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玄辯清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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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昊渾渾噩噩走出房間,下午有兩節課,一節是山長大人的課,另一節是種田課,她不能遲到。

    腳步有些虛浮的走進書齋,果不其然,溫誌謙那廝已經揮舞著手臂:“李兄,李兄,這裏,這裏!”

    李元昊懶得找座位,徑自走了過去,溫誌謙忙將占位的衣衫拿開,樂嗬嗬看著李元昊坐下:“李兄,我也入了戲劇班,好巧,在花名冊上看到了你的名字。”

    “嗯。”李元昊點了一下頭,鬼知道這個溫誌謙在想什麽,所以她懶得多想。

    “李兄似乎看起來精神不好?”溫誌謙開口問道。

    “嗯。”一模一樣的回答,中午午休不好,李元昊腦袋發脹,昏昏欲睡。

    “若是李兄困乏,可以小歇一下,小弟幫你把風兒。”溫誌謙說道。

    “嗯。”李元昊下意識的回答,隨即像是想起什麽事情,看了一眼溫誌謙,皺著眉頭問道:“溫誌謙,萍水相逢,你為何對我這般好?”

    溫誌謙突然歎了一口氣:“實不相瞞,李兄和我那早年夭折的哥哥相貌有幾分相似,見到李兄便想起了他,不自覺親近起來。”

    這個謊言太憋足,李元昊心裏冷哼一聲,無論你是誰,有何目的,以後都要小心提防了,心裏有疑惑,但是李元昊卻伸手拍了拍溫誌謙的肩膀:“溫兄,節哀順變。”

    在太安城那個大染缸裏走出的皇帝陛下若是看不出這點門門道道,還不如喝水噎死算了,若是傻乎乎的當麵揭穿,皇帝陛下撞死在豆腐上麵得了。

    “山長大人到了,山長大人到了......”一陣躁動的竊竊私語,書齋恢複了平靜。

    眾人睜大眼睛,希望一睹顧遠長的風采,顧遠長不負眾望,入門的時候被門框絆了一跤,一個踉蹌,幸好及時扶住講桌,方才沒有摔在地上,形象全無。

    李元昊嘴角微微一翹,馬上故作驚訝,昨夜雖然認出了山長大人的身份,但是今日做戲還應該全套。

    顧遠長掃視一遍學堂,果然,李慶元那小子會故作驚訝。

    狼和狽,在那一瞬間相遇。

    “諸位同學,今日上課,老夫特意請來了你們一位博學多識的學長授課,他的學問不輸任何一位教習先生。以老夫看來,他是最接近真理的人。”顧遠長笑著說道。

    底下一群人竊竊私語,能讓山長大人評價為最接近真理的人?那應該是怎樣的一位神仙人物?

    李元昊也很好奇,瞪著一雙大眼睛,等那人走進學齋,她皺了皺眉頭,這個人好生麵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哦,想起來了,李元昊恍然大悟,繼而目瞪口呆,這人不是那個自稱“我是鳥兒”的周夢嘛。

    周夢眯著眼睛,伸著脖子走進學齋,不愧是山長大人欽點的飽學之士,出場方式都和山長大人一模一樣,周夢也被門框絆了一跤,可惜他沒有山長大人的反應速度,哎呦一聲趴在地上,隨後一聲粗俗的喊聲:“疼死老子了!”

    學齋之內寂靜無聲,然後哄堂大笑,李元昊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你不是鳥兒嗎,你不是會飛嗎?你給我飛一個看看。

    顧遠長也覺得臉麵無光,以袖捂麵,既好氣又好笑。

    周夢爬起身來,撲打一下身上的泥土,走上講台,咳嗽一聲,嗓音清亮:“世間萬物生於有,還是生於無?”

    不等有人回答,周夢自問自答:“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有之以為利,無知以為用。”

    剛剛回答完畢,他又自我否定:“子息從來天數,原非人力所為。皆是有中生無,堪令耳目新奇。”

    搖搖頭,他再次否定自己:“有之所始,以無為本。將欲全有,必反於無也。”

    “非也,非也,誑也,非誑也,實其所誑也,有在無之前,方為萬物初始。”

    ......

    玄辯清談,首先冒入李元昊腦海中的詞匯,上古魏晉南北朝流行的一種方式,是一種避世的手段,多以動靜、有無、體用、言意為主題,玄之又玄,眾妙之門。玄辯清談對於雅人而言,回味無窮,能讓人神清氣爽,參透世事,但是對於不懂的人而言,侃侃而談,羅裏吧嗦,又臭又長。

    李元昊自認為是個雅人,但是打架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告訴她,你是一個俗人,徹徹底底的大俗人,她又開始做那個變成鳥兒的夢了,飛啊,飛啊,然後噗通一聲,從天上掉下來,摔在地上,緩緩睜開眼睛,學堂上的人又走了七七八八,隻剩下李元昊和溫誌謙。

    “啊,又下課了啊!”第一天,李元昊連睡兩節課,她心裏懊惱不已,實在愧對初衷,愧對周師兄......精彩的演講,心中有愧啊。

    “李兄,這堂課有課業。”溫誌謙開口說道。

    “啊,有課業啊,什麽課業?”李元昊迷蒙的問道。

    “世間萬物源於動,還是靜。”

    “這,這,這可真是一個好課業啊。”李元昊無不感慨。

    溫誌謙站起身來:“李兄,我們快去後山吧,不然下一節課又要遲到了。”

    是啊,還有一節課,李元昊趕忙起身,向著後山跑去。

    兩人到了後山,山腰已經圍滿了新生,基本上都是第一次種田,經過兩堂“睡覺課”的洗禮,各個精神飽滿,心情愉悅,其中就包括扛著鋤頭,擎著鐮刀的李元昊,望著屬於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她說不出的高興,心頭暗暗發誓,這一節課可一定不能睡覺了。

    先生是那位老農,山長大人從山下請來,此時正蹲在田埂上,蹬著一雙草鞋,吧吧抽著旱煙,抬頭望著一群朝氣蓬勃的青年男女,張嘴一笑,缺了兩顆大門牙。老農名字很鄉土,叫劉阿瞞,在嶽麓書院有一個講書職位,但是他卻不敢接受,若是有人叫他一聲劉講書,他能羞愧的無地自容,所以在嶽麓書院他有一個平常而又特殊的稱呼——劉老伯。

    劉老伯會唱山歌,他覺得唱的不好,但是山長大人覺得好,劉老伯不懂,問過很多人好壞,其中就有何承鵬,何承鵬讓劉老伯唱兩句,品鑒一下,劉老伯便扯著嗓子唱道:“那一天我出門碰見個姑娘,她穿的衣裳真漂亮,我站在一旁偷偷的欣賞,她長得真美,我想.....”唱完,他問,怎麽樣?何承鵬笑著說:“勝在一個真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