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階前相對露心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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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又是失蹤。
這次不是一兩個人的失蹤,而是整個鎮子的人一夜之間全部離奇地失蹤。
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情?他們都到哪裏去了?他們是在一夜之間遷徙到了別的地方,還是像蘇恒說的那樣——突然都死了?
當我把我有意調查此事背後原因的決定告訴蘇恒的時候,他開始還有些猶豫,但很快地也下了決心,要和我一起去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弄得清清楚楚。雖然這樣做可能並不容易,甚至還會有生命危險,畢竟我們對那些人——甚至是我們認為非常強大的一群人——為什麽會集體突然失蹤幾乎一無所知,甚至對這個地方也幾乎一無所知。這件事情的背後似乎有一個更加強大的力量在主宰著他們的命運,即使他們在麵子上表現得再強大,也不得不被背後的這種力量主宰著,甚至把自己的生命交托給背後的這種力量。當然這種力量也會主宰著我和蘇恒的命運,當這種力量故意要為難我們和我們作對的時候,我和蘇恒也不會是它的對手。這究竟是一種什麽力量呢?它為什麽會有那麽大的能耐?
不過讓我感到高興一點的是,這次調查我至少不必再像往常那樣偷偷摸摸地進行了,在這個無人空寂的小鎮之中,現在即使在光天化日下大搖大擺地走在小鎮裏阡陌縱橫的小路上或者闖進任何一間你想進入的房子,都絕對不會有任何人看見你,當然也絕對不會有任何人來阻止你。我對這種狀況感到非常滿意,因為除了那個會發出粗重喘氣聲的怪物(我暫且稱它為怪物吧)外,我無需再擔心什麽,我無需再為了什麽而躲躲藏藏了。
於是在那個豔陽高照的午後,我認為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的時候,我便動身前去尋找答案了。
尋找答案的起點就是吳誌遠突然死亡的那間屋子。據吳誌遠生前說,那是丁小小的住宅,我想到那裏看看是否能發現什麽蛛絲馬跡,我一直對吳誌遠和丁小小的死感到非常好奇,也感到特別怪異,就和現在小鎮的人突然消失了一樣的怪異。我很感激現在不是我一個人在做這件事情,有蘇恒在我身邊,讓我感到安全,也讓我感到安慰。
丁小小的住宅和這裏其他人的房子沒有什麽區別,並沒有因為她是陳大為的寶貝女兒就住得比其他人更加豪華一些。我不知道陳大為住在什麽地方,但我想他的住宅和其他人的住宅也不會有太大的差別,否則他的住宅就會在這些幾乎一模一樣的建築物裏麵顯得特別突兀,不僅破壞了整個環境的和諧,而且很容易就成為被攻擊的對象。大隱隱於市,陳大為應該對這句話頗有心得,以至於他在設計這裏的房子的時候把所有的房子都設計得一模一樣,如果不在這裏待上個把月的時間,並對周圍的環境仔細記憶,恐怕真不容易知道他的房子到底在哪裏。
不過現在丁小小的房子應該不會那麽難找,吳誌遠已經把她房子的大門炸開了一個大洞,我們隻需要找到大門處有一個大洞的房子,那就是丁小小住的地方了。
話雖如此,但要在這麽多迷宮似的房子裏找到丁小小的房子也實非易事。我和蘇恒剛過正午就出發上路了,本以為至少在太陽落山前就能有所收獲,但此刻太陽早已落山,天色已經變得昏暗朦朧,可呈現在我們眼前的還是那一棟棟一模一樣的房子。我開始懷疑這個地方到底是一個小鎮還是一座城市了,如果隻是一個不大的小鎮,怎麽會有那麽多的房子呢?為了不會迷路,我們每走過幾幢房子,蘇恒就會在房子旁邊的牆上做一個特殊的記號,整個下午過來,他已經不知在多少幢房子的牆壁上留下記號了,可是仍然沒有找到丁小小住的地方。
