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來了？我親愛的奧斯爾特……我親愛的……外孫？哈哈哈！～”

    奧斯爾特順著悠長而空無一人的走廊，走進一個陰暗的地窖，

    他前腳才邁進去，就聽到對方的自說自話，頓了頓，走了進去。

    奧斯爾特神態漠然，走近一個被捆在十字架上，且胸口盯著一顆銀釘的女人。

    “親愛的，你來了？你離我太遠了啦，祖母都無法摸摸你那溫暖的臉龐，扶扶你那柔軟的頭發……”

    對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有一種特別的韻律，叫人不自覺的聽從她的話語，

    女人抬頭看著奧斯爾特，露出那掩在雜亂的頭發下的眼睛，那一雙幽深而泛著深藍的眼眸閃爍著慈愛……

    但因為是像野獸似的豎瞳，這慈愛反而更像是引誘海底生物靠近鰩魚的光……

    “塞壬，這對我沒有用，”奧斯爾特在距離女人三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啊啊！過來啊！再過來一點！孩子！我是祖母啊！你的祖母啊！！讓祖母好好接近你啊！那新鮮的，甜美的……啊啊！我聞到了！美味的血肉的味道！”

    “過來啊！孩子，親愛的，我是你的祖母啊！讓我吃一口，就一口，那有力跳動的心髒……多久了，多久沒有吃到了？！來啊！來啊！孩子！奧斯爾特！我的外孫！”

    就在奧斯爾特停止不在前進之後，對方忽而一改原來的慈愛，變得癲狂起來，

    不斷向著奧斯爾特伸長了脖子，

    一雙豎瞳在頭發的間隙中折射出對奧斯爾特……肉體的迫切渴望，

    裂開的嘴裏布滿了尖利的鋸形牙齒，森白森白的，嘴角似有著透明的液體……

    那模樣就像披著人皮的惡魔，猙獰而叫人心生恐懼。

    似乎是習慣了對方對自己血肉的渴望，奧斯爾特沒有表現出一絲的驚訝。

    “我要見的不是你，塞壬。”

    奧斯爾特話音一落，就看見對方的動作一頓，

    露出了一條修長的銀色的尾巴，在幽暗的室內而格外的惑人，

    “奧斯爾特？是你麽？我親愛的外孫？”

    女人臉上的激蕩逐漸褪去，眼眸中的豎仁也變得渾圓起來，

    在看見奧斯爾特的時候臉上帶著些疑惑和欣喜。

    “是我，祖母。”

    “親愛的，太好了，你來了。”

    “嗯。”

    “我親愛的孩子，你說的那個小鮫人呢？沒有帶回來嗎？”

    安吉看向奧斯爾特的身後，

    “他不見了……我要去找他。”

    奧斯爾特用的是不見了，而不是死去了。

    “放心吧，孩子，上帝會守護你們之間的契約，去找他吧，”

    “我要離開了，祖母，你……要回海裏嗎？”

    “不用，在這裏我才能和你的祖父……永遠的在一起……”

    安吉低頭看向釘在自己胸口的一枚銀釘，臉上浮出一個幸福的笑容，

    “不！不！！我要出去，我要回海裏！乖孩子放了我，放了你的祖母……”

    安吉的臉由平和忽而變得激動癲狂起來，身後的尾巴拍打著地麵，整個大地都似乎震動了。

    “塞壬！”

    安吉的臉色又變的嚴厲仿佛一個長輩訓斥晚輩，

    “不！姐姐！我不要呆在這裏了！我要回海裏！美味的肉……滾燙的血液……跳動的心髒！啊啊啊！放我出去！出去啊！”

    聲音再度尖銳，

    安吉的臉扭曲起來，似乎被分割成兩半，由不同的人主宰。

    奧斯爾特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臉色平靜的看著在外人看來極為驚悚的畫麵，

    誰讓它就是他整個童年的回憶呢，

    除此之外就是眾人恐懼的目光，

    “就是他，那個母親是由海妖生下來的怪物！”

