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大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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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蔚藍如匹練,幹淨的一塵不染。

    藍天之下的山林,煙塵飛揚,爆炸聲此起彼伏,丁一用完最後一支箭弩,身子如同猿猴一般,攀爬上一株大樹,雙手扳住樹幹,屏住呼吸,遙望煙塵中央。

    書院大供奉氣息渾厚,和匈奴郝連勃勃、南梁詹天佑、北魏洪熙官一般,走了一條打磨筋骨的武夫之路,有撼動千軍萬馬的絕世神力,丁一沒有信心僅憑一波爆炸便能將孔道佛除掉。

    果然,煙塵之中一道雄奇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一身金屬質感的金黃色氣息,四處流竄,襯托得孔道佛肅穆如神人一般,唯獨衣衫殘破,他書院大供奉有金剛體魄,衣衫卻是平常衣衫,被爆炸聲波震碎,火星點點。

    伸手撲滅身上的零星火點,孔道佛冷哼一聲:“老夫倒是小瞧你這個娃娃了,竟然老夫如此狼狽,你應該引以為豪!”

    猛吸一口氣,如同巨鯨吸水,天地四周的氣息瘋狂湧入孔道佛體內,周身兩旁的樹木紛紛彎腰低頭,以孔道佛為中心,形成一個方圓三十丈的巨大圓圈。大喝一聲,弓如霹靂弦驚,孔道佛雙手猛砸在地上,氣浪滾滾,爆裂的氣息向外四溢,一座山林齊刷刷被削平,變成齏粉,滿地狼藉,支離破碎。

    丁一在這股氣浪之中,如同大海上的一葉扁舟,雙手緊緊抱住一塊石頭,腦袋埋在雙臂中,即便如此,他的身子還是被氣浪餘波吹拂,橫飛起來,一股風頭如刀麵如割的威壓臨麵而來。

    “真他娘的霸道!”丁一在心裏暗歎道。

    爆炸過後,孔道佛散望四周,山林被毀,一望到頭,唯獨一塊巨石橫臥在視野之中,巨石麵對孔道佛的一麵被氣浪摧殘,光滑如鏡麵,另一麵斑駁粗糙,還依附著斑斑綠意的青苔,衣衫一抹一角印入眼簾。

    孔道佛舉拳在身前,緩緩走向巨石,停腳站定:“本來老夫還有心思看一下你的相貌,不過現在已經沒了這個閑心,你,去死吧!”

    一拳轟出,書院大供奉毫無保留的驚天一拳,攜帶著天地神威,一拳砸爛眼前巨石,繼續一覽無餘的轟向山石後麵的人形,微微一愣,孔道佛收拳皺眉,山石後麵沒有人?

    突然,一道身影從一旁的樹葉堆內破土而出,丁一手持樸刀,如同一道流光,狠狠刺向孔道佛的眉心,嘣的一聲,樸刀崩斷,一段在空中飛舞,另一段在丁一手中。

    少年一招沒有得手,並沒有氣餒,第一時間內轉換手中斷刀,直持變成橫臥,幹淨利索劃過孔道佛的脖頸。

    脖頸乃人最脆弱的地方,聖人書院戰力代表的大供奉也不能免俗,可惜對麵的少年太弱,入不得他的法眼,孔道佛不管不顧,任憑短刀劃過脖頸,淩空虛抓,一把抓住斷刀的另一半,看也沒看就向丁一刺去。

    還在空中的少年暗喝一聲,身子急急墜下,躲過斃命一刀,身子後傾,雙腳狠狠踹在孔道佛的膝蓋處,奈何書院大供奉境界修為太高,武夫體質太強,紋絲不動,丁一卻被巨大的反彈力衝擊,倒滑出去,後背在地上劃出一道溝壑。

    一手拍在地上,身子驟然而起,丁一手持雙刀,臉色凝重得望著書院大供奉。

    李元昊臉色凝重得望著對麵的餘慶,她張開雙臂,身後站著一排小孩子,後麵的孩子一個接著一個,分別抓著前麵一個的衣衫,那名失聰的女娃緊貼著李元昊,一張小臉上寫滿了緊張。

    遠處的老婦人正在縫補著孩子們的破爛衣衫,搖頭笑望著遠處正在玩老鷹捉小雞的李元昊,這名俊美公子是個妙人,那名仆人也是一名妙人,一對主仆都是妙人,俊美公子提議要玩老鷹捉小雞,仆人雙手讚同,自告奮勇要當雞媽媽,俊美公子眼睛一眯,你當雞媽媽,那本公子當什麽?仆人想了想,開口道,公子可以當老鷹。俊美公子哈了一聲,你見過像本公子這麽人畜無害的老鷹嗎?你來當老鷹,本公子當雞媽媽。仆人委屈的說道,奴才也沒見過這麽霸道的雞媽媽。

