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為愛不辭途路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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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和心情,在如此舒心的和風麗日之下,與和我一起度過數日的那個男囚愉快地聊天。他似乎漸漸放下了原本緊緊鎖住他心扉的那把鎖,願意向我透露一點他的過往,哪怕隻是一點點,也可以讓我能更好地了解他,讓我能從心裏逐漸地接受他,而不是本能地拒絕他。我想我不是一個封閉的人,在大學期間我曾積極地參與各項活動,並且對嫉妒我或者譏諷我的人也能本著誠心和善意予以善待,這一切特性才讓我有了與眾不同出人頭地的機會。現在也是這樣,雖然在短短的這段工作期間內我曾經經曆了許許多多的風風雨雨和生生死死的考驗,但是我的心沒有本質的改變,任何善待我的人我必善待之,而惡我的人我也會擇其善而待之,雖然偶爾也會對某些人恨得咬牙切齒。

    “那麽請你告訴我,你是誰?”我看著他的眼睛,再次問道。

    “我,普通人,基地……”

    他顯得有些緊張。這不難理解,因為這樣的人我在過去也曾見過,一些生性比較害羞的男人在初次和我談話時總會顯得有些局促不安,還沒有說兩句話臉就紅到了脖頸。不過對這樣的人我倒是蠻喜歡的,我發現這樣的人一般心地都比較善良,不會有什麽壞主意,也不會說什麽大話,或者去算計別人,與這樣的人交往比和其他人交往更令人放心。事實上,我認為蘇恒也屬於這一類人,他話語不多,卻讓我感到很輕鬆,我不需要他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但他每說出的一句話,每吐出的一個字都是他真心的表白,更何況他還能夠聽我說話,他聽我說話的時候總是那麽認真,讓我有一種真正的安全感,並因此而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依賴感。正因為這樣,我對蘇恒的心扉很快就敞開了。眼前的這個人也是和蘇恒一樣生性靦腆的人嗎?我對他也會像對待蘇恒那樣很快就敞開自己的心扉嗎?

    “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否則我都不知道今後該怎麽稱呼你。”我直視著他的眼睛,認真地問道。

    “我……名字……”他顯得有些遲疑,好像在想著什麽,又好像在回避著什麽。

    “對,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名字……”他似乎還沒有想好該怎麽回答我。

    “你不會連你叫什麽名字都忘了吧?比如說,我姓戴,名字叫戴瓊。你呢?你姓什麽?叫什麽名字?”

    “胡子。”

    “什麽?你說什麽?”

    “胡子,我的名字,大胡子。”他突然笑了笑。

    “你說你的名字叫大胡子?怎麽會有這樣的名字呢?我想你在基地的時候你的名字一定不是叫大胡子。那時你的名字是什麽?”

    “大胡子。嘿嘿,大胡子。”說著,他用手擺弄起他的絡腮胡須來,好像對他這些又髒又亂又長的胡子特別感興趣,也頗為自豪。

    “好吧,反正名字就是一個人的代號而已,我以後就叫你大胡子吧。”我雖這麽說,但心裏卻頗不開心,顯然這個人還想對我隱瞞些什麽。

    “好。”

    “大胡子,你告訴我,他們為什麽抓你?”

    “找人。”

    “這麽說,你是到這裏來找人的了?你是來找他們中間的一個人嗎?你認識他們?”

    “不。”

    “你不是來找他們的?”

    大胡子點點頭。

    “那你來找誰?”

    “女……女人。”他的臉又開始微微紅了起來。

    “女人?你是來找女人的?”我驚訝地看著他問道,我幾乎不相信這樣一個邋裏邋遢的人也會有女人。

    “嗯。”

    “一個漂亮的女人?”

