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安城起風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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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昊挽起袖子,到臂彎處,感覺天氣有點冷,又向下褪了褪,到小臂之前,從包袱行禮中取出一把木梳,細心打理著老頑童的頭發和胡須:“黃老頭兒,你說老頑童的頭發會不會硬若金石,我的剪刀下去,頭發沒斷開,剪刀先斷了?”
想象力倒是豐富,老頑童又不是妖魔鬼怪。”黃淳風淡淡的說道。
將頭發胡須梳理好,李元昊將老頑童的腦袋按在盆裏,用力搓了搓:“黃老頭兒,老頑童明天早上看到頭發和胡須沒了,會不會揍我?”
那可不好說,誰能猜透他的心思,那便是神仙了。”黃淳風坐在篝火處,喝著一點酒味都沒有的酒水,望了一眼和平常人家的姑娘並無不同的李元昊:“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還能親自給老頑童洗頭,刮胡須,自古應該沒有你這樣的皇帝了吧。”
洗完頭,李元昊笑了笑,並未覺得任何不妥,按住老頑童的耳朵,用皂角使勁搓了搓,好好洗了洗脖頸,一盆水澆下去,水流順著頭發流下來,邋遢肮髒的天下第一終於有點樣子了:“其實我一直都不太明白,一個皇帝到底應該怎樣做才算是一個合格的皇帝?冷酷,無情,霸道,心思難測,不準有人觸碰他的底線?或許因為沒有製約,站在權力巔峰,皇帝可以做其他人想做但是做不到的人,但是也更少的自由。黃老頭兒,我一直在想,一個皇帝若是褪去皇帝這個身份,他是什麽?他應該是個人,不是洪水猛獸,不是大羅金仙,一個隻有雙手雙腳的人,一個腦袋,一張嘴巴,也要吃飯睡覺,最基本的需求和其他人並無不同。”
李元昊拿起剪刀,哢嚓一聲,老頑童的一縷縷頭發落在地上:“任何美化和醜化,都是遮掩,皇帝的最終歸屬應該是人。上古年間,不少皇帝都流露出人性一麵,而且這些人性或者說善意,貫穿他們一生。漢靈帝劉宏喜歡做生意,唐玄宗喜歡作曲唱戲,唐莊宗喜歡摔跤,曹丕喜歡騎射詩詞,南唐後主李煜喜歡作畫書法,若是這些皇帝天子被歸納為昏君,那麽漢武帝喜歡漢賦,唐太宗喜歡書法,這可都是千古名君,有人會說千古名君登上帝位都是一部血腥史,但是依我看來,這些更證明一件事情,即便是天子皇帝,最終也是人。”
乍聽是歪理學說,但是細細想來,也有那麽一點道理。”黃淳風突然放鬆下來,不再是佛家各種坐姿,而是懶洋洋斜倚著身後的石頭,被篝火烘烤的熱乎乎,酒劍仙像是某個小村莊都會有的,坐在村頭曬太陽的老翁:“丫頭,換個話題,關於皇帝的話題太過無聊了。”
雖然經常被懟,但是酒劍仙十分享受和北魏天子相互調侃的時光,特別是在做那件事情之前,這種時光越來越少。
李元昊停下剪刀,歪著腦袋想了想,眼睛突然彎成了月牙:“黃老頭兒,當年你和上一代神極閣閣主之間的風花雪月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說說嘛,也讓我羨慕羨慕,給你鼓掌叫好一番。”
黃淳風看了看掛在梧桐末梢的月牙:“時候也不早了,大家還是早點休息吧。”
說著,準備起身入馬車,皇帝陛下把天聊死,再聊下去,那便是尬聊,實在無趣,三絕之首準備入車睡覺。
別別別,黃老頭兒,咱們再換個話題,再換個。”
山郊野外,清風冷月,如此月上梧桐頭的時光,正是聊天好時光,怎麽能休息呢。
黃淳風退回去,重新斜倚著石頭:“話題還是你來提。”
李元昊打理一下老頑童的頭發,束起一個發髻,剪掉老頑童的胡須:“有了,黃老頭兒,現在我算是什麽境界?一夜九品境之後,我能明顯感覺境界的提升,但是隨著時間推移,這種感覺卻朦朧模糊,讓我時常迷茫不解,不知道自己是前進還是後退了,以前修行習武如同登山,山高萬丈,我卻能清晰知道是在向上攀登,現在如同大海遨遊,隻知道向前劃,卻不知道方向對不對。”
黃淳風上下打量了一眼李元昊,緊了緊身上衣衫,酒劍仙並未流轉氣息來抵禦好冷,所以此時感覺有點冷:“這便是後遺症了,丫頭你早年不聽老夫勸解,執意孤行,一夜九品境界,看似過癮痛快,但是未曾經曆過修行路上的步步攀爬,反而看到了天上風光,這便是因果循環中的因,至於結果,便是無了方向感,進了旋渦,有些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意思。不過你也不必在意,就老夫看來,兩年時光內,你的境界越發混沌,戰力卻逐漸提高,也算是九品境第一人了,而且好像死在你手上的人全都是九品之上天上人。”
用溫熱的毛巾擦幹淨劉百通的臉龐,李元昊又用剩下的溫水淨手:“黃老頭兒,我聽說生死大戰之間,多有明悟,我能不能通過以戰養戰的方式,跨過九品和天人的門檻,走到天人境。”
怎麽?看到聖人書院眾人各個身懷絕技,怕以後打不過,想要成為天上人?”黃淳風開口問道。
有這麽個意思,我雖然膽小又自負,但是自知之明還是有點的,這次能夠在聖人書院全身而退,全都仰仗著你和老頑童,還有前後周密的布局,單獨拉出聖人書院任何一人,我都不是對手,而且單獨提升戰力,有空中樓閣的嫌疑,總有碰到瓶頸的一天。”李元昊倒上一杯熱水遞給酒劍仙,自己也捧著一杯取暖。
黃淳風點點頭,又搖搖頭:“生死大戰的確多有明悟,但是對於丫頭你而言,有點難,而且不是一般的難,首先你的身份已經限定你不能孤身涉險,身先士卒,其次便是你的心思了,說心思縝密可以,說是柔軟寡斷也無不可,修行一事,玄妙難測,但是最忌諱是一顆拖泥帶水的心,這反而又是你最大的特點,所以老夫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如果真的想以戰養戰,你所需經曆的不僅僅是一次生死大戰,而是接連不斷的生死大戰,將以前欠下的艱難困苦一一補充回來。”
這樣啊。”李元昊一聲哀歎,三番五次的生詞大戰,她可沒這個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