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四顧空屋無舊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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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一時心血來潮、不計後果而奮不顧身地衝進那間充滿了危險的小黑屋時,我原以為會撞見那個發出沙啞嗓音、地位比劉鴻飛還高的男人,可是進去後卻傻了眼,發現屋裏空無一人,借著門外明亮的月光,可以看見整個屋子都整理收拾得分外幹淨整潔,和我之前見到的大不一樣,更不像是個已經荒廢了很久的地方。看著眼前的一切,我甚至一度懷疑是不是走錯了地方,進錯了房間。
我在屋裏沿著牆壁轉了一圈,仔細地打量著這個不大的房間,搜尋著它殘留在我記憶中的蛛絲馬跡,可是看了很久找了很久也沒有看到找到絲毫與剛才發生的事情有聯係的線索。
我憑借尚留在腦海中的一點記憶比劃著屋子裏床和桌子的方位,在這裏原本是有一個地洞的,那個地洞直通隧道,而那條隧道應該就是火舌計劃的關鍵研發場所。可是當我彎下腰幾乎趴在地上仔細搜索了一通後,竟然沒有看到任何通向地洞的痕跡。大理石地麵既平整又光滑,甚至連縫隙都契合得那樣嚴密,連一根針都無法插進去。難道地洞就這樣平白無故地消失了?我不想放棄,我猜想或許是因為周邊的環境太陰暗了(即使月光十分明亮),致使我錯失了一些重要的線索。我便把腰彎得更低,甚至跪了下來,幾乎伏在地上,用手指一點一點、一寸一寸慢慢地摸索著,就像我到基地後不久的那個夜晚在樂康居二樓那個幾乎被廢棄的房間裏曾經做過的那樣。我自信憑著女人手指的敏感和天生的細心,我一定能摸索到地洞的一點痕跡。可是直到我累得腰酸背痛,直到我摸遍了床和桌子之間的整塊地麵,竟然沒有任何發現。
本來在房屋一側的牆壁前還有一排酒架,放著幾瓶很有些年份的名貴紅酒,其中有一瓶紅酒扮成偽裝,隻需拉動酒瓶,地洞的機關就會突然打開。可是此時,那麵牆壁前什麽都沒有,沒有酒架,沒有紅酒,沒有機關,隻是光光的一麵白牆而已。牆上沒有照片,也沒有畫像,更沒有塵封的蛛網,那是一麵非常幹淨的牆,幹淨得幾乎不能再幹淨的牆。
沒有機關,沒有地洞,甚至連機關和地洞殘留的一點痕跡都沒有了,就像這間小黑屋裏從來沒有過機關、從來沒有過地洞似的。如果今天我對侯凱勝或者王大福說這裏曾經有過機關和地洞,他們到這裏看過之後一定以為我又在做夢,又在編造胡話了。
怎麽回事?難道這些真的是做夢和胡話嗎?我自己十分明確地知道,機關和地洞都曾經有過,都曾經實實在在地存在過,就在這間屋子裏,就在這間屋子的下方。我相信,表麵的痕跡可以被輕而易舉地被抹去,就像這間小黑屋的地麵和牆壁前的酒架那樣,但被隱藏在地底下的那些東西應該仍然存在,根深蒂固地存在。如果給我一根堅硬的鐵杵,把表麵這一層被“粉飾的太平”砸碎以後,露出來的就會是它的真相,真相裏一定有一個地洞和一條悠長黑暗的隧道。
但有一個問題卻讓我頗難解釋,至少用我目前所知的信息是無法解釋的。既然這裏已經沒有地洞了,那麽那個人呢?那個嗓音沙啞的人呢?即使我長時間地躲在門外的角落裏,並且投入了百倍的注意力,也沒有看見這個人出門,難道他真的像空氣那樣憑空突然消失了?
