受軍法處置的。

    很多話,隻能點到為止,其它的就靠郡主自己領會了。

    總有太多不放心,可白雲平在靖親王的軍中,隻是個校尉而已,權利實在太小太小,連給傻妮調個人過來都不能。

    最後反而是拿了一銀子來。

    傻妮看到銀子,有些沒明白過來,抬頭疑惑地看向他。

    白雲平道“我這一離開豐安城,也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一次,這銀子是我這些年存下來的,先放在郡主這裏吧。”

    傻妮沒有接,表情更加疑惑了“你可以放在家裏的。”

    白雲平笑道“我還未成家,這些年也一直住在軍中,認回郡主後,您就是我的家人,東西放在你這裏我最安心。”

    人在門外,把空間留給他們的於淵“……”

    這什麽情況,光明正大的對自家夫人有想法了?

    裏麵的人絲毫不知外麵的醋壇子已經翻了,還在謙讓。

    傻妮是把白雲平當成合夥人,他在豐安城比他們都熟,而且之前也幫過她很多。

    現在人家有托付於她,按理說她是不能拒絕的。

    但她又分明感覺得出來,白雲平不是這麽想的。

    這位白先生老早就給她透過底,他是項家的家仆,現在就是她項希音的家仆。

    別說是一點銀子了,就算是傻妮要他的命,估計他也會給。

    正是因為這個,這種托付就顯的很讓人不安。

    傻妮不收,她把銀子推回去“豐安城裏有許多安全的地方,我不能拿你這銀子。”

    “郡主,隻是代為保存。”

    傻妮瞧了一眼那份量不少的銀子,猶豫著說“代為保存是要拿回去的,你答應我,一定要回來拿著銀子,我就代你保存著。但你要是有別的想法,那我是萬萬不能收的。”

    白雲平不知道說什麽好,最好隻能點頭同意了。

    他隻所以把銀子給自家郡主,也是很清楚他們現在的日子。

    郡主不過是個名頭而已,靖親王這些年先是蟄伏,後又是戰爭,其實積蓄並不多。

    他要養兵,養家人,還有姚家那麽一大片人要養著。

    其實能拿出來給從安公主的有限。

    從安公主能拿出來給郡主的,就更不多了。

    如果隻有郡主一個人,那事情還好辦一些,左右隨著公主府的用度,也花不了多少。

    可是她這邊是一家子人,光是日常開銷就要不少銀子的。

    白雲平見過將軍府榮華,也見過靖親王府公主府的奢華,更見過豐安城裏普通百姓的日子是什麽樣的。

    他知道自家郡主的日子並不富裕,不過是表麵看上去風光而已。

    他不想看她受苦,尤其大戰一旦打到這裏,人們四散奔逃,很可能就顧不上她了。

    到那時,她豈不是更苦?

    這一點銀子,雖不算多,但維持一下日子還是可以的。

    白雲平倒沒想著去了戰場,自己就真的會死,他還是會努力活下來,以後繼續照顧他們家的主子。

    但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希望郡主的日子能盡量好過一些。

    很簡單的心願而已,可卻也不能明說。

    如果他明說了銀子是給郡主用的,那他家郡主定是不會要的。

    藏著心思把銀子送了出去,白雲平才從沈家出去。

    再回頭看這處宅子,突然心裏有些酸澀。

    他守這宅子的時間,沒有謝卓長,而且為了不讓從安公主懷疑,很多時候還要避嫌。

    可因為這裏住著他們家郡主,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白雲平都覺得這裏有家味道。

    他自從項家沒了以後,就覺得自己是個孤單的人。

    入靖親王的軍也好,去西域也罷,都是活著要走的路,他不會多想,也不會多做什麽。

    依他的才能,如果好好在軍中做事,遠不至一個校尉這麽簡單。

    可他並不想太過進取,直到得知項家還有人活著。

    直到真正把傻妮找回來,白雲平才算找到了根。

    項家曾經是他的依靠,是他的信仰,而傻妮也沒讓他失望。

    可能從安公主過了那麽多年,早已經忘了當初那個對溫言軟語的少年將軍,但白雲平記得。

    而傻妮的性格是跟他父親項雲崎極為像似的。

    溫柔謙和,哪怕出再多的事,也不會輕易遷怒別人,更不會用什麽壞心思去算計他人,盡管他有足夠的實力。

    他們都很聰明,有一雙看透世事的眼睛,卻又不到處顯擺張揚,隻藏在心裏,盡可能的用自己的力量去解決問題,而不是給別人帶去麻煩。

    白雲平在傻妮身上,看到了過去自己的主子,也就特別願意跟她親近。

    這種親近遠勝過從安公主。

    所以他的想法也跟從安公主不同。

    從安公主是把傻妮當自己的女兒,是自己的所有物,是要聽她的話,跟著她走的。

    而白雲平,是把她當主子。

    他會聽她的話,隨她的意,跟她走,事事以她為先,無怨無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