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逃無可逃是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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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要救我?隻是因為我們都曾經在基地工作過?但據我所知,在基地的那些人中大多數人的人情都很淡薄,往往秉持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哲學理念,根本不會顧及他人的安危,凡事都會從是否有利於自己的角度出發。顯然你這樣做是和基地人長期秉持的這條哲學理念相衝突的。你在逃走的過程中救我,反而會增加你逃走的難度,更何況你所帶著的這個人在那個時候根本不能自己走路,自己思考,必須完全依靠你的能力和判斷呢,這其實大大增加了你的風險。當時你是怎麽考慮的呢?是不是因為我做了什麽讓你特別感動的事情,以至於放不下我,要帶著我一起逃走?”我嘴裏這麽說,心裏卻在嘿嘿地笑著,如果我說對他曾經做過什麽讓他“特別感動”的事,無非就是把幾個我不想吃的變了質的臭饅頭給他吃,後來又和他分享了一些從那些人的“大總管”處詐來的酒肉飯食,如此而已,此外似乎再也沒有什麽了。
隻見大胡子側著身體,怔怔地看著腳前的那堆已經變得星星點點的柴火的灰燼,似乎沒有聽見我的問題。當他不想回答我的時候,總是喜歡這樣裝聾作啞,我都幾乎習慣了他的這種做法。於是,很快我就換了一個話題。
“這裏是什麽地方?你說這裏離他們的大本營不遠,為什麽我們要在這裏歇息,不逃得更遠一點呢?如果那些人追過來,我們豈不是又會被他們抓個正著。”
“更遠?哪裏?”
“我們可以逃到讓他們找不到,追不上的地方,那樣我們就安全了。”
“帶著你?”
“是啊,當然要帶著我,難道你想把我一個人丟下不管嗎?我是一個弱女子,你是一個大男人,大男人總不會對一個需要自己保護的弱女子不聞不問吧。”我嘻嘻地笑著說道。
大胡子苦嘿嘿地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你……哦……”我立即想到了一件事,“那時我不能動彈,你帶著我這樣一個‘累贅’,不能走,不能動,又這麽重,山林擋道,路途崎嶇,當然無法逃得太遠。能逃到這裏來,已經是萬幸了,對不對?我應當感謝你,而不應該對你提出更多的不符實際的要求,對不對?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我已經醒來了,我能走了,我能動了,我能穿越茂密的山林了,我能跨過崎嶇的道路了,我到哪兒去都可以了。趁著現在天色還亮,還能看得清四處的環境,我們趕緊出發吧,走得越遠越好。離開這個地方,找到一個安全的所在再坐下來休息,那時候有足夠的時間可以休息呐。”
“這裏……安全。”
“你是說這裏很安全嗎?我看不見得,他們離我們不是很遠,我想如果他們從那片山林裏衝上來,大概不到二十分鍾就能到這裏。他們個個都是翻山越嶺的好手,箭術高明,武藝高強,趕到這裏對他們來說真是小菜一碟。所以我們必須走,趕緊離開這裏。”我對他們那矯捷的身手以及精準的箭法依然心有餘悸,如果我們和他們落在目視的距離範圍之內,我估計能逃走的機會就非常渺茫了。
“去哪?”大胡子不動聲色的說道。
我看見他這副不疾不徐的樣子,心裏都為他感到焦躁,難道這個人還想被他們抓住,再在那個陰暗腐臭的山洞裏關十年嗎?我越來越感到這個絡腮胡子的大男人有點不可理喻了。
我站起身看了看四周連綿不絕的山巒,就像一個月牙型從三麵包圍了過來,山的另一麵我不知道是什麽地方,而這座山的下麵就是那些人的營地。如果我們需要逃走的話,也隻有繼續朝山的那一麵逃去,但是我的確不知道即使到了山的那一麵,是否真的能逃避他們的追捕。那些人對這一帶的情況顯然比我們更加熟悉。
我歎了口氣,看著大胡子,挪揄地說道:“瞧你這樣心安理得的,你一定有辦法逃走的,你會知道我們應該到什麽地方去的,對不對?”
