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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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老先生不說,不代表他不知道。

    若真為一件案子,他們是不會遠行千裏過來的,朝中任何動向,八成都涉及了黨爭,涉及了你死我活。

    他不願摻和這種事。

    “難道先生您就看著,那無辜的母子二人落得慘境?”薛千忍不住道,“即便是無用,也該試上一試。如此,方能安心。”

    “先生,不瞞您說。”周澈垂首道,“此事於我二人,是救那母子性命。卻於他人,的確事關黨羽爭鬥。可晚輩也不是是非不明之人,既然來了,就有理由保證,那母子二人的確無辜,便是有罪,也罪不至死。否則,若是單為黨派爭鬥,晚輩也無顏過來見老先生。”

    他說的便是崔束與王榮。

    季老先生不為所動,靜靜聽了片刻,閉上眼,一笑,道:“如今二相,當還有王家吧?”

    “先生神機妙算。”

    “沒什麽妙算不妙算的。”老先生閉眼搖頭,“老朽當初在京之時,那王家二爺,便已位居中書。依他性情,多年以來,坐穩丞相,已不算什麽。”

    不僅是丞相,還是三朝元老,當今國丈。

    “罷,罷。”季老睜開了眼睛,“夫人,筆墨伺候。”

    ……

    ……

    二人沒料到會如此順利,先前季老先生的住址還無從下手,若非張鷺等人的幫忙,恐怕誰也不會想到老人家會遠居岐山。此次一來,有驚無險,總算沒白來一趟。

    按照來時的時日估量,尚可在驛站歇上三日,回去還不算晚。

    正好,也留給薛千養傷的時間。

    “此次回去後,我想去楚州。”大堂裏,二人坐在臨窗的邊上吃飯,薛千輕輕道出這句話。

    周澈沒什麽反應,片刻,點了點頭。

    薛千想起他上回說的漣水縣那些人,不禁問道:“你心裏到底是如何打算的?知道了多少,此事……畢竟與我相關,你大可不必瞞我。”

    十年來,她在金陵花費的心思,還抵不上周澈在京中打探出來的消息。

    雖說一個是親曆那場屠殺,一個隻是由蛛絲馬跡查出端倪,但畢竟他的人手足夠,行事比她方便幹脆許多。

    “有些事,我也隻是猜測而已。”周澈道,盯著碗裏的粥,“你隻需明白,眼下要做的,是找出那些證據。去楚州亦如是,那兩個人我暫且沒動,是因為他們背後必然有人。可現在不同了,你出現了,你還活著,我們得想想……如何在你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將他們一網打盡。”

    一旦她是木亦舟的身份告而廣之,那麽他們在暗,敵人在明,無論如何都於己不利。

    能做的,就隻有戴著“薛千”的帽子,證明那場覆舟案是有人蓄意謀之。

    “有人殺你家人,你想報仇……”周澈淡淡說著,仿佛在談論無關要緊的事,“可是這報仇,並不能隻是單單要他們的命,還有更重要的東西,是無價的籌碼。”

    他看了她一眼,眸中是讓人安定的情緒,忽然笑了。

    薛千不知他在笑什麽。

    “你來得很及時。”他道,目光劃向窗外,“這場戲才剛開始。”

    崔家、木家、周家、王家……都有可能卷入其中。

    薛千低頭吃飯,思量著他的話到底是何意。卻在抬頭的一瞬,看見有人從樓上下來,行動匆忙,神色緊繃,本來倒也無異,結果就在此時卻突然瞥過來一眼,與薛千四目相對。

    薛千拿湯匙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那人飛快收回目光,用更加緊湊的步伐朝客棧的門口走。

    “怎麽?”周澈察覺她的異樣。

    “那人……”薛千的目光緊隨他,隨之皺起了眉,“看我作甚?”

    周澈臉色一變,扭頭向門外看去,卻早已沒了人影。他呆了半刻,忽然神情緊張,想到什麽,“跟我上樓。”

    薛千隨他來到房間,很快翻出包裹,發現已經遲了。

    除了衣物外,還有一張折起來的紙,可是打開一看便會發現,上麵的字跡根本不是老先生的字……

    那張真跡已然不翼而飛。

    “糟了。”薛千臉色發白,沒有料到會被偷去,更未料到,這一路上竟還有人跟著他們……

    如此一想,便是不寒而栗,心跳如雷。

    對方的人好聰明,既沒在來時的路上下手,也未和他們正麵起衝突,反而是用了移花接木的方法,試圖把他們哄騙在其中,以掙得先機。

    不過還是功虧一簣,被她發現了。

    周澈扔掉包裹,道:“現在應該還未跑遠,我去追,你在這裏等著,別出去。”說完轉身便走了。

    薛千怔然立在原地,心道,我跟來並非給你添麻煩的,雖然腿受傷確實行動不便,但此等時刻,又怎敢安然處之?

    否則,她還來作甚,豈不成為他的負擔?

    薛千拿起牆上的弓箭,緊隨他而出。

    來到後院上馬時,周澈的馬已經不在了,她沒敢多想,快速上了馬,休養兩日,腿傷已恢複不少,現在騎馬不成問題。

    此處是一片村落,四周荒蕪。

    小巷街道七拐八拐,處處是人家,薛千騎著馬,心中著急,既要找人還要防備敵人,有好幾次差點撞翻街上的孩童。

    一個小孩看著高高揚起來的馬蹄,眼看就要砸在他頭上,他像是傻了一樣,愣在原地不會動了,“哇”的一聲哭出來。

    幸得薛千攥緊韁繩,急急擺轉了馬頭,才未傷著那小孩。

    小孩大聲哭著。

    薛千心裏煩躁,想趕緊離開,又不忍離開。

    忽然,她想到了什麽,從馬上跳下來,蹲在小孩麵前:“你剛剛可否看到有人騎馬過去?另一個人?是……是個男子,高高的,你說出來,姐姐給你錢買糖葫蘆。”

    不遠處的巷子口,那賣糖葫蘆的老人極力吆喝著。

    這小孩從家裏出來,估計就是去買糖葫蘆的。

    小孩擦著眼淚,低頭看看手裏的銅錢。

    他明明有錢……

    薛千感到頭疼,不得已補充:“這些,這些都給你,買一大把回去。”

    她將腰間的錢袋倒出一大半,塞到了男孩的手裏。

    這時,一側的人家裏走出個婦女,大概是小孩的母親,聽到了聲音,跑來便將小孩護到身後,充滿防備看著她:“你跟俺兒子說啥了?!”

    薛千站起身,此刻真是啞口無言了。

    她不想耽誤時間,翻身上馬,準備離開。

    “姐姐……”那小孩開了口,帶著哭腔,指向一側,“有人騎了過去。”

    他方才一直在門口玩耍,早就看見有人從巷子口閃過去,騎著一匹馬。

    此處騎馬的人不多,大多是毛驢,因此還有印象。

    薛千朝那邊望去,回頭衝小孩笑了一下,繼而,在婦人的破口大罵中飛速策馬離去,背後卷起一層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