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散盡的清晨，冰櫃的嗡鳴混著關東煮湯底的咕嘟聲，便利店自動門開合的電子音清脆得有些陌生。
    莫離蹲在熱食櫃前補貨，指尖掠過暖櫃玻璃時，蒸騰的熱氣在皮膚上凝成細小水珠。
    貨架深處的青銅紋路已消失不見，促銷海報上的“巫女特惠”被替換成普通的“第二件半價”。
    “陸離，幫我把甜甜圈擺到臨期區——”吳桐的聲音從倉庫傳來，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他趿拉著便利店拖鞋轉出拐角，手裏托著盒鯛魚燒，魚形模具的紋路在晨光裏泛著焦糖色。
    莫離接過紙盒時，紅豆餡的甜香鑽入鼻腔。鯛魚燒尾巴翹起的弧度讓她想起夜光條形碼號的船帆，那些在時間公海飛馳的夜晚像隔著一層毛玻璃，唯有手背上淡去的符咒痕跡提醒著某些真實。
    “新品試吃。”吳桐用竹簽戳起一塊遞給她，“店長說要把‘東母溫泉套餐’下架，換成普通和果子。”
    鯛魚燒外殼酥脆，內餡滾燙，莫離被燙得直嗬氣。收銀台旁的立式空調突然吐出一串甲骨文狀雪絮，落地前化成普通水汽——這大概是陣法殘留的最後一點惡作劇。
    自動門叮咚響起，穿校服的女孩抱著籃球衝進來，馬尾辮梢還沾著晨跑的薄汗：“要微波爐加熱的照燒雞排飯，再加一瓶蜜瓜牛奶！”她的運動鞋在地麵蹭出細長水痕，貨架陰影裏幾縷青銅色霧氣悄悄縮回縫隙。
    莫離掃碼時注意到女孩鎖骨處的胎記，形似半片青銅蓮瓣。蜜瓜牛奶瓶身的波浪紋突然扭曲成某個古老符號，又在女孩轉身時恢複如常。
    “你的學生證。”莫離將掉落的證件遞過去，塑封套角落印著“霧零中學”的校徽——三條波浪線托著朵未綻的花苞。
    “謝謝！”女孩咬開牛奶瓶蓋，泡沫溢出的瞬間，莫離聽見極輕的編鍾餘音。
    吳桐趴在烘焙櫃補貨，t恤後背的錦鯉隨著動作搖頭擺尾。當他將最後一隻菠蘿包塞進暖櫃時，冰櫃突然播放起走調的口哨版《櫻花草》——這是夜遊神在抗議冷藏係統更新。
    “再鬧就把你調到東漢光和四年的分店值班。”莫離對著冰櫃威脅道，促銷標簽閃爍兩下後恢複平靜。小憂在手機屏彈出顏文字：
    海風卷著鹹味灌入店內，貨架頂端的風鈴響起時，莫離正給關東煮串插竹簽。青銅色的湯勺沉在鍋底，偶爾浮起的氣泡裏裹著半透明年號，被她用漏勺輕輕戳破。
    “試試點心車功能？”吳桐推來輛複古餐車，三層蒸籠冒著熱氣。最上層躺著熊貓造型的奶黃包，耳朵用竹炭粉描出漸變效果；中層是印著雷紋的抹茶大福；底層鯛魚燒排成八卦陣，紅豆餡正在緩慢變成栗子味。
    第一個顧客是遛狗的老伯，他的柴犬對著熊貓奶黃包作揖。當老伯掰開包子時，奶黃流心在空中劃出完美弧線，狗爪子按在地上的瞬間，幾粒芝麻組成了微型甲骨文陣。
    “微波爐好像壞了......”穿西裝的上班族舉著涼透的便當盒求助。莫離接過飯盒時，米粒突然跳起踢踏舞，在塑料盒裏拚出“加熱完成”的字樣。她麵不改色地遞回去：“本店微波爐搭載最新娛樂功能。”
    日頭漸高時，莫離倚在收銀台啃飯團。海苔片脆得驚人，碎裂聲讓她想起時間魷魚噴墨凍結的動靜。櫥窗外掠過熟悉金發——陸嘉偉正騎著貼滿熒光貼紙的自行車掠過，車筐裏塞著捆朱砂符紙。
    “要來杯薄荷摩卡嗎？”吳桐的聲音驚飛了空調出風口的青銅雀，那團霧氣幻化的生物正試圖偷吃糖包。
    莫離將最後一口鯛魚燒咽下，甜味在舌尖漫成溫柔的海。當青銅雀撞翻蜂蜜罐時，她終於笑出聲來——這或許就是巫女與便利店員共度的，最平凡的奇跡日常。
    玻璃門再次叮咚作響，穿恐龍睡衣的老人抱著發光椰子探頭：“年輕人，要試試用孟婆湯煮關東煮嗎？”
    發光椰子閃爍著，莫離看到的世界開始像素化，從眼角開始，逐漸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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