    餘慶張牙舞爪圍著慈幼局的小院子不斷轉圈,李元昊把餘慶擋在身前,將孩子們護在身後,小院內響起了歡聲笑語,幾番追逐歡鬧,李元昊雙手扶腰,氣喘籲籲:“歇會兒,歇會兒,累死我了。”

    一群孩子圍著李元昊,吵著嚷著要聽故事,李元昊歪著腦袋想了想,沈凝兒曾經給秀策講過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千奇百怪,她沒有那種想象力,順口就說給孩子們聽,一群孩子聽得津津有味,為了讓失聰的女童聽懂,她張牙舞爪的不斷比劃,逗得女童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聽懂了。

    有個孩子聰慧至極,舉了舉小手,站起身來,挺了挺胸脯:“公子說兵器譜上排名第一的是天機老人,第二是龍鳳金環,第三是小李探花,為什麽天機老人敗在龍鳳金環手中,龍鳳金環又敗在小李探花手中?”

    李元昊哪裏知道其中的門門道道,但是她又愛麵子,指了指那孩子:“你給我坐下,聽故事就聽故事,話怎麽這麽多,小心爛嘴巴!”

    孩子坐下,眾多孩子不住偷笑,被罵了吧,讓你多話。

    摸了摸身旁孩子的腦袋,李元昊開口問道:“平日裏丁一和你們在一起,都愛做什麽?”

    又是那個話多的孩子舉手:“丁大哥啊,平日裏最愛吹牛!”

    “吹牛?他都吹什麽了?”

    “吹得牛可多了,就拿前段時間來說吧,丁大哥說自己認了個大姐,還和他大姐一起去了一趟匈奴草原,大殺四方,把大漠捅了一個大窟窿。盛京城知道吧,他和大姐一塊從城南殺到城北,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砍得樸刀都卷了刃,可厲害了。”

    李元昊點點頭,附和道:“是啊,他平日裏最愛吹牛,好討厭人的。”

    眾多孩童齊刷刷點點頭,好討厭人的。

    “他還吹了什麽牛?”

    “丁大哥說,他見過一種煙葉,說叫什麽黃金煙絲,一兩黃金買一兩煙絲,很貴很貴。丁大哥還說,他再出最後一趟門就不走了,留在太安城,他認得大姐很有錢,他決定厚著臉皮給大姐要錢,蓋一處大宅子,把大家都接過去,以後再也不用擔心,下雨天房屋漏雨,冬天下雪挨凍了。”

    李元昊抿了抿嘴唇,用力捏了捏鼻子。

    抿了抿嘴唇,用力捏了捏鼻子,丁一手持樸刀,衝了上去,身體如同大鵬展翅,毫無花哨一刀劈下。

    孔道佛輕描淡寫一手輕舉,間不容發之間抓住樸刀,輕輕一用力,樸刀刀身瞬間成了麻花,一股氣勁從斷刀蓬勃而出,貫透丁一的身子:“不鬆手?”

    丁一悶哼一聲,強行抓住刀柄,袖口之中藏有暗弩,嗖嗖兩聲,兩根寸弩射向書院大供奉的眼睛。

    孔道佛以手覆麵,寸弩射在手背之上,如同蚊蟲叮咬,絲毫沒有威力。

    丁一知難而退,趕忙鬆手,一腳踹在孔道佛的胸口之上,利用對方的力量,身子倒飛出去,雙腳剛剛落地,書院大供奉簡簡單單的凶猛拳罡已經到了。

    丁一忙中不驚慌,附身在地,幾個驢打滾,躲過凶猛的拳罡,驟然起身,丁一主動俯衝,離著孔道佛還有三丈距離,騰空而起,一腳踹下。

    “不知死活!”孔道佛一聲怒喝,雙腳紮馬,雙拳如虎,酣暢淋漓的轟天一拳。

    轟隆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響響徹山林,孔道佛雙拳結結實實落在丁一的胸口,丁一一口鮮血噴出,身子騰飛二十餘丈,如同翱翔在天空中的鳥兒。

    孔道佛望了望自己的雙拳,眉頭微微皺起,空中的丁一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兩塊鐵板從胸口花落,掉在孔道佛身前,少年張開雙手,兩道如同羽翼一般的透明翅膀張開,乘風越飛越高。

    “謝大供奉送別!”空中的丁一吐盡口中的鮮血,哈哈大笑。

    北去草原大漠,丁一見識了盛京城的機關鳥,回到北魏將此事兒稟告楚人鳳,楚人鳳命人加急趕製出一副機關羽翼,輕薄實用,不過隻能進行近距離滑行,今日多虧了孔道佛移平山林,雙拳轟天,助丁一騰空而飛,隻要能夠飛出孔道佛的視線,他就可以任意轉換方向,逃出書院大供奉的手掌。

    似在挑釁孔道佛,丁一在天空中盤旋一周,衝著書院大供奉吐吐舌頭:“書院大供奉?佛道雙修孔道佛?似仙如佛?我呸,蠢貨一個,小爺去也!”

