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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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夫人盯著門簾,直到崔承皓掀起簾子,走進來,她的目光都一動不動。

    崔承皓見狀,早明白了幾分,卻仍是笑著作揖:“母親大白天的,動什麽怒?”說著給旁邊的丫鬟使眼色。

    流珠忙斟了一盞茶,“夫人您消消氣。”

    沈夫人惘若未聞,直勾勾看著崔承皓,冷冷問:“你那師妹,上何處了?”

    “啊,正想跟您說呢。”崔承皓繼續笑容滿麵,“昨夜我來的晚了,不想母親已經睡去。都怪我……怪我,師妹她……去燕王府了,是燕王妃親自請的。”

    “王妃親自請的?”沈夫人重複反問,眉毛一挑,“她真是好大的麵子啊。”

    “母親有所不知,上回王妃的壽辰,您頭痛沒去,那天薛千也去了,彈了一首曲子,王妃十分欣賞她的手藝,便想接她過去兩天,好為王府奏樂。”

    沈夫人雖怒,卻也在認真聽著。

    這不聽不要緊,一聽更加戳中自己的疑心——燕王妃壽辰,好好的她去出什麽風頭,還說不是有意接近燕王府?分明是踩著他們崔府的肩膀,去夠更高的權勢……

    “你師妹不是身子不適麽,你怎麽也不攔著?”她隱忍著怒氣,問道。

    崔承皓沒注意到母親口中的稱呼,已從“薛姑娘”變成了“你師妹”,滿含諷刺與疏離的意味。可惜他忙著解釋,並未留意。

    “王妃有請,孩兒就算不樂意,也攔不住啊。”

    不成想,話音剛落,沈夫人一掌拍在桌上。

    震得茶杯都顫了顫……

    “你不樂意?”她音調拔高,眉眼犀利,“她是你的誰,輪到你去管了,輪到你去不樂意了?你知不知道,那女子心懷叵測,目的不純,她來到我們家,跟你走近,就是為了接近燕王府,爬到更高的地方!隻有你,還像傻子一樣,巴巴兒為別人說話,將來有一天被人玩弄也毫不知情!”

    母親這一番跑語連珠,徹底讓崔承皓愣在那裏。

    隔了半晌,他才明白過來母親的意思。

    不過,他並沒有慌張,而是冷靜地道:“母親說她居心叵測,目的不純,那就是說,師父也居心叵測,目的不純了?”

    “你……”沈夫人未料到會被自己兒子頂嘴,一時愣住。

    “師父帶著她過來,她有何錯,是不是得找師父了?是不是說師父來的不對了?難道承昭生病是師父的錯,師父不遠千裏過來,也是他們的錯?”

    “啪!”沈夫人站起,一巴掌打在崔承皓臉上。

    流珠和白芷趕忙去攔,卻沒能攔住。

    “夫人消消氣……”

    “公子再錯,也不該打啊。”

    “是啊是啊,肯定有誤會……”

    崔承皓被這一巴掌甩得偏過了頭,臉上出現微微紅腫,可是他神色微未變,隻是那明亮的眸中蒙了一層陰翳。

    “母親。”他苦笑一下,回過頭來,對上沈夫人的眼睛。

    不知怎的,沈夫人被他這灰暗的目光一刺,竟心中顫動,險些立不穩。

    “母親若真因為她的身份,而對她有所偏見,那承皓……真的是無話可說了。”

    如果母親因身份而輕視一個女子,那不論是誰,不論是薛千還是千雪還是蔣飄渺,在母親眼裏,終歸不過是一個風塵玩物,不值得人尊重。

    先前,他還以為母親豁達,不計較這些。

    可如今看來,是他想錯了……

    “我今日還就告訴你。”沈夫人不愧是沈夫人,即便心中顫動,麵上也平靜無波,“承皓,我厭惡她,不是因為什麽千雪什麽薛千,管她是誰,我才沒心思計較這個。我討厭她,是因為她欺瞞了家中人,她踩著我們的頭,不言不語,去……”

    “她踩我們什麽了?”崔承皓反問,聲音極輕,“母親,您捫心自問,她踩我們什麽了?”

    從去年夏末她到京,到今日為止,不是她救助郡主,就是為那件辱母案操心,其餘,沒給崔府招來一樁禍事……

    她踩什麽了?

    “她迷惑了你!”沈夫人咬牙,伸手指向他。

    崔承皓麵部肌肉抖動了一下,苦笑一聲。

    沈夫人平生最恨那些妖顏魅惑之女,最恨城府之深的女子,最恨被人利用……這回,薛千身上全占了。

    “她究竟有沒有迷惑我,無人比我更清楚。”

    “你清楚什麽,你是鬼迷心竅!承皓,你千萬不要著了那女子的道,她是狐狸精!這回,去王府就去王府吧,她再也不要回來了,你也別再去找她……”

    “娘!”崔承皓忍無可忍,眼眶憋得通紅。

    “狐狸精”那三個字,猶如針一般,直直刺進他心裏,疼得滴血。

    沈夫人似被兒子這一聲喊嚇住,釘在原地不動了,唯有臉色煞白,氣得渾身發抖。

    崔承皓再也說不出話來,努力倒回眼中的淚水,轉身,毅然決然走了出去,不留一句話。

    望著兒子的背影,沈夫人身子一軟,癱倒在了椅子上。

    “夫人……”流珠趕忙為她平氣,白芷也趕忙端著熱茶,顫抖著伸在沈夫人身前。

    屋內烏煙瘴氣,方才的硝煙,似乎還沒散去。

    ……

    崔承皓出了門,直走了幾步,才看到旁邊站著個人。

    他趕忙揩掉淚水,抬頭看去。

    待看清眼前之人時,嚇了一跳。

    “師父……”

    杜衡之和杜秋生立在那裏,一個麵無表情,一個滿臉驚怒。

    適才他過來時還沒看見師父,現在師父站在這裏……也不知他來了多久,想來,那些話,全被師父聽進去了?

    他如遭雷擊,忙解釋:“師父,母親是一時生氣,她是怪我,沒怪你,也沒怪薛千,她是怪我……”

    杜衡之淡淡笑了笑,笑容裏隱藏著顯而易見的哀傷:“不必解釋,承皓,師父信你。”

    師父信你。

    隻一句話,便將崔承皓所有的話都堵住了。

    也將他的心堵住了。

    崔承皓隻覺滿腹委屈,有苦說不出,兩方都是自己在意的人,兩方都舍不棄。他站在中間,真真是兩麵夾擊,兩頭受苦!

    杜衡之看到他臉上的巴掌印,心下明白了幾分:“我房裏還有膏藥,你去貼一副。”

    “我沒事。”崔承皓遮掩。

    杜秋生看見承皓哥哥挨了打,而且眼眶紅得嚇人,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她滿肚子的怨憤也發不出來了,隻好忍著不吭聲。

    何曾想到,自己最親的姐姐,竟然被人那樣羞辱?!

    竟然被沈夫人罵為“狐狸精”……

    承皓哥哥纏著姐姐,這是明眼人都看見的事,最後反倒被倒打一耙,由沈夫人如此作踐。還好姐姐沒在,否則聽見了不知該傷心。

    “師父,您……您來此作甚?”崔承皓平定了心神,問。

    “為師,是來辭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