我來來回回仔細地查看了整間小屋,整個小屋隻有一間房子,除了那扇我一直守候在外麵的木門外,這裏再沒有其他出口了,房屋的側麵和背麵以及屋頂上連一扇窗戶都沒有,地洞也被封死,也就是說,除了屋子前麵的那扇小小的門外,那個人沒有任何其他途徑能夠離開這幢小屋。然而,那個人卻不見了。
在什麽情況下一個人會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憑空消失而讓別人猜測不透呢?難道這是魔術大師的傑作?可是即使那個人算是魔術大師,他也沒有必要深更半夜一個人躲在這麽偏僻的地方玩這種需要很多人協助才能完成的大型魔術啊。如果這個人不是在玩魔術,那麽他是怎麽消失的呢?我思前想後,想著想著,忽然想到了兩個字,一想到這兩個字,我就冷不丁地打了個寒戰,因為這兩個字就是:“鬼魂!”
人類的科技還遠沒有達到能夠讓一個人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移形換位”。在這樣的屋子裏突然消失的隻能是鬼魂!那個聲音沙啞的人竟然不是這個現實世界裏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個不知從什麽陰曹地府來的鬼魂啊!
天哪,我……我竟然遇到了一個鬼魂!
這個鬼魂會說話,會指使人,它還有拜服在它腳下的人心甘情願地供它驅使!
它為什麽會有那麽大的能耐?它是誰的鬼魂?
我不知為什麽此時第一個出現在腦中的詞竟然是“鬼魂”。世界上真的有鬼嗎?眼前的事實似乎和我之前所受的正規教育大相徑庭啊。
自小到大,無論是小學、中學還是大學,教科書裏都明確無誤地告訴我,世界萬物都是由物質構成的,我們所存在的這個世界是一個純粹唯物的世界,不存在任何超脫物質之外的東西,也就是在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魂。多少年來,我一直堅信這就是真理,因此當我聽到別人談起物質之外的東西時,我總是似笑非笑地嘲弄他們見識淺陋,認知粗鄙,他們的觀點不值一曬,他們都受到了唯心主義哲學的蠱惑。
可是,在我來基地前後,我發現冥冥中總是有一些神秘的東西在糾纏著我,或是見到、或是聽到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迫使我不得不一再修正以往一直秉持的信念。這個世界或許真的存在著唯物之外的一些東西呐,不能因為它不合我們所認知的狹隘的常理或者不能用現在已知的同樣狹隘的公式解釋就把眼睛一閉簡單而懶惰地否認它的存在,比如我現在眼前遇到的這個事實——鬼魂,它或許就真的存在啊。
想到那個聲音沙啞的人是個鬼魂,而且越想越確定他就是個鬼魂,我開始不安起來。那個鬼魂或許已經離開了這間小黑屋,或許還隱藏了身體,躲在這間小黑屋的某個角落裏窺視著我呢。我急忙抬頭四處張望,想找到它的影子,卻哪裏看得到,而它的影子又好像無處不在,從屋子的每一個角落裏同時發出了長久不息的猙獰的笑聲。
它的笑聲讓我頭暈目眩,它的笑聲讓我幾乎無法站立,它的笑聲幾乎摧毀了我心裏的最後一道防線。
趁我還沒有被它肆無忌憚的笑聲擊倒之前,我急忙拔腿退出了小黑屋,遠遠地離開它,離開它遠遠的。
我氣喘籲籲地跑出了一段似乎很長很長的路,站在遠處回頭再看小黑屋時,卻見整個小黑屋都搖晃了起來,仿佛那個鬼魂令人心驚肉跳的笑聲還沒有停止,因此小黑屋也像變成了鬼魂的雙肩似的因它猙獰的狂笑而不停地顫抖著。
正在這時,我忽然聞到一股焦糊的味道,好像是剛剛焚燒了什麽東西。一聞到這種令人作嘔的味道,我眼前立即出現了那些屍塊中焦糊的手指,不禁膽戰心驚,不敢再看它一眼,轉身拔腿就跑,越跑越遠,直到轉過一片假山石,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幢小黑屋了,方才踉踉蹌蹌地停下腳步。此時我隻覺得心中被什麽東西團團地堵住,悶得發慌,不得不俯下身去,手扶著一塊山石,不停地咳嗽著,咳得那麽劇烈,直到咳得眼前發黑,咳得天搖地晃,才漸漸止住咳嗽。可是那股焦糊的味道還在鼻尖周圍縈繞著,還在不停地往心裏鑽著,卻不知來自何方。但在我眼前,剛才我仿佛看見了一塊又一塊的東西,血淋淋的,正在火中炙烤著。而那大火的火舌卻在空中漸漸凝聚成一個人的臉龐,衝著我猙獰狂笑,我卻看不清這張臉到底是誰的臉,……
