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殺氣(1):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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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輛馬車繼續前行,速度不快,李元昊臨摹咒符,像是持刀作畫,認真仔細,一絲不苟,讓在宮內一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萱兒都覺得有些無聊了,萱兒的腦袋不好用,不夠聰明,但是性子穩、耐性強,就拿最簡單的站崗來說,其他小宮女總會趁著沒人的時候,東張西望,或者坐在一角捶捶腿腳,解解乏,萱兒卻是從來都一絲不苟,和內庫掌門人沈凝兒走了兩個極端,後者腦袋聰明,性子卻暴躁,常常有不分場合的荒唐舉動,宮內被她撓過人不在少數。

    萱兒靜靜看著皇帝陛下臨摹,眼前一切場景開始變幻形狀,車廂內書桌開始呈現一個詭異得角度,車棱不再是直得了,開始變成彎曲的弧線,一切能夠看到的事物以一個中心點開始塌陷。萱兒能夠看到皇帝陛下手中筆不停,也開始能夠聽到毛筆落在宣紙上的沙沙聲響,而且聲響越來越大。

    小宮女皺了皺眉頭,努力坐直了身子,不過身子愈發沉重,仿若掉進了沼澤泥潭之中,開始慢慢下沉,首先是腳踝,然後到了腰際,最後是脖子,直到頭頂。萱兒努力得想掙紮起來,身子卻越墜越深,無邊的黑暗開始淹沒她,雖然黑暗,但是也很溫暖,仿若有一雙慈祥溫暖的手在不斷**著她的身子,那是一種不可抗拒魔力。

    最終,小宮女萱兒在北魏天子李元昊的麵前,漸漸合上了那一雙有神的大眼睛,打起了瞌睡。

    南方的風兒真柔,天氣真溫暖。

    看了一眼一手撐著下巴不斷點頭的小宮女,李元昊無聲大笑,起身取出一床薄被,輕輕蓋在了小宮女身上。萱兒在朦朦朧朧,隻覺得身上更加溫暖了三分,舒服得讓人忘卻了所有煩惱。

    轟的一聲,一顆帶火的隕石砸落在小宮女的腦海中,萱兒猛然一驚,身子一顫,醒了過來,看了看還在臨摹的皇帝陛下,又看了看身上的薄被,她的臉色一紅,扭頭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準備起身跪拜,向皇帝陛下認錯求懲罰。

    “別跪了,現在是你尷尬,若是因為一件小事兒,就要下跪求罰,到時候就是朕尷尬了。”李元昊放下毛筆,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喝下:“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朕不喜歡喝茶,最喜歡喝得是白開水,偏偏柔兒煮茶功夫很好,每次煮茶,朕還不得不喝,不喝就是不給麵子,不喝就是嫌棄臣妾,不喝臣妾就不高興,朕的命苦啊。”

    萱兒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她趕忙止住笑聲,今天已經是第二次犯錯,不好,不好。

    李元昊用下巴點了點車廂外駕車的小太監餘慶:“你的笑很好看,以後要多笑,嘿,小太監是不是看上你好看的笑容了?說說,你們倆怎麽好上的?”

    萱兒低下了頭,臉色紅得像是一個大紅蘋果,車廂外傳來小太監的咳嗽聲,陛下您管得真廣。

    李元昊嘿嘿一笑:“不問了,不問了,朕這不是好奇嘛。”轉而又想起一件事情來:“你和沈凝兒之間到底又是怎麽回事兒,這個能說嗎?”

    萱兒低頭,不言不語。

    “服了你們了,一個一個都懷揣著秘密,朕問沈凝兒,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女子,竟然讓朕別管閑事兒,問你,你又閉口不提。”李元昊憤憤不平:“等哪一天朕下一封聖旨,讓你們把秘密緣由都說出來,誰若是隱瞞,朕就砍了她的腦袋!”

    一直閉口不言的萱兒突然開口道:“陛下下旨,砍了奴婢的腦袋,奴婢也不說。”

    李元昊翻了翻白眼:“都很牛氣啊,朕這皇帝陛下的身份就是個擺設。對了,你和魏老前輩又是什麽關係?”

    就以身份和手段而論,小宮女萱兒完全不是沈凝兒的對手,但是在幾次交手之中,兩人勢均力敵,小宮女仰仗得就是太安城內百丈全無敵的魏默城和新禦貓餘慶,不然早就被沈凝兒打敗了,由此也可以看出,沈凝兒的本事兒也是了得,能暗中對抗魏墨城和餘慶,不落下風。

    “奴婢和老前輩沒有什麽關係,隻是逢年過節送過幾頓飯去英華殿。”萱兒如是稟報,至今她還沒有看清楚過魏墨城的相貌。

    李元昊挑了挑眉毛,就是如此這般了,像是魏墨城這般不識人間煙火的神仙人物,對天地至理領悟透徹,最是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道理,道心堅定,近乎冷漠無情,大恩大惠往往不能觸動其心弦,偏偏平日裏的無心之舉,小小關懷,最能觸動這種人物的心思,越是無心越妙,小宮女萱兒便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說不定此時此刻,她都不清楚那位老人的身份到底如何恐怖,能量何等巨大。

    吱呀一聲,馬車停下,餘慶掀開車簾子:“陛下,天色不早了,咱們在這安營紮寨吧。”

    李元昊點點頭,跳下馬車,將時間留給小太監和小宮女,自己走到一處空地上,踱步沉思。

    餘慶變戲法一般從懷中取出一束鮮花,向萱兒手中塞去,萱兒緊攥著手:“我不要,我不要......”小太監展現了一個男人的霸氣,我送東西,不是你要不要,而是我給不給,強行塞到萱兒手中。萱兒扭扭捏捏接過來,低頭聞了聞,好香。小太監樂嗬嗬得隻撓後腦勺,樂得像個傻子一般。

    這一幕恰巧被伸展腿腳的柳青看到:“這都什麽世道?!太監都能明目張膽得收獲愛情了,玉樹臨風如本公子還是個階下囚,沒天理啊。”

    餘慶似乎聽到了這話,扭頭回望,眼中精光陣陣。

    柳青趕忙舉起雙手,打自己的嘴巴,不斷嘀咕,我嘴賤,我嘴賤,我去做飯,我去做飯,然後憤恨不已的開始生火做飯,心中有怒氣也不敢在言語上表達出來,隻能埋在心裏,那名斷臂的新禦貓可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主兒,一言不合,動手又動腳,若是嘴巴再不老實點,他都覺得自己夠嗆能夠見到那條大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