大胡子看著我,笑了笑,他的笑讓我略微感到安心,我似乎從他的笑容裏看出他果然有方法,有地方,他的笑對我而言真是莫大的安慰。
“什麽地方?你說,你說。”我催促道。
“地方?這裏,就在這裏!”大胡子說道。
“這裏?說了半天還是這裏。這裏究竟有什麽好,不遮風,不擋雨,那群人來了逃不掉,總之這個地方一點都不好。你怎麽這麽喜歡這個地方,難道……難道你對這個地方有特別的感情,比如說,那個……那個女人,那個你喜歡的女人,是不是你和她在這裏初次見麵,是不是你和她在這裏有過特別的纏綿,是不是……”
他沒有再聽我說下去,而是站起身,拿上弓,背上箭,隻簡單地丟下一句:“天色尚早,我去打獵。”說完,沒有等我的回應,就大踏步地向坡上走去。
“你……你站住,我還沒有說完呢,你……”
山坡上有一片樹林,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樹林後麵。
“我……我為什麽要在這裏等他?”我自言自語道,“誰叫他不理我,我偏不在這裏等他。我有手有腳,我自己能走能動,我何必要倚靠他。他願意在這裏就讓他在這裏,我可以自己去找出路,去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又不是沒有在山林裏走過。對了,就這麽辦。”
我很快就決定自己去找我自己的目標和方向了,不再依賴這個大胡子。
可是我剛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另一個聲音在身體內對自己說道:“如果大胡子回來找不到我,他會不會很著急?如果他著急的話,會不會衝下山去和那些人拚命?如果他和山下那些人拚命的話,會不會被他們抓住?如果他被他們抓住的話,會不會……”我突然不敢再想下去,腳步變得猶猶豫豫,走一步退兩步,終究還是在原地打轉,沒有離開。
“我為什麽會對大胡子這麽關心?他和我非親非故,又沒有什麽特殊的關係,他雖然救了我,但像我所說的,他也曾經想害我,想掐死我。他能不能找到我與我何幹,他著不著急與我何幹,他衝下去和那些人拚命與我何幹,他被那些人抓住或者被那些人殺死,又與我何幹。他是一個有能力的不需要我照顧的大男人,他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這一切與我何幹。走吧,早點走吧,盡早離開他,離開他給我帶來的困擾和羈絆,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況且我還要去找那個我一直在找的人——蘇恒呐,我總不能在這個地方逗留盤桓吧。走吧,還是早點走吧。”想到這裏,我又開始挪動腳步,但思想裏卻被各種各樣的問題充斥著,因此也不知道自己所走的方向,也不知道自己真的走了還是沒有走。
“天哪,我心裏怎麽有那麽多的事情放不下呢?”我長籲短歎道,“我小小的身軀裏背著那麽多的事情,它們會把我壓塌的,會把我壓垮的,我會無法承受的,我……我會死掉的。”
“還好,你沒有死。”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我驚訝地轉過身,隻見大胡子已經打獵回來了,手上依然拎著一隻野雞。
“這麽快?”我簡直不敢相信他真的出去打獵了。
“野雞,多,好打。”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就證明了我們不必為在這兒有沒有吃的東西而顧慮,雖然山上野雞多,但能這麽快就捕到一隻,也可見他打獵的水平的確不低。
“你在幹嘛?”他的興致似乎很高,竟然主動問我。
“啊,沒……沒什麽,隻是四處看看,……這兒沒有什麽好看的,四處走走而已。總是坐在這裏,有點累。”我支吾著答道。
“你為什麽說……想死?”
