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所謂生死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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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川看著那兩把鑰匙,又看了眼懸在木檻上沉沉的鎖。
此刻的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思考了。他的腦海中隻留著墨涼帶著嘲弄的話音。
羽眠就在不遠處,他的存在意味著公主再無翻身的可能。
另一邊,大哥的屍體還在竹園之中。
他不懂墨涼為什麽要告訴他這些,也不懂為什麽他會給他這樣兩把鑰匙。
譚易水甚至不敢信墨涼,他信過他很多次,但那些已然是血淋淋的教訓。
或許,這是一個局,等著他走出這間牢房,然後便會被一擁而上的獄卒拿下,接下來等著他的便是死。
可是那樣又有什麽意義呢?如今的他難道還怕死嗎?
那便試試吧,橫豎不過一死,而另一把鑰匙……就算救不出羽眠,他也不能讓他活著落在林蔚然手中。
死人,便威脅不了羽溪生了,相反,羽眠死在林國,羽溪生定然會為他尋仇。
這樣想著,譚易水咬了咬牙,走近了懸在木檻門上的那把鐵鎖。
鑰匙落入其間,一個輕輕轉動。
鐵鎖落下。
……
……
竹林裏的風稀稀疏疏,帶著些初秋淡淡的涼意。
風滅就這樣站在風中,看著這片竹林。
安靜地等著什麽。
直到腳步聲傳來。
“你來了?”風滅看著眼前的那個女子,輕聲一笑,“你來遲了。”
文逸一怔。
以她一個人的能力,她是可以混入林王宮的,就像上次一樣,但這一次不同,她的身邊有黎夏,所以她想了好久,決定從亂墳崗那裏尋那條暗道。
出口是墨涼的房間,房間裏沒有人,她亦沒有想太多,便直接來了竹林。
“來遲了是什麽意思?”文逸眉心微蹙,不解問道。
風滅想了想:“就是,他已經走了。”
他已經走了……
文逸觸了觸放在心口的那株鳳葉草,用力地咬了咬牙:“他去哪了?”
風滅輕搖頭:“這個,我並不知道。”
文逸沉默片刻,看了眼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忽地露出一個笑容:“我不是來找他的。”她點頭道,“我是來找你的,丹王殿下。”
這一次,愣怔的人換成了風滅,但也並不久:“小丫頭,你很聰明。”
文逸想了想:“那大概得謝謝你的女兒,當初她逼我逼得有些緊,要不是為了活命我也想不到那麽多。”
“雪兒……”風滅眼眸中忽的露出一抹光,看向文逸。
“我知曉丹王殿下您或許身不由己,但有些誤會我不能看著它們一直困頓著,還請您出麵,告知丹雪當初的一切。”
說罷,文逸對著風滅深行一禮。
風滅笑了笑:“有些事,等我出去了,自然就會大白於天下。”
“但離開……還需等上一會兒。”風滅悠悠道,“人,還沒有來齊啊。”
身側,一直沒有出聲的黎夏奇怪地看過來:“還有誰?”
風滅這才注意到黎夏,輕咦了一聲:“是你啊。”
他認得黎夏,畢竟當初一直跟在荊長寧身邊的那幾個人,他雖不知道叫什麽,但還是臉熟的。
黎夏行了一禮:“丹王殿下。”
“我早就不是丹王了,”風滅抬眸看向遠方。“要來的人,是譚易水。但或許又不止,運氣好些還會有羽眠,但不管來的是誰,估計都會有一場仗要打。”
“二哥!”黎夏一驚,旋而一喜。
“你二哥?”風滅頗有些驚訝,“原來裏麵還有這樣一層,有趣。”
正當幾人說著話的時候,前方出現兩個人影。
那兩人像是在奔逃,卻不停地撕扯爭吵著。
“你走不走?”譚易水一手翦住羽眠,一邊應付追來的禁衛軍。
縱然譚易水在牢中受了不少傷,但軍旅之中養出的力氣不是斷了一臂的羽眠可以比的。
“阿瑟呢?”
“老子不知道什麽阿瑟不阿瑟的,老子隻知道你今天要麽跟我走,要麽老子就讓你死在這裏!”
譚易水目眥盡裂,絲毫不顧羽眠的掙紮。
而竹林內,黎夏已經衝了過去。
“二哥!”
仿佛根本不可能聽見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譚易水製著羽眠的手一鬆,不可置信地回過頭。
“小夏!”
很快,場麵開始出現混亂。
竹葉被道道劍光帶起,在空中胡亂飛舞著。
“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找二哥。”
“這裏那麽危險,你來做什麽?”
“危險也要來。”
“你走!”譚易水推開黎夏,“我可以死,你不能,你若死了,黎家就絕後了!”
黎夏聞言怔了怔,又笑:“哦,二哥還不知道,大哥沒事呢。”
……
“你清醒一點!”文逸扯住要往回衝的羽眠。
羽眠冷笑地扭頭看向文逸:“你懂什麽?阿瑟不在,我縱然苟活,又有何意義?”
“有何意義?”