    “嗯。”

    天哪,他要找的那個女人竟然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難道他是在騙我嗎?我沒有說破它,耐著性子繼續問了下去。

    “那個女人……她比我漂亮嗎?”我微笑地看著他,不知為何,當一個男人提到一個漂亮的女人的時候,我的心裏總會冒出這樣的問題,想讓他確認一下到底是那個女人漂亮,還是我漂亮,雖然我知道這是一個很傻的問題。

    “嗯,漂亮。”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知道這個問題不容易回答,如果順水推舟說是我漂亮,固然能博得我的喜歡,但無疑會褻瀆他心中的那位女神,雖然她聽不見,但上帝會聽見並且在那裏看著,而且也會使他自己的良心感到不安,一個誠實的人絕不會、也不肯見風使舵,出賣自己的良心的。因此雖然他沒有直接說我漂亮,但我心裏仍然暗暗地歡喜,因為這個人至少是誠實的。如果一個人事誠實的,他在其他的事情上就不會太壞。

    “你很喜歡她,是不是?”看見他有些囧怵的模樣,我及時換了個話題。

    “嗯。”他答道。

    “但是她跑了,離開了你,否則你也不用去找她了。她跑了,你仍然喜歡她?”

    “不,她沒……唉,不管怎樣,我喜歡……”

    “即使她和其他男人好,離開了你,你也仍然喜歡她?”

    他的眼睛突然怒視著我,讓我感到這個問題問的的確有些過份,於是急忙補充道:“我……我是想問,她為什麽會離開你。”

    他的神色忽然黯淡了下去,低著頭,痛苦地想了好長一會兒,才斷斷續續地說道:“不見了,突然……不見了。”

    “難道發生了什麽不幸的事?”我從他低沉陰鬱的聲音裏聽出了他的痛苦。

    他把頭重新埋進手裏,沒有再回答。

    這一定是件十分不幸的事,隻有十分不幸的事才會讓一個男人感到如此痛苦。我的心也不禁和他的心連在一起,他心中的痛苦傳到我的心上,讓我的心和他的心一樣地痛苦。

    自己愛的人一覺醒來卻不見了,這種感情我已深有體會。

    “都怨我,怨我!”他突然說道,聲音裏滿是悲鳴和哽咽。

    “難道她的消失和你有關?”我不安地問道。

    “阻止,我……我該阻止她,我……”他已幾乎泣不成聲。

    看見一個大個子男人如此淒淒切切地哭出聲來,我心中頓時悲慟大增,以一個女人最細膩的情感,我知道這個看上去粗獷的男人的心絕對比很多女人的心都要柔軟。

    我的哭泣是哽在喉頭的哭泣,無聲卻勝有聲。誰能說我對蘇恒的感情就沒有這個男人對他正在尋找的那個消失的女人的感情更深呢?

    “這……這不是你的錯,她既然要走,恐怕你是攔不住她的。”看著他那傷心的哭泣,我想盡力安慰他。

    “不,我……是我的錯。我……我應該阻止她,阻止她。”他依然沒有從他痛苦的泥潭中拔出來。

    此時我已無法再說什麽了,我的心一陣陣地收緊,也和他的心一樣地痛。

    我沒料到我們的談話竟引起這麽大的悲傷,讓兩個受到傷害的人在這裏盡情地發泄著各自由衷的悲傷。我聽說男人一般都是不會流淚的,一旦流淚一定有什麽事觸及到了他心靈深處最受傷的那個角落。大胡子的那個角落大概就是他最愛的人突然離他而去,而他卻為沒有能力阻止而悔恨不已。

    失去的東西已經失去了,已經失去的東西即使後悔也難再尋回。

    “唉——”我歎了口氣,又似在用他能聽見的聲音自言自語地說道:“我也有一份感情曾經放在我麵前,但我沒有好好地把握,卻被自己撲朔迷離的身世羈絆,像一個傻瓜似的做了一件愚蠢的事。當我從這件事中脫離出來以後,才發現原來我所要的並不是我曾經追求的這些東西,而那曾經在我身邊但我卻沒有珍惜的感情卻離我而去了。我要去尋找,再把它找回,為了這個理想和目標,即使踏遍千山萬水也在所不惜。大胡子,我也相信你為了你的愛人願意付出一切,像我一樣勇於去尋找。終將有一天,我會找到我的這份感情,而你也會找到你的愛人,一定是這樣的,不要氣餒啊。”

    大胡子聽我這麽說,怔怔地看著我,好像要從我的眼睛裏發現他要尋找的目標。

    然而,我的話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多的安慰,他眼中的憂慮變得更重了。

    “啊,其實你不必那麽悲傷,你的本事還是挺大的,否則不可能……不可能帶著我從那個令人惡心的山洞裏逃出來。”我想把談話的內容變得快樂一點,“請你告訴我,你是怎麽逃出來的呢?這在我看來,簡直就像謎一樣,太神奇了。做到這一點一定很困難吧?”

