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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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自早醒儂自夢!
傾栩道“你未曾聽聞過柳新這個人麽?”
花娘笑著點頭“從未聽聞。”
言疏微張了嘴,,有些不可置信,忍不住道“你不認識他?”
花娘奇怪道“我應該認識他麽?”
言疏道“當然啊,他可是”
傾栩忽道“言疏,花娘既然不認識,那我們便不過多麻煩花娘了。”
言疏欲言又止,但還是閉了嘴,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又道“你夫君呢?”
花娘疑惑道“什麽?什麽夫君?”
這回連傾栩都詫異道“我們剛見麵時,花娘你不是說過,你已成親嗎?”
花娘聽了這話,滿臉茫然甚至帶著點空洞,喃喃道“我我?我有說過這話麽”
傾栩和言疏對視一眼,皆是一臉的困惑。
“我沒有成親啊?”花娘還在兀自奇怪,忽然伸手捂住頭,似乎有些痛苦,低聲道,“我我為什麽?”
傾栩見她這般便想伸手去扶她,不料花娘竟猛地掙開她,尖叫道“別碰我!”
傾栩被她推了個踉蹌,言疏趕緊伸手把傾栩攬過來。
花娘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臉上神情有些麻木,抬頭看向傾栩道“抱歉。我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我想我不能再和你們談了。”
花娘飛快地轉身走了。
言疏還想攔一攔,傾栩止住他“算了。”
言疏道“就這麽讓她走啦?可我們還什麽都沒問到呢?”
傾栩歎道“就算再問,你覺得她會回答你嗎?而且,”她凝眉細想,“我覺得,她不是在裝傻,倒像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可我們初見她時,她明明說過她成親了啊,”言疏猜測,“難道她失憶了?”
傾栩道“不知。要想知道為何,咱們就得繼續查下去。”
麵癱小二今天很悲傷。
一個女道士和她的男人來他這裏點了四碗牛肉麵,還沒吃完就跑了,沒給錢。
小二還沒悲傷完,就看見那女道士和她的男人居然又回來了,頓時喜極而泣,迎上去問“你們回來啦?”
言疏頗為嫌棄地把他推開,坐回去吃那碗涼了的牛肉麵。
傾栩則笑盈盈地看向小二,溫聲道“小兄弟,可否向你打聽些事?”
小二嘴一撅,掌心向上伸到她麵前“先給錢!”
言疏從旁邊掏了錢出來付了,小二趕緊接過來,仔仔細細地數了兩遍,喜滋滋地揣進懷裏,才嘿嘿笑道“道長你要問啥?”
傾栩笑道“剛剛聽你對鎮上的事情都無所不知,便想向你請教些鎮上的事情。”
小二眉開眼笑道“好說好說。”
傾栩道“你可知柳新的夫人是何地人?”
小二愣了愣,困惑道“為何要問這個?”
言疏嘴裏嚼著口麵,吐詞不清道“考考你呀,看你是不是啥都知道。”
小二狐疑“你們打聽她做什麽,不會是圖謀不軌吧??”
傾栩哭笑不得“怎麽會。”
小二還是不信“我剛剛還見你們跑去追她呢,你們到底想幹嘛呀?”
“這麽遠你都看見啦?”言疏驚奇道,“你這眼力不錯啊。”
傾栩聞言側目。小二哼了一聲,很得意的樣子。
“你們別找我打聽她,我什麽都不知道。”小二搖搖頭,轉身要走,言疏不死心地說道“啊?真就什麽都不知道?那柳新呢,你對柳新了解多少?”
小二回過頭,瘦削的臉上有一瞬的肅然,皺眉道“你們為什麽要打聽他們?”
傾栩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是這樣,有人托我們查一查他們夫婦最近的情況,因為柳新他失蹤了。而柳夫人剛才看起來似乎有些神情恍惚,不知道是否受了什麽刺激。我們多番想問,也是想了解情況,看能否幫幫她。”
小二盯著傾栩道“是誰托你調查此事的?”
傾栩隨口道“畢老先生。他,額,他關心柳新。”
小二不以為然:“畢老先生雖教過柳新,但也僅是師生之情,自柳新離開學堂後他們便不怎麽聯係了。二人平日裏並不熟絡,他怎會發現柳新失蹤呢?”
傾栩一時語塞,言疏趁著這空當趕緊逼問道“嘿,你對柳新這不挺了解的嘛?你還知道些什麽呀?”
小二自知失言,閉嘴不談,沉默了半天才道“我隻知道,他們二人相識於一個落雨的簷下一見,便鍾情。”
之後無論傾栩和言疏再怎麽問,小二都隻說“不知道”。傾栩無奈,隻得放棄了追問,告別了小二。
豈料他們走了一會兒,言疏突然道“哎呀,我有東西掉了!”
傾栩左看右看,也沒見落下了什麽,正疑惑地看向言疏,後者卻神神秘秘道“走吧,回去就知道了。”
二人匆匆折返回麵攤,傾栩遠遠就看見那小二呆站在原地,空舉著一隻手,正呆呆地看著指尖。
可是,為何他的神情如此哀傷,眼裏還含著淚光?
