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無比熟悉的大帳中，五歲的男孩坐在大帳主座上，他麵容消瘦，五官清秀，雙腳剛剛可以踩著地麵上的毯子。

    小男子瞪著眼，有點無聊，他抬頭看了看大帳口，沒有人。

    小男孩再度抬頭看了看大帳口，還是沒有人。

    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嘴巴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小男孩偷偷將手摸到木桌上，去摸整整齊齊擺著的公文。

    “浪兒！”

    一個高大的男子掀開大帳走了進來。

    沈浪猛然收回手，站直身子，一下子朝著父親歡呼著撲去：“父帥！父帥你回來啦！”

    高大男子張開雙手接住五歲小男孩的身軀，一下子舉過頭頂：“哈哈哈哈！浪兒有沒有聽父帥的話，乖乖待在大帳裏？”

    沈浪笑嘻嘻地：“當然啦！父帥！浪兒是天底下最乖的孩子了！”

    高大男子看著五歲小男孩，哈哈大笑。他笑著把小男孩放回地麵，大手牽起小男孩的小手，慢慢走向主座。

    見著父親，沈浪臉上是止不住地笑意，他牽著父親的手，蹦蹦跳跳走著。

    高大男子將小男孩抱在膝蓋上，坐在主座上：“浪兒今天習武了嗎？”

    “當然啦當然啦！”沈浪一臉驕傲：“都是小意思！”

    “哈哈哈哈……”高大男子側頭看著懷中的男孩，笑著開始問他今日的功課和習武上的問題。

    如同往日一般，父子倆一問一答。

    不多久，高大男子道：“浪兒你乖乖的，父帥要走了。”

    沈浪從父親的膝蓋上跳下來，仰頭看著坐在位置上正好整以暇看著他的父親：“父帥，您為什麽每日都要去造反啊？”

    高大男子笑容溫和，摸了摸小男孩的頭頂：“浪兒，父帥不是去造反，是跟著你治叔叔一起去建立一個新的秩序。”

    “是嗎？”小男孩眼中露出疑惑地神色：“可是我聽別人說，父帥和治叔叔，還有瓊叔祖是在造反啊？”

    高大男子依舊笑容溫和：“這樣子啊……那浪兒先記著父帥的話。等浪兒長大了，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沈浪點點頭：“浪兒明白了！”

    高大男子站起身，低著頭道：“浪兒，你母親說等過了平州城一役，她要親自帶著浪兒去買幾件新衣。我的浪兒都長大了……”

    沈浪拍拍手，仰頭笑道：“好呀好呀！那父帥你和我們一起去嗎？”

    高大男子挑了挑眉，佯做為難的神色。

    沈浪嘟起了嘴，沉下雙眉，仰頭盯著高大男子。

    高大男子仰頭大笑：“好！好啊！”

    高大男子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頭頂：“浪兒，你要乖乖的，要是無聊，就去看看治叔叔家的真弟弟。你真弟弟才出生，白白的一團，最是可愛了。”

    沈浪大力點點頭：“嗯！嗯！父帥！浪兒會去看真弟弟的。他還小呢！浪兒能保護他！”

    高大男子又是哈哈大笑，他揉了揉小男孩的頭頂：“好！父帥真的得走了！”

    話畢，高大男子轉過身，朝著大帳口走去。

    沈浪看著父親高大的背影，隻覺得那個背影裏有著溫暖和安全。

    大帳的簾子被掀開，父親高大的背影已走到了門口。

    大帳之外，一片白光茫茫，讓人心頭空落落的。

    沈浪忽然心裏很難受很難受，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淚流滿麵，高聲叫道：“父帥！父帥你不要走——”

    沈浪朝著那個高大的背影衝去，卻感覺怎麽都跑不過去，無論如何努力地奔跑，沈浪都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父帥！父帥你不要走——求你——”

    門口高大的身影似是聽到了他的叫喚，緩緩轉過頭來。

    那張熟悉的麵容上，還是帶著溫和的笑容。

    沈浪又哭又笑：“父帥你不要走。”

    高大男子看著小男孩，臉上露出了又無奈又寵溺地笑：“好吧！浪兒，你乖乖回答父帥一個問題，父帥就不走，好不好？”

    “好！好！父帥你問你問！浪兒都告訴你！”沈浪迫不及待地應了下來。

    高大男子張口：“浪兒，你告訴父帥，哪裏有活體穿越技術？”

    沈浪仰頭看著高大的男子，眼中露出了茫然，他歪了歪頭，心髒似是墜了冰一般：“父帥，你說什麽？”

    高大男子循循善誘：“浪兒，你告訴父帥，哪裏有活體穿越技術？”

    ……

    頭戴金玉高冠，身著寶藍色華服，七歲的小男孩眉清目秀，雪白的臉蛋圓溜溜的，雙目黑白分明。

    小男孩負手，緩緩走出學堂，幾個太監躬身跟在後頭。

    春日裏，禦花園繁花盛放，陽光明媚，幾個身姿嬌美的少女在禦花園中徘徊，身子翩躚，如彩蝶輕舞。

    小男孩平視前方，緩緩走到了一株紫紅色的花前。

    鮮綠的枝葉，新開的花朵，又鮮嫩又嬌美，小男孩嘴角勾起一個笑，伸出手，正要去掐那紫紅色的花，腦中卻想起了一個溫柔至極的女聲。

    “真兒，何必傷著花呢？”

    “母後，花朵不是隻能開不久麽？既然過不久就會敗，真兒摘了又有什麽區別？”

    “真兒呐，你抬手掐下一朵花，它敗得最快。若真要花朵，何不折幾支擺在瓶中？留在瓶中，真兒可以多留它些時日呢！”

    “是，真兒聽母後的。”

    “再說，”女聲含笑道：“若是真兒每次都這般去掐花兒，母後還怕花刺傷了真兒的手……”

    司馬真收回手，臉上的笑容卻消失不見了，年幼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漠然。

    這時，不知哪兒傳來幾個少女的竊竊私語。

    司馬真抬手，止住了身後太監正要張口的動作，自己緩緩往前走了幾步。

    站在假山之前，少女私語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中。

    “聽說皇後娘娘這些日子都不肯見太子殿下？”

    司馬真直挺挺地立著，麵色有些蒼白。

    “誰說不是呢！我聽坤寧宮裏的人說啊，是皇後娘娘心裏怨怪太子殿下呢！說是當年，皇後娘娘生太子殿下的時候，身上留了隱疾，這些年爆發出來了，身子越來越弱……”

    “聽說皇後娘娘年輕的時候，對前頭那幾個皇子極珍愛，可惜……那幾位福薄了些，早早去了。皇後娘娘便將那幾個皇子的愛全投在了太子殿下身上。”

    “是麽？我倒是聽說，皇後娘娘生了病，禦醫久治不愈，宮裏還請過巫醫道士之流。那幾個巫醫道士都說是太子殿下克了皇後娘娘，這才使得皇後娘娘病重不愈……”

    “嗯……看來，無論是哪個說法，有一點是真的，那就是皇後娘娘真是要棄了太子殿下了！”

    小男孩站在春光明媚裏，卻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