    “節日,今天,是節日。”大胡子有些黯然地說道。

    “節日?今天是幾月幾號?哎呀,我已經完全丟失時間了,難道今天是什麽特別的節日?”我努力地想了想,卻什麽都想不起來。

    “你的節日。”他看著我說。

    “啊?”我不明所以。

    “當家的節日。”他指著山下的樹林說。

    “什麽意思?”我越發糊塗。

    “你和當家的節日。”他的聲音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使我聽上去感到特別別扭。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我不認為我和那個當家的有什麽交集,更不用說有什麽節日。”我的話語裏明顯帶著不快。

    “哼!”他鼻子裏發出一聲冷笑,說道,“壓寨夫人。”

    “你是說那件事啊,”我聽他提到“壓寨夫人”這幾個字,心裏猛地一震,說道,“那隻是他們的一廂情願,我可沒有給過他們任何允諾,這件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請你再不要提這件事了,否則……否則我就生氣了。”

    “慶祝,他們慶祝。”大胡子沒有理會我的警告,繼續說道。

    “他們當然要慶祝啦,”我冷笑道,“能夠強行娶我,對他們來說是件多麽重大的喜事,他們當然要慶祝啦。難道偷偷摸摸地把我捉去,往他們當家的床上一扔,那麽簡單。”

    “喝酒,跳舞,所有的人。”

    “酒是劣酒,舞是拙舞,所有的人,嘿嘿,群魔亂舞,再貼切不過了。”

    “機會,我們的機會。”

    我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說,他們所有人都去狂歡了,又是喝酒,又是跳舞,這就給我們留下了逃走的機會。”

    “醉了,累了,睡了。機會。”

    我興奮地說道:“是啊,這真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可是,我依稀記得在這樣的機會到來之前,有人……”我做出一個扼住自己脖子從而昏厥的動作,雖然當時魂亂情謎,現在想來,那個扼住我脖子的人除了眼前的這個人外還能是誰,不過我還是需要再確定一下,於是問道,“那個人真的是你?”

    果然不出所料,大胡子點了點頭。

    見他若無其事、毫無愧意的模樣,我心中不禁有一股努火直往上衝,好像受到了重大的欺辱,沒好氣地說道:“你為什麽那樣做?我想你當時一定是瘋了。”

    “救你。”

    “救我?用掐死我的方法來救我?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命大,此時在你麵前的就是一具屍體了。”想到我當時和一具屍體這麽近地打了個照麵時,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後怕。

    “他們慶祝,你是……壓寨夫人,也得去。如果……如果你暈死過去,就不必去……”大胡子猶猶豫豫地說道,好像在仔細斟酌選擇最合適的詞語似的,雖然這句話說得斷斷續續,但我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說,你已經看到了這麽一個絕好的能夠逃走的機會,並且已經打算好帶著我一起逃走。但是因為他們準備逼我做壓寨夫人,作為大王未來的老婆,我當然必須和他們一起慶祝,這樣對我來說,就會失去這麽好的機會,所以你為了我著想,就把我掐得暈死過去,這樣一來,我當然就不會參加他們的慶祝活動,你就有機會在他們酒醉昏睡的時候,帶著我一起逃出來了。是不是這樣?”我看著他,雖然還有些生氣,但明白他的意思後,已經心平氣和了許多。

    “就是,就是這樣。”大胡子連忙點頭道。

    “如此說來,你把我掐暈過去,我不僅不能怨你,我還得感謝你嘍。”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道。

    “不……不用謝我。”大胡子靦腆地低下頭,撥弄著那堆幾乎已經燃盡的柴火。

    “真的不用我謝你?”

    “真的……不用……”

    “你為什麽要我謝你呢,你把我救出來,是功,但是把我掐暈,雖然出於好心,但仍然是過。功過相抵,我是不會謝你的。”我斬釘截鐵地說道。

    大胡子對我的話感到有些不安,我看見他坐姿動了動,但繼續強裝鎮定地撥弄著那些幾乎已快燃盡的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