“我……可能……可能你聽錯了,我……我怎麽會想死呢,這裏的風景這麽好,而且我又這麽年輕,未來、前途一片光明,我怎麽會想死呢,一定是你……是你聽錯了。”
“但願這樣。”
他把野雞往麵前的地上一扔,放下弓箭,又開始坐在那兒拔雞毛。
“你……到哪兒?”他突然又問道。
“啊?你說什麽?我現在就在這兒,哪裏都沒有去啊。”
“剛才。”
“剛才?什麽時候?”
“我回來前。”
“剛才……我……我沒有去哪兒呀。”
“我看見你走,朝那兒走。”他用沾滿雞毛的手指了一下方向。
“哦,這樣啊,我隻是隨便走走,想去那裏看看到底有什麽東西,看看風景如何。你瞧,我是一個喜歡看風景的女人,尤其發現這裏的風景真是不錯,白白錯過的話豈不可惜。”
“幸虧沒走。”
“什麽?你這是什麽意思?”我驚愕地看著他。
“否則,你就真得……死了。”
“到底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我的心砰砰亂跳。
“這裏,那裏,”他用手不斷地指點著山下,“都是人,他們的人。”
“有那麽多人?”
“有那麽多人。我們……被圍,包圍了。”
“我們不是他們的敵人,和他們近無冤,遠無仇,他們那麽興師動眾地來抓我們,何必呢?你……你會不會搞錯了啊?”
大胡子看了我一點,嘿嘿笑道:“壓寨夫人。”
“哎呀,求你了,千萬別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千萬別用那樣的語氣和我說話,我會受不了的。我根本不是壓寨夫人,我也不想當壓寨夫人,我隻想做我自己,我不想和那個讓我討厭的大王有任何交集。”
“壓寨夫人……逃了,當然要追回,就是追到……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回。”
“天哪,他們像鬼一樣地纏住我了嗎?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呢?”聽他這麽說,我心裏的確有一點害怕。
“能怎麽辦?”大胡子反問道,他手上的那隻野雞的毛幾乎都被他拔幹淨了。
“怎麽辦?怎麽辦?”我急得跺著腳,不停地來回走著,“或許……或許我可以嫁人,如果我嫁了人,他們總不會逼我再做那個壓寨夫人了吧?”
“你要嫁給誰?”大胡子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不知道,我怎麽知道要嫁給誰呢?或許……或許隨便嫁給我遇到的一個男人吧,或許……或許嫁給我從現在開始遇到的第一個男人吧?或許……,唉,我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這種事呢?”
“第一個……遇到的……男人?是誰?我嗎?”
“什麽?”
“你要嫁給……我?”
“天哪,我怎麽會嫁給你!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嫁給你,不,不,我不會嫁給你的。”我驚叫道。
“或許是一個……辦法,嫁給我,不做壓寨夫人。”
“不,不,不,我不會嫁給你,不會嫁給你的。”
“你想做壓寨夫人?”
“我也不會去做壓寨夫人,也不會嫁給你,我會……我會嫁給其他人,對了,嫁給其他人。”當我口中說“其他人”的時候,心裏想的卻是蘇恒,可是我怎麽好意思在他的麵前提到在我心目中幾近神聖的“蘇恒”這個名字呢?
“好吧,反正……反正我也不想娶你。”大胡子好像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冷冷地說道。
“你不想娶我?”我簡直不知說什麽才好,難道我的美貌竟然打動不了眼前這個人,“不,請你不要這麽說,我不是不想嫁給你,隻是我不能嫁給你,因為……因為我可以把你當做保護我的兄長,把你當做是我的哥哥,但是,我不能嫁給你。”
“我不會娶你。”
“你這麽說真傷我的心。”
“因為……我就是娶了你,你也不得不……不得不做他們的那個壓寨夫人。”
“你說什麽?”
“他們會先殺了我,再搶你去做……做壓寨夫人。我不想死,為你死。”
“真的嗎?他們真的會這麽做?”我簡直有些絕望了。
“當然是真的。”
此時他已經開始生火,像前次那樣把野雞串在樹枝上翻來覆去地烤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從火堆那兒飄過來陣陣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