    抬頭望著越飛越高的丁一,孔道佛負背雙手,聲如洪鍾:“有些人骨子裏懦弱,即便強裝霸道堅強的樣子,也掩蓋不了骨子裏的怯懦,即便他身居高位,成為一國天子,也不過是軟柿子一個,北魏那個廢物天子,就這麽值得你賣命嗎?”

    空中的丁一臉色一怔,自我安慰:“孔道佛的激將法,我不生氣,我不生氣......”

    “他以為他殺掉澹台國藩,天下人就高看他一眼嗎?他以為他擊退匈奴武林,世人就該讚揚他嗎?廢物永遠都是廢物,這點......永遠都改變不了。”

    天空中越來越小的黑點,突然變得越來越大,丁一戳破機關羽翼,開始急速降落下來。

    孔道佛笑了笑,身上的氣息不斷暴漲,瞬間達到最巔峰,金黃色的氣息流竄外泄,環繞周身,如同江海之中翻騰而起的怒浪:“受不了言語刺激,準備赴死了嗎?”

    呼呼風聲在丁一耳邊響起,他咬牙切齒盯著氣息不斷攀升的孔道佛,毫不猶豫引燃體內三棵氣息蓮花,當年為了誅殺澹台國藩,李元昊曾經在丹田氣海之內,孕育一灘死水,悄悄在死水中孕育紫金蓮,瞬間炸開,刺透澹台國藩的肩頭,推著天下第一出了太和殿。

    丁一殊途同歸,也孕育了氣息蓮花,草原之行,他多次想要引爆,都被李元昊製止住了。此刻炸開綻放,氣息飆升。

    “大姐,我入天上人了!”丁一口鼻中有黑血溢出,緊握拳頭,雙眼充血,俯衝而下。

    孔道佛冷笑連連,雙拳砸出。

    一瞬間,時間靜止,空間凝固,兩雙手,四隻拳頭,在空中相遇,轟隆一聲,氣勁四射,摧山撼石,已經支離破碎的山林,又被摧殘了一遍,不見點滴綠意,隻見激飛的石屑和翻飛的黑色土壤。

    孔道佛雙膝沒入地下,嘴角有鮮血溢出。

    丁一身體在空中翻飛三周,落在書院大供奉的十丈之外,衣衫飄飄,有著天上人獨有風采,他猛地抬頭,眼中憤恨瘋狂:“你個雜碎,把你剛剛說過的話,給我吞回去!!!”

    “把你剛剛說過的話,給我吞回去!!!”李元昊惱火得虛打小太監的嘴巴。

    餘慶也打著自己的嘴巴:“奴才嘴賤,奴才嘴賤,奴才說的話都是反的,丁一必定長命百歲,多福多壽。”

    “以後叫丁王爺,一口一個丁一,一口一個丁一,丁一也是你能叫的。”李元昊白了一眼餘慶,爬上車去,衝著慈幼局的孩子們揮揮手。

    餘慶駕著馬車離去。

    老婦人望著遠去的馬車,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丁小子能夠遇到這麽一位貴公子,是他的福氣,位居高位而平易近人,和善可親,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突然,老婦人的衣角被耳聰女童扯了扯,老婦人低頭,一邊說,一邊比劃:“福兒,是阿婆不對,今天不該吼你,但是你也太淘氣了,幸好是李公子不在意,不然把我們慈幼局賣出去,都賠不起李公子那一件衣衫。”

    女童搖搖頭,從小小的袖子裏,取出一張皺巴巴紙,遞了上去。

    老婦人拿過紙張:“阿婆也不識字,給阿媽紙張,給錯了。”

    輕輕打開紙張,老婦人忍不住捂住了嘴巴,手指比劃兩下:“一千兩的銀票,福兒,誰給你的銀票?”

    女童指了指馬車離去的方向,其他孩子也從袖子中取出一張張銀票,遞了上去。

    老婦人眼圈一紅,不敢去看銀票,她開始有些擔心丁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