難道丁小小住的房子上的那個大破洞已經被修好了?我們在這裏這樣尋找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根本不可能找到她的房子?隨著天色越來越暗,我的這種疑慮也越來越重,到了最後幾乎相信事情一定就是這樣的。
我看了一眼蘇恒,想把心裏的疑慮告訴他,可是又怕他產生新的心理負擔,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一路上,蘇恒一直跟在我身後,不知疲倦地在牆壁上做著記號。而我則走得雙腿酸軟,到了最後,每再多走一步路都像是有個又堅又硬的東西落在我的鞋裏,刮擦著我的腳底,我的腳底像破了皮似的,疼痛一陣一陣地襲來,我必須咬緊牙關才能堅持下去。那雙鞋子也似乎變成了一副鐵打的鐐銬,我一直想擺脫它,可是它始終牢牢地套在我的腳上。到了後來,我連腿也邁不開了,隻能拖著兩條腿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動。
“我們還是休息一下吧。”見蘇恒一直沒有提出休息的要求,我隻好首先開口。話剛說完,也沒有等蘇恒回答,就在一棟房子門前的台階上坐了下來,兩隻手在酸脹的腿上又揉又拍。
蘇恒也在我身邊坐了下來,他的胸前仍然背著他的那個看起來有點髒兮兮的大挎包。整個下午他一直都背著這個包,包裏放著他盡可能找來的一些食物和飲用水——人到了任何一個地方哪能沒有食物和水呢!
蘇恒坐下後,遞了一小瓶水給我,又捏出一個小麵包送到我手上。一個下午的奔波的確使我饑渴難耐,那一小瓶水和一小塊麵包不用多長時間就都到了我的肚子裏。當我吃完這些東西後,我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樣狼吞虎咽的吃相也太不雅觀了,尤其不是我這樣一個注重細節的女孩子應該表現出來的,而且是在一個對自己頗有些好感的男子麵前。
我臉色紅了紅,輕輕地說道:“幸虧你帶了水和食物,辛苦你了。”
蘇恒見我很快吃完,便又拿出一小塊麵包,遞過來,說道:“這裏……這裏還有一點,給……給您。”
我猶豫著接過了這塊麵包,看了看他,見蘇恒已經把手中的食物也全部吃完,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正笑眯眯地看著我。
“你……你自己吃飽了嗎?”我問道。
“在外吃……吃飯,不能說……飽,還要為……為明天留……留一點。”蘇恒眨著眼睛說道。
我於是把手上的麵包又遞到他麵前,說道:“你是個男人,需要吃更多的東西才能保持足夠的體力。我吃的東西一向不是很多,剛才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這塊麵包……還是給你吃吧。”
蘇恒見我把麵包遞還過來,急忙搖著頭,說道:“不……不……不要,我……不……不要。”
“你是嫌我碰過的,因此不要嗎?”
“不……不是……不是這樣……不是……”蘇恒慌慌張張地說道。
我笑了笑,把麵包塞進他的手裏,轉身又坐回到台階上,雙手抱膝看著蘇恒。不知為何,我突然發現即使不吃東西,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蘇恒也是讓我感到非常滿足的事情,尤其看著他把我遞給他的麵包一點一點地咽下肚中,盡管我自己仍然有些饑餓,但還是非常高興。
我看著看著,心中忽然一動,自思道我是不是喜歡上他了,就像我喜歡侯凱勝那樣地喜歡他。但是這種讓我頗有些臉紅的念頭隻是在我心中如閃電般地一晃而過罷了。在一陣莫名的驚慌之後,我急忙安慰自己道:這不算什麽,隻是感激罷了。我的確應該感激蘇恒,他在我陷入危難的時候多次幫助我、救助我,是的,就是感激,除了感覺外,沒有其他什麽了。
不過……
我兩眼含笑看著他,似乎笑容中都飛滿了羞澀的紅暈。
蘇恒坐在我前麵不遠處的台階上,默默地把手中的麵包吃完,卻好像沒有發現他已經把手中的麵包吃完了似的,仍然默默地坐在那兒,怔怔地看著他前麵不遠處的地麵。
“蘇恒,蘇恒?”我輕輕地叫了他幾聲,“你在看什麽呢?”
