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謹遵姑娘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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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月閣臨水,此處地方寬闊,竹影叢叢,每到夜幕時分,院中石板上鋪滿月輝,清幽寂靜,故名“清月閣”。

    房內更是布置得秀美別致,舒雅靜氣,適宜女子居住。

    天氣微寒,晚飯擺在了東次間。

    兩人回到清月閣時,暮色四合,水聲潺潺。

    周澈進了屋子,默不作聲,走至妝奩盒處,隨手拈起了一麵小圓銅鏡。

    薛千正坐在桌邊,看著他行動,心中不由納悶。周澈過來,也不言語,揚手提起,將銅鏡對準了她的臉頰。

    薛千朝鏡內隻瞥了一眼,瞬間便慌作一團。

    她噌地從凳上起來,衝到盆架處,幸好裏麵盛著水,急忙低頭淨麵。

    那流線妝經過淚水的衝刷,此刻已如黑雨般,從她眼角流下,淚痕長短不一,瞬間將白淨的臉頰變得花裏胡哨。

    這滋味……簡直無法形容。

    周澈慢條斯理地放下小鏡,眼梢唇角遮掩不住笑意。

    薛千洗了臉,抬起頭來,擦幹。

    轉身望向周澈。

    周澈正靠在梳妝台處,倚牆看她,見狀並不動容。一手彈了彈梳妝台,示意她過來,好仔細對鏡梳妝。

    屋內點了燈,在暮色中顯得昏黃安靜。

    薛千停頓半刻,走了過去。

    “怎麽不早告訴我?”她略含埋怨,很快在臉上擦了些玉露油膏,由於入寢將近,也並未再上妝。

    “別人告訴,哪有自己親眼所見具有說服力?”

    薛千白了他一眼。

    真是說得頭頭是道……

    桌角上燈影搖曳,將她的影子照得虛虛晃晃,鏡中的麵龐更是忽明忽暗。唯有周澈靠立的地方,掩在一片黑影裏,看不清麵容。

    “以後,你若不嫌棄……”一片寂靜中,黑影裏突然發出聲音,“就當這裏是家吧。”

    薛千拿玉膏的手微微一停。

    她的心也停了一刻。

    “還有……”他繼續,“以後你每日須得上這種妝,若是不怕出醜,那就哭吧。”

    若是不怕出醜,那就哭吧。

    幹脆利索,以此要挾。

    薛千臉都僵了。

    周澈也沒料到,這種妝如今,還有規避眼淚的作用……

    “除了今天,你何時見我哭了?”薛千站起身,不甘心。

    她來到圓桌旁,這才看見菜已擺滿。銀絲魚湯、椒鹽金餅、蟹釀橙、酒香螺、水晶膾、蝦元子、江瑤清羹……能叫出名字的便是這些,以及桃花酒。

    她驚得目瞪口呆,轉身看周澈:“你要在這裏吃?”

    周澈搖頭,走來,伸手拿起了那壺酒:“酒就不必喝了,今夜早睡,頭次換地方,可能會睡得不踏實。”

    說罷,他提著酒就要走。

    “我一個人如何吃得下?”

    許是清淡慣了,除非遇到宴會,否則她飲食極淡。加之這次病,胃口一直不好,更是吃不下這些佳肴盛宴……

    周澈笑了,回頭道:“又沒讓你全吃完,挑你喜歡的,別撐得睡不著覺。”

    “那就給我換上粥來。”薛千揚眉,反正是他讓她把這當家的,那她還客氣什麽,“還有……這些肉什麽的,都撤下去吧。”

    如今冬日,撤下去不會壞掉,還能讓下人們吃了,不至於浪費。

    周澈不置可否,隨她安排。

    薛千便將秋菊等人都叫過來,將這一桌子菜端走了大半。

    丫鬟們哪裏受過如此待遇,即便受過,也是王府擺宴時才沾上光的。可如今親自接過薛姑娘的飯菜,歸為己有,真是喜不自勝。

    由此,薛千在府裏的地位,也不經意間提高了,畢竟能說得上話的那都是主子。而薛千此刻,自然還沒意識到這一點。

    “她們平時吃得很好,不受委屈,我王府又不苛待下人,你何必大發善心?”周澈冷言踩她,可麵上卻是毫不在意。

    “我不是可憐她們,是可憐飯菜。像你們這樣膏梁錦繡,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根本不知百姓艱辛,每日定要糟蹋好些糧食……粒粒皆辛苦,可懂?”

    她認真大發言論,周澈認真聽著。

    “不錯。”周澈點頭,緩緩開口,“周某今日受教了,看來薛姑娘切身體會過這般勞苦,日後我定當反躬自省,珍惜糧食,飯前皆思一粥一飯來之不易,謹記姑娘教誨,以求姑娘能夠安心進食。”

    薛千正欲動筷,聽到這番言論,扭頭看他。

    卻見周澈一臉認真看著她。

    她忍俊不禁。

    周澈也翹起了嘴角。

    “你真是……”薛千跺腳,將他轟了出去。

    關上門後,她方才安心坐下來,望著桌上的幾碟小菜。

    門外,傳來他輕微的聲音,在吩咐丫鬟熬粥,還囑咐加些驅寒的食材。

    薛千深吸一口氣,心道:我早就養好病了,為何還念念不休?

    ……

    ……

    崔府。

    “她被接去燕王府了?”沈夫人滿臉詫異,看著眼前的白芷。

    白芷是前幾日一直跟著薛千的,這次前去燕王府,周澈並未讓她帶任何人。沈夫人正欲叫薛千談話,不想,來的卻是白芷。

    經此一番解釋,她才恍然大悟。

    可是堂堂崔府,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竟也不吱一聲?還把不把她放在眼裏?

    “公子說,他會跟您解釋的,沒……沒想到……”

    經她一提醒,沈夫人這才想到,昨日夜裏,承皓過來了一趟。可她心中氣憤,以為他是來給薛千求情的,一時煩躁,便推說睡了,沒讓他進來。

    想來,他要說的,便是這個了?

    可即便如此,沈夫人心中仍忿忿不平。

    他好好的兒子,正事不幹了,終日為那女子的破事忙來忙去,成何體統?!

    一瞬間,沈夫人腦子裏冒出“狐狸精”這三個字。

    把她嚇了一跳,她素來不是勾心鬥角之人,可是在兒子的事上,她卻不得不較真起來。

    薛千……她為何會被接去燕王府呢?

    聽下人說,是燕王世子親自過來,把薛姑娘接去的。

    如此一想,心中便更加肯定了那個說法——她精心準備來到京中,又百出花樣進宮麵聖,最後輕輕鬆鬆引起了燕王世子的注意……

    這不是狐狸精是什麽?

    怪不得,怪不得她先前與承皓走得近,她還以為她是在承皓身上下功夫,沒想到,是通過兒子接近燕王府……

    承皓被人家玩弄,自己當了傻子還不知情,還去為她說話。念及此,沈夫人胸口起伏,怒氣恨不得一衝而出。

    “把承皓給我叫來!”

    白芷嚇了一跳,還未見過夫人如此發脾氣……

    “不用叫了。”門口傳來聲音,“兒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