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玻璃門被海風推得叮咚作響，吳桐端著三杯熱可可從吧台晃過來，杯口的奶油堆得像小雪山。
    莫離縮在靠窗的卡座裏，指尖無意識地在起霧的玻璃上畫銅蓂花紋，冰涼的觸感仿佛霧零港終年不散的寒氣。
    “試試這款小黃油摩卡！”吳桐把印著錦鯉的馬克杯推到k先生麵前，“我之前來霧零港都沒這麽驚險，這次團建好像很特別。”
    k先生用考古刷掃去杯沿的巧克力粉：“確切地說是團建式調研。趙景汝的郵件說要在溫泉區檢測‘特殊磁場’。”他平板彈出全息投影，霧零港的地形圖在拿鐵拉花上旋轉，雪線恰好切過便利店的位置。
    莫離忽然按住投影中的某處：“這裏！夜光條形碼的燃料反應堆冒出過青銅花瓣。”她腕間的符咒微微發燙，在桌麵映出半截甲骨文——像是“泉”字的變體。
    自動門突然滑開，帶進一團濕漉漉的霧氣。趙景汝挎著塞滿岩礦標本的帆布包闖進來，發梢還粘著未化的雪粒：“各位！溫泉眼下麵挖出商代卜骨了！”她砰地把拓印絹布拍在餐桌，龜甲裂紋在拿鐵蒸汽裏扭曲成雪花的形狀。
    吳桐用關東煮竹簽挑起拓片：“甲骨文裏下雪怎麽說？像不像便利店冰櫃結霜？”他沾著甜辣醬在餐巾紙畫符，結果畫出個戴圍巾的雪人。
    “貞：今夕其雪。”k先生的指尖懸在裂紋上方，“武丁時期的占卜記錄顯示，暴雪往往伴隨青銅器異變。”他忽然抬眼看向莫離，“你之前說溫泉會融化符咒？”
    莫離正把奶油雪山攪成泥石流，聞言戳了戳手腕逐漸淡去的雷紋：“像泡澡時搓掉的文身貼……但痛感類似被甲骨邊緣劃傷。”她舀起一勺混著可可粉的奶油，恍惚想起青銅門開啟時的心悸。
    趙景汝從帆布包掏出保溫杯，倒出的熱湯飄著當歸與朱砂的味道：“所以需要活體監測——莫離你泡溫泉時戴這個。”她展開的防水袋裏躺著枚青銅溫度計，刻度是反向的《山海經》裏程數。
    “死亡溫度計？”吳桐湊近觀察時，玻璃管裏的水銀突然竄成玄鳥形狀。
    “是生命回溯儀啦！”趙景汝把溫度計係在莫離腕間，“徐福船隊用這個測算蓬萊仙山的壽命。如果溫泉真能融化時空……”她突然噤聲，便利店的白熾燈管滋啦閃爍，貨架上的自熱火鍋集體冒出青銅蒸汽。
    k先生用考古刷蘸著可可粉在桌麵推演：“武丁時期的雪災記錄顯示，降雪量與青銅器祭祀頻率成正比。倘若溫泉是逆向的祭祀……”
    “停停停！”吳桐舉起鯛魚燒打斷學術氛圍，“團建指南寫著要帶泳衣玩桌遊欸！死亡哲學討論留到泡暈湯再說好不好？”他衛衣上的錦鯉隨著動作甩出水珠，在《霧零港注意事項》手冊上暈開“小心雪怪”的警告紅字。
    莫離忽然指著窗外：“下雪了。”
    第一片雪花粘在玻璃的銅蓂花紋上，便利店突然響起陌生的童謠旋律。貨架上的昆布卷自動排列成鍾鼎文，而趙景汝的保溫杯正滲出泛著青銅光澤的雪水。
    吳桐抓起貨架上的暖寶寶貼滿全身：“我現在相信店長說的雪怪了……”
    趙景汝卻興奮地攤開筆記本：“看！雪花呈現標準的青銅器饕餮紋！”她鏡片上倒映著無數旋轉的冰晶，每片都嵌著微縮的甲骨卜辭。
    暖風突然撲麵而來，小憂的播報混著關東煮的咕嘟聲響起：“溫馨提示，暴雪期間憑工牌可兌換薑茶——漢朝老薑，唐朝紅糖，附贈北宋陶壺煮製服務。”
    k先生將反向溫度計舉向燈光，水銀玄鳥正在啄食刻度上的雪山：“莫離，你猜死亡與永生的溫差是多少？”
    玻璃門再次叮咚作響，淹沒在突然喧囂的風雪裏。貨架深處，某個貼著“徐福特供”標簽的溫泉入浴劑，正在悄悄溶解成青銅色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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