蘇恒好像從夢中突然驚醒,驚愕地看著我,問道:“什……什麽事?”
“你看,天色漸漸晚了,而且似乎風也更大了一點,我們兩個人總不能在這個台階上傻傻地坐一輩子吧。今晚我們到什麽地方歇息好呢?”
“今晚……,今晚……”蘇恒不斷地重複著這兩個字,顯然他也沒有想好今晚的安排。
他對這裏和我一樣地不熟悉,既找不到旅館,也不會有什麽錢去打點,我怎麽能期望他會做出什麽出乎我意料的安排呢?不過我依然兩眼含笑地看著他,無論他說出什麽樣的話,無論他做出什麽樣的安排,我都會欣然接受,不會去責怪他。
“今晚……今晚……”蘇恒嘴裏反反複複的還是這兩個字。
“你有什麽計劃或安排嗎?如果沒有的話,看來今晚我們隻好‘露宿街頭’了。”
“今晚……今晚……”蘇恒好像沒有聽見我說的話,仍然在不斷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或者我們可以隨便闖進一個房子,有床就睡,有東西就吃,反正這個地方已經沒有一個人了,空房子多的是。”
“嗯,多……”蘇恒雖然不再說那兩個字了,但顯然他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隻是……不打招呼就跑到別人的房子裏又吃又睡,總覺得有點怪怪的。你說是不是啊?”
“怪……怪……”蘇恒囁嚅著。突然,我看見他臉色大變,額頭上湧出許多粗大的汗珠來,一顆接著一顆不斷地滾落。
“你怎麽了?你沒有睡醒,在做夢嗎?”我大驚失色地問道。
“夢……夢……”蘇恒又重複了幾聲,忽然抬起頭,睜大眼睛看著我,驚奇地問道:“做夢?我……在做……做夢!……咦,你怎麽……怎麽知道我……我……我做夢?”
“啊,我看你神不守舍的樣子,不是正像在做夢麽?”
“我……剛才我……好像的確在……在做夢。”
“啊,你真的在做夢!你夢見了什麽?”
“怪物!”
“怪物?”
“有……怪物……追……追我。”
“還是你說的那個怪物嗎?這次你看清了嗎?”
“黑……全身黑色,個頭……個頭高大。我看……看不清楚,不知道是……是什麽。”
“後來呢?”我繼續問道。
“後來……後來……”蘇恒喃喃自語了一會,說道:“後來,我……我聽見您的喊……喊聲,我就回……回來了。”
“那個怪物呢?”
“消失了,消失了,突然……消失了,好像一陣煙似的,在空氣中突然就消……消失了。”
我點了點頭,安慰他道:“不要怕,你回來了就好,至少現在……我們安全了。”
我嘴裏雖這麽說,但是我們現在真的已經安全了嗎?我自己都沒有把握。
夜色越來越重,在這寂靜無聲的夜晚,正有一個會發出粗重喘氣聲的怪物悄無聲息地躲在什麽地方等待著我和蘇恒這兩塊小鮮肉送到它貪得無厭的口中,而這個可怕的怪物可能和整個鎮子裏的人突然消失有很大的關係,或許我們還能有幸看見明天初升的太陽,或許我們再走一步就會被它的利爪拖進黑暗之中,從此和這個小鎮上的其他人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看我們不應該在外麵過夜,這裏的夜晚寂靜得讓我感到害怕,外麵有太多太危險的東西在等著我們了,除了那個會發出喘氣聲的怪物之外——而且不知道那些怪物有多少,或許還有其他凶猛的野獸在四處逡巡,虎視眈眈地等著我們主動上鉤呐。我們必須盡快找到一個安身之處,不僅可以解決我們當下的燃眉之急,而且今後我們可以把那個地方當做我們的大本營,以那個地方為圓心在周邊開展調查。我相信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有一天我們能夠知道事情的真相。”
蘇恒點了點頭,表示認可我的觀點。
我勉勉強強地站起身,抬頭朝四周看了看,哪裏才是我們合適的落腳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