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 這些我全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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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所寫:馮娘繡帕,人人得而不祥,非破財即遇災,避之。
張鷺愣住了,揉眼再去看,仍舊白紙黑字,上麵清清楚楚寫著這句話。
人人得而不祥,非破財即遇災。
避之?
明眼人一看便能明白,如此荒唐的一句話,實在不算可信。可百姓就是如此,人言輕信,沒什麽本事,也沒什麽能耐,冒險不敢冒,老實本分過日子就是了,誰會為了那一方帕子把自己命搭進去呢?
那婦人看著張鷺,繼續道:“公子,公子買一個吧,你看這花式多好看……”
“大姐啊,你後邊的告示,是什麽?”張鷺收回目光,示意那婦人。
婦人一怔,往後看去,卻好像什麽也沒看到似的,又扭回頭來,“公子啊,實在抱歉,我不知道。”
“你不識字?”
“我看你還是別說了,她聽不見。”旁邊肉攤上一大胡子男人說話了,斜眼看張鷺,“這些天有太多人提醒她了,可她一來不識字,二來聽不懂人家說什麽,你跟她解釋半天,就是做無用功。”
張鷺蹙眉,恍然大悟。
原來她是個聾子。
他咂咂嘴,不由唏噓不已。再看那婦人時,心中多了憐憫,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了。
“如此說來,是有人惡意搗亂了。”半晌,他喃喃道。
大胡子說道:“真假不知道,也不知是誰貼在那裏的,總之前幾日就有了。我們提醒她,她也不懂我們在說什麽,給她寫她也看不懂。這馮大娘啊,就隻認錢和貨,別的一概不認,算賬算得可清楚了。”
張鷺輕笑。
生意人嘛,不認錢認什麽?
大胡子見他衣著不凡,風度不俗,猶豫片刻,又多說了一句:“我勸你還是不要買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招來了禍事誰也擋不住。不知這馮家是招惹了誰,換來別人這般報複……就她一個人,能招惹誰呢?”
張鷺靈光一閃,問:“馮家就她一個人?”
“嗯,她早年死了夫婿,又無子女,一個人賣布為生。”大胡子長歎一聲,“可憐啊!”
“那她,可有鄰居親戚……”
大胡子皺眉想了想,快刀在案板上停下來:“這個就不清楚了!她家不在附近,我怎知還有什麽親戚。鄰居嘛,你去問問不就得了?”
張鷺笑了笑,不再追問。
大胡子忙著切肉、招呼客人,攤位前排著許多人,與這邊形成巨大的差異。
“我全要了。”張鷺指著那些帕子,對婦人說道,馬上又記起她失聰,便用口型認真重複了一遍。
婦人再耳聾,也有著多年生活經驗,從張鷺口型中總算看出了什麽,一時大驚。
她欣喜不已地收起帕子,連聲道謝,像是對救命恩人般的感激。
張鷺收起帕子,放下一張銀票,抬頭再次看向那張紙。
婦人瞠目結舌,詫異地看那張銀票,擺手說道:“公子……不值這麽多,您多給了,我沒錢找您啊!”
張鷺搖頭,看著她,一字一句說道:“我還要……更多。”
婦人茫然。
張鷺一笑,“以後,還要更多。”
婦人拿起銀票,麵色遲疑,漸漸反應了過來。
張鷺徑直向前,一手撕下了牆上的告示。
“哎你別撕!”大胡子看見,吼道,“撕了也沒用,你等著吧,明天還會有人貼!”
“有人貼正好。”張鷺淡淡一笑。
他還正想見見對方本尊呢。
臨走時,他想問那婦人繡帕出自何人之手,可是轉念一想,與她交流困難,不如按周澈的意思,傍晚時分尾隨她而去的好。
如此一想,便也作罷。
……
“你是說,那人是個聾子?”
“正是。”張鷺把一堆帕子往桌上一扔,“不過你說怪不怪,十個聾子九個啞,這馮娘為何說話那麽溜,單單就耳朵聽不見呢?”
“也不見得。”
二人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帕子上。
花紋秀麗,紋路繁瑣,樣式新奇,氣勢磅礴。
確是當年送入宮的樣式無疑了。
可是,真的會與郡主有關?
張鷺忽然想起什麽,看向周澈,目光冷冷道:“不對,你今天是特意把我叫來這茶樓的吧?快說,何時發現的?”
周澈苦笑搖頭:“還真不是。”
張鷺狐疑地看他。
“我沒那麽神。”他補充道。
“那底下的告示你看到沒?”
“沒有,寫的什麽?”
張鷺把那張褶皺的紙給他,周澈接過來,字跡映入眸中,眸色一點點凝重。
原來如此。
“接下來怎麽辦?”
周澈沉默半晌:“既然郡主在此,那就好辦多了。”
張鷺摩挲著杯盞的邊緣,聞言,擰起了眉頭。
……
夜裏,寒星滿天,廬州城北郊的一處院落內,發出窸窸窣窣的說話聲。窗子裏透出微弱的光,雖然院中一切貧寒,卻有著異樣的溫馨。
“真是這樣?”一個女子的聲音,婉轉悅耳。
“是真的真的!那公子就是說以後還要再來買呢,我看得清清楚楚!”這聲音,便是白日裏那馮大娘。
“您沒看錯?”
“我這耳朵雖然不好,但也不至於連這也看不出來,那公子說了兩遍呢,我看得清清楚楚。”
“太好了,太好了!蕭之,蕭之你聽到沒,有貴客還要我的帕子呢!”
一個男聲咳嗽了幾下:“闌兒,苦了你了。你手藝這般好,是那些人眼瞎,不識好貨……今日總算遇到了識貨人。”
女聲笑起來。
房頂上,隱隱約約露出兩個身影,伏在青瓦上麵。
張鷺扭頭,看了周澈一眼。
片刻,門簾一掀,從屋內走出兩個人,一老一少。少女將婦人送至門口,待婦人離開後,才關上門返回來。
屋內,時不時傳出咳嗽聲,淡淡的藥香透過窗子,飄向房頂。
“沒想到,郡主過得這樣淒慘……”張鷺鎖眉,“這林蕭之我之前看得好好的,怎麽如今病成這個樣子?”
“也許跟那些人有關。”周澈壓低聲音,起身,拍拍衣袖。
他和張鷺對視一眼,一齊跳了下去。
屋內的燈光很快熄滅了。
黑黢黢的夜裏,兩個人影輕飄飄落在地上,形同鬼魅,無聲無息。
“現在怎麽辦?”
“能怎麽辦,已知郡主所在。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