當我回到落霞小樓的時候,東方的天空已經漸露曙色了。我頗感身心疲憊,直挺挺地往床上一躺,便不想再動彈。
今晚經曆的一切好像是一場夢。本來是想重新探查一下小黑屋下麵的隧道,卻出其不意地遇到了劉鴻飛和李躍天,還有一個嗓音沙啞的男人,我甚至懷疑這個男人是個鬼魂。我還遇到了吳誌遠,這個保安部才被提拔為部長助理的年輕人,竟然在王大福的授意下不聲不響地跟蹤我,一直跟到了那幢小黑屋。如果我不是一時衝動,跑到小黑屋門口就要闖進去,恐怕吳誌遠也不會跳出來阻攔我,我也不會知道保安部竟然對我——技術部的主管——做出了這種讓人十分厭惡的事情。
隧道在小黑屋裏的入口顯然是被人有意封死了,我甚至有點懷疑那些人是不是為了專門針對我而這麽做的,也就是說我上次意外墜入地洞無意間發現那條隧道的事一定在火舌計劃的成員間鬧出了很大的動靜,為了防備我回頭再來尋找這條隧道,或者把這條隧道的信息告訴其他人,於是他們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把它在小黑屋裏的入口死死地封住,這樣落得幹幹淨淨,任我再怎麽說,不知道這條隧道的人也不會相信我。在今天晚上,我甚至自己一度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更何況他人呢!
如果事情真如我猜測的這樣,有誰知道當初我墜入地道的事情呢?做這件事的人當然和知道我墜入地洞的人之間有著密切的關係。我記得當時我心力交瘁、在地洞中暈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被救出,正躺在一張滿眼都是白色的床上,小蘭守候在我身邊。她當時沒有告訴我我是怎麽被救出來的,現在小蘭已不幸身亡,我就更難知道當時的細節了。
還有一點我也非常疑惑,以目前所知的這個計劃的成員對待他人的凶殘手段來看,當時他們為什麽不像殺害其他人那樣也直接殺死我呢,如果我死了,豈不幹淨,其他人更不可能會從我的嘴裏知道有關隧道的事情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對一個一向小心翼翼的組織來說應該是最省事、最安全的辦法了。可是當時他們不僅沒有殺我,而且還救了我,可是在救了我之後卻大費周章地抹去一切我看到的證據,這是為什麽呢?要知道當時我在基地可是無依無靠的可憐蟲,既沒有什麽值得自豪的身份,也沒有什麽讓人覬覦的地位,非常符合最近失蹤的幾個人的共同特點啊。
想不明白的事即使把頭想破了終究還是想不明白,如果明知有些事情一時想不明白,何必再費那麽多周章和腦力拚著頭破血流的風險還要去想呢。於是我幹脆放下一切,把頭腦中那些亂糟糟的東西全部清理一空,不再讓任何瑣碎和煩心的事情打擾,閉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覺吧——我已經很累了。
在我就要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的時候,我忽然聽到樓下的大門被擂得“砰砰砰”地直響,聲音大如驚雷,顯然是有人急著敲門。
我的睡意霎那間消失殆盡,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睜大了雙眼,眼中滿是驚恐之色。
——難道我昨晚夜探小黑屋的事情被他們發現了(當然,當我進入那間小黑屋的時候,不正時時刻刻都處在那個無處不在的鬼魂的監視之下嗎),那個鬼魂派人來索取我的命了?
隨著強勁的拍門聲,隨即傳來一聲巨大的叫喊:“開門,快點開門,怎麽還不開門?”
聽那聲音,好像是王大福天然的大嗓門。
我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隻要不是那個令人難以捉摸的鬼魂,我就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敲門聲變成了拍門聲,叫喊聲也變成了吼叫聲,聲聲不斷,催促著我急急忙忙地從床上爬起來,來不及整理裝束,就三步並作兩步地奔下了樓,把門打開。
幾乎在我開門的一刹那,王大福就從外麵衝了進來,一進來後就四處張望,看見我站在門旁,正緊張地看著他,於是大聲問道:“吳誌遠呢?吳誌遠在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