傾栩正兀自困惑,這時言疏悄悄湊上前,突然出聲道“哎呀!原來在這裏!!”
小二嚇了一跳,想縮回手,卻被言疏一把奪過了手中的玫瑰,空空的手顫了顫,似乎想將那玫瑰奪回來,可終是怯怯地縮了回去。
言疏轉著手中的玫瑰,輕快地對小二道“我說我這玫瑰丟在哪兒了,原來丟在你這兒了,還好還好,這可是貴人贈我的,要是弄丟了可就不好了。”
小二愣愣地看著那枝玫瑰,仿佛聽不見言疏的話,好半天才道“既是貴人所贈,便好好保管,別折了貴人的心。”
言疏嘿嘿道“那是自然的。”
小二神情卻不見好,又飛快地掃了那玫瑰一眼,無聲地苦笑一下,轉身收拾碗筷去了。
言疏瞧著他的背影,露出狡黠的笑容。傾栩也看著小二,若有所思。
“什麽?是柳新?!”
畢先生麵露驚色,花白的胡子微微顫動,久久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怎麽會,怎麽會是柳新呢這孩子,還這麽年輕,怎麽就”
傾栩看著畢先生滿麵悲色,心中有些不忍,但還是如實說道“如今柳新魂魄徘徊於此地不肯離去,是還有心願未了。倘若我們能助他心願得償,或許他便能安然離去。”
畢先生也不知聽沒聽進去,隻是哀傷地搖著頭,道“怎麽會這樣啊”
言疏一直站旁邊沒說話。傾栩給畢先生留了些時間冷靜,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今晚,我們要問出柳新未了的心願,好助他實現。不過畢竟貧道與師兄於柳新而言隻是陌生人,柳新或許不會願意告訴我們。畢先生,不知能否請您今晚與我們一起去見柳新?柳新與您相識,說不定願意向您袒露心聲。”
畢先生沉默了很久,最後閉上眼睛,歎息般地道“好。”
是夜,傾栩、言疏和畢先生守在書院的學堂外,等著柳新出現。今夜的風很涼,吹得竹林淒淒作響,仿佛誰低低的嗚咽。
傾栩和言疏並排而立,畢先生獨自一人站在牆角處,看著牆上的竹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間學堂裏依舊沒有傳出那夜的誦詩聲。言疏小聲道“柳新不會今天不來了吧?”
傾栩亦小聲道“不知道。”
卻見畢先生突然回過身,滿麵悲愴,低聲道“他來了。”
言疏“啊”了一聲,走近去看,隻見牆上驟然出現了一行血字。
回風落景。散亂東牆疏竹影。
畢先生伸手去撫那行字,粗糙的石牆上是鮮紅的血跡,染上了畢先生布滿皺紋的手指。
“這句詩,是他十歲時我教給他的。那天夜裏,他拿著毛筆站在竹影裏,一筆一劃,寫在牆上。”畢先生的聲音裏哽咽了一下,“我就站在他背後,看著他寫上去。”
“先生。”學堂裏傳來低低的聲音。
畢先生走過去,輕輕推開了門。
柳新果然站在學堂裏,嘴角掛著絲苦笑,又輕輕喚了聲“先生”。
畢先生顫聲應了句“孩子”,伸手,似乎想拍拍柳新的肩膀,隻是伸出去的手卻穿過了他的肩膀。
傾栩忙看柳新的神色,卻見他對此毫不意外,反而抬頭笑了一下,對著哀傷的畢先生道“先生,我已經
死了啊。”
畢先生收回手,閉上眼睛,一滴淚飛快地劃過他蒼老的臉。
柳新轉過身看向傾栩和言疏,聲音有些飄渺地道“自從你們那晚來過,我便覺得有些不對,總覺得有些熟悉。後來我想到千姑娘你穿的是道袍,不知為何我便突然想起了些事情。我這段時間一直昏昏沉沉,老是想不起事情,還以為自己夢回兒時,日日來學堂裏念書,卻不知,我已是個死人了。”
傾栩道“抱歉,讓你想起那些不好的事。”
柳新搖頭,慘白的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諷意“若不是你來,我還不知要在這裏多久,渾渾噩噩,什麽也不是。”
言疏心中還念著那心願,見眾人不語,便出聲道“柳公子,你可知我們此番為何而來?”
“是要讓我離開這裏吧。”柳新自知擾亂學堂已久,卻無可奈何,“我想過離開。可不知為何,每天夜裏醒來,我依舊在學堂裏,我亦不知該如何是好。或許,隻得麻煩千姑娘你了。”
畢先生聽了卻有些擔憂,看向傾栩道“道長你要怎麽做?不會讓他魂飛魄散吧?”
傾栩搖頭“不會的。先生放心,我一定讓柳生完完整整地魂歸地府,轉世投胎。”
畢先生這才心下稍安。這邊言疏沉默半晌,忽然想到什麽,皺眉道“柳生你方才說,是看見了傾師妹的道袍,才想起了自己已死?”
“正是。”柳新道。
傾栩心中忽然湧起一陣不安,隻聽柳新接著說道。
“殺我之人,穿著與這一模一樣的道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