身後傳來一聲嗤笑,風滅看向羽眠:“那我告訴你,江瑟,早就死了!你們在木泉河被林國的暗衛挾持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
羽眠死死地看向風滅:“墨涼那小子瞞著你,那是他對你存了一絲心軟,可我沒他那絲心軟,今日你想死,”風滅看了一眼文逸,那種常年居於上位者的氣息流露出來,“丫頭,你別攔他。”
文逸哦了聲,然後鬆開了手。
“你想死?”風滅看著羽眠又是一聲冷笑,“你可以去死,過了今日,哪怕你殉情死了也無所謂。”他指向不遠處的宮殿,“但真正的凶手還在逍遙法外,你就這樣徒勞地把生命拋棄了,親者痛仇者快,你想過為了你連大業都不顧的羽王沒?”
羽眠沉默著。
文逸看了眼漸漸匯聚過來的禁衛。
由於墨涼不在,這些禁衛群龍無首,而竹林地處偏僻,人暫且還不是很多。
但羽眠這一鬧,他們已經失去了離開最好的時機。
“大哥……”羽眠像是想到了什麽,終究回過了神,他看向風滅,話音沉沉,“我不能死在這裏。”
風滅看了眼文逸:“丫頭,還發什麽呆,你不是要帶我出去的?帶路啊!”
文逸回過神,連忙點了點頭。
風滅大概是聽楚長安提過暗道的事,但他應該沒有離開過竹林,所以一切還需要她來。
這一刻,文逸忽然覺得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偶然,楚長安似乎算到了她會回來。
他總有辦法,讓她落在他的身後,追不上。
文逸咬了咬牙,心想著不愧是長寧的親哥哥,玩弄人心一套一套的。
“跟我走!”
……
“二哥,你先走!”黎夏看向譚易水。
譚易水看向層疊如流水般匯聚過來的禁衛軍。
“小夏,你知道嗎,這些天我一直很想做一件事。”譚易水揮劍收割一道人命,輕聲道。
黎夏看了他一眼。
“我想殺人,痛痛快快再無顧忌地殺人。”譚易水咧著嘴笑了。
黎夏看了眼身後開始朝著竹林外奔逃的文逸,羽眠被她和丹王拉扯著。
“他們想逃出去,會很難。”黎夏看了眼前方,忽的笑了。
除非,此刻有人將絕大部分的兵力分散,製造出一個逃出去的時機。
“大哥,今日你我二人痛痛快快殺一場,如何?”黎夏看向譚易水,笑道。
譚易水微微沉默。
“小夏,你和二哥不同。”他說道,“二哥是真的厭倦了這條命,掙紮地,絕望地,一點一點看著自己背棄曾經卻絲毫退路都沒有。我想求的,不過一死。”
隨著交談,兩人占據竹林的入口,已然是殺了不少的人,一波攻勢竟是歇了,對方虎視眈眈圍而不攻。
黎夏和譚易水不知道,這是因為墨涼不在,所以下麵分隊的統領去向林蔚然通稟,才有了這很短時間的空隙。
黎夏和譚易水後背相靠,以劍撐地。
“二哥,你這樣想是不對的。”黎夏開口繼續道。“就算不為了自己,大哥還等著你回去呢。”
“二哥,若是有機會,等會你就拚一把,能活下來,總是好的。二哥還沒有去看看若敖軍,或許,還可以重新回到落雪原,回到燁燁山,去神女峰,去夕星湖……”
……
“墨涼呢?”林蔚然的臉上凝著從所未有的冰冷。
“統領大人他……”一人不斷伏身叩首,卻語不成句,“臣……不知……”
“那羽眠和譚易水越獄而出……”
“竹林之中混戰不斷……雖有人手,統領大人不在根本無法及時調配……”
“孤養你們這些人有何用?”林蔚然眉尾一挑,手中烏骨扇冷冷一抬。
“孤親自去。”
身後,一道人影倒在地麵上,頸項間滲出一灘血水。
……
譚易水沒有再說話,倒是黎夏一直在想著楚地的那些曾經。
看著一步步逼近的禁衛軍,他的腦海中忽的浮現出一幅曾經的畫麵。
那是剛隨著郎君出了九雨峰,郎君設伏殺了易國派來的禁軍,可是蕭嶸因此負了傷。
他看著她,看著她趴在蕭嶸身上哭得像個孩子。
他的腦海中就不知為何浮現了一種心思,很低很小的心思。
他想,如果她能這樣為他哭一場,他願意用一切去換,哪怕是生命也無妨。
這樣的心思很可笑,但就這樣在他的心頭紮了根,此刻,在他的腦海裏不斷浮現著。
像是漫天明滅的星光,碎滅之間綻放著。
“在想什麽?”譚易水見黎夏許久不言,問道。
“我在想,人死了會不會有魂靈。”黎夏仰頭看天,“如果有,一直向天空深處飄蕩而去,能不能飄到月亮的邊上。”
明明是白日,黎夏的眼中卻仿佛看見了那夜在山巔的月色。
“我們兄弟三人,就數你性情最傻了。”譚易水笑道。
黎夏卻沒有再問,他抬眸看向前方。
“來了。”
前方,一道人影分開四周的禁衛,神情森冷如冰。
“林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