    “那個每到晚上就會傳出淒厲叫聲的城堡主人……”

    “怪物！惡魔！”

    ……

    “才這麽大就能獵殺猛虎了，果然是個怪獸！披著人皮的怪物！”

    “離他遠一點……他是靠著吃人才這麽厲害的！”

    “這樣的怪物為什麽會存在啊？……趕緊打死他啊！”

    “他是小怪物，還有大怪物會吃人心！”

    ……

    每當聽到眾人這樣的話時，他就會去找祖母，問他是什麽，

    祖母會溫柔的摸著他的頭，告訴他，他就是他，她的外孫，

    如果是塞壬，隻會試圖啃食他的血肉……

    直到有一天，他第一次有個人和他說話了，

    “喂！你就是那個吃人心的小怪物嘛？！”

    對方不過到他的大腿，一頭金燦燦的卷發被束成一條利落的馬尾，垂在腦後，

    聲音稚嫩卻故作老成，一雙大大的眼睛裏麵有著忐忑，和好奇。

    “我不是。”

    奧斯爾特並沒有因為有人接觸而變得欣喜。

    “不！你就是的！你看他們都不願意接近你！你就是的，你就是奧斯爾特！”小蘿莉一下子急了，跺跺腳，氣急敗壞道。

    “我是奧斯爾特，不是怪物。”

    “好了！不管你是什麽，我要和你決鬥！告訴他們，我是能殺死怪物的女勇士！”

    對方從身後拿出了一隻小小的木劍。

    奧斯爾特眉頭皺起又舒展開來，

    “我不是怪物，但我接受你的挑戰。”

    語畢，奧斯爾特隻一招就挑開了小蘿莉手上的木劍。

    之後就沒有在管對方的反應，便走了。

    此後，每到那個時候，他都能在那裏遇見那個小女孩。

    一次次的向他挑戰，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的再戰。

    奧斯爾特感覺自己對這個小女孩好像上心了，

    於是他問他的祖母，他喜歡上一個人該怎麽辦，

    他記得，祖母麵孔溫柔，跟他說，

    “既然奧斯爾特喜歡她，就讓她待在你的身邊，永遠也不要走，一直永遠永遠的在一起……”

    之後，他把那個小女孩帶到了宮殿中，

    然後他殺了她，並且讓祖母把她變成了這些皇冠上的一顆寶石，

    因為祖母說過，愛她，就給她你最重要的東西。

    奧斯爾特覺得自己喜歡她，但不愛她。

    而他最愛自己。

    所以他便讓她與他的榮耀同在，隻要自己的皇冠還在，自己的地位還在，她就永遠在自己身邊。

    而現在他愛上了一個人，他願意把祖母的心髒和巫婆進行交換，把自己的靈魂和他永遠的綁定。

    即使他到了地獄，對方在天堂，他也可以找到他。

    奧斯爾特目光轉向室內唯一一個小小的窗口，那裏有清晨灼熱的陽光……

    這陽光，接走了他愛人的靈魂。

    “祖母，既然你不願出去，那麽對塞壬作為補償，我的心髒，夠麽。”

    “奧斯爾特，我的……外孫……”

    安吉臉上有著憂傷，即使是汙垢，也不能掩飾她驚人的魅惑。

    “祖母，你願意走出墨西拿海峽，把祖父變成銀釘和你永遠在一起，我也願意，把自己的心髒補償給你。”

    奧斯爾特臉上依舊毫無變化，

    “哈哈哈哈！姐姐！他是自願的！終於！終於可以吃到阿瑞斯的心髒了！高高在上的神祗又如何！哈哈！”

    塞壬放肆的笑著，聲音尖銳刺穿人的耳膜。

    奧斯爾特走近塞壬，

    “噗！”

    是刺入血肉的聲音。

    閉上眼，是無盡的虛無。

    尖銳的笑聲，似乎在遙遠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