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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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兒的印象中,呂一凡是個不省事的孩子,自打他出生以來,就沒讓這個做娘的有過一天安分日子。

    冬祭的時候,大家說司農之神降下大雪,人間的麥子來年才得以豐收,這是農神的恩惠。

    呂一凡說著一些大家聽不懂的話,告訴大家這隻是一種自然現象,不用祭拜農神,來年也會降下大雪,就因為這一句話,小小的一凡可是被長老們一頓好打。

    三歲的時候,同齡的孩子們憧憬著天空,期望像父輩一樣修為通玄,暢遊天地,與朝霞夕影為伴,自由自在。

    呂一凡覺得隻要能發明一種金屬大鳥,就能飛上天空,雲彩並沒有什麽稀奇的,而且真的以飛進去的話,還有可能霧霾中毒,為這話,他爹毒打他三個日夜,讓他跪在宗祠前認錯。

    八歲的時候,同齡的孩子們都在感悟靈氣,期望早些築基成功,為將來的修行打下基礎,呂一凡則將校場的孩子們都趕走,說孩子們太小,長期日曬容易中暑,而且會變黑,孩子們因為這話,都哭著回去找媽媽。

    九歲那年,呂一凡親眼見到老爹腳踏仙劍,從流雲仙境的校場上飛走,在雲朵間轉了幾個圈兒。

    呂一凡覺得這是障眼法,隻要知道其中訣竅,自己也可以做到同樣的事情,因為這個,婉兒背上一個教子不嚴的責任,因為大家都覺得她在包容自己的兒子,除了他爹不這麽想。

    但婉兒從來沒有責怪過兒子,隻有她知道,自己的兒子聰明又乖巧,除了類似以上這些,在其它方麵,從來沒有惹她生氣過。

    後來,婉兒又有了一個女兒,來自父親的關愛被妹妹全部承擔,因為婉兒的丈夫覺得大兒子不適合修道,可能……做一個普通人也挺好的,但仙境是不需要凡人的。

    仙境,顧名知義,隻有修仙之人才能在仙境正常生活,而凡人,則適合生活在凡間。

    十歲那年,呂一凡用紅玉髓磨了一個好看的吊墜,送給妹妹,同年,呂一凡被送往人間。

    人間的世界對於流雲界域的孩子們來說,充滿了幻想和恐懼,幻想是那個世界千奇百怪不一而足,至於恐懼……仙境大神通者有之,飛天遁地者多人,而人間卻是凡俗,想必恐懼是有限的,並不足以束縛他們的向往!

    長輩們形容的人間人心恐懼,早已經被他們暗地裏誹謗了不下八百次,畢竟,仙境的孩子們和凡人們的孩子本質上並沒有什麽不同,依然是孩子。

    越是向往這不平靜的世界,孩子們越是想要長大,他們已經受夠了從書籍中來了解這個世界,畢竟外麵的世界那麽大,主要是……外麵的世界,很自由。

    這年,呂一凡十歲,同齡的孩子們早已經開始修道,呂一凡雖然和他們一樣的聽課、打坐、練習劍法,但誰都知道,聽課的時候,呂一凡睡眼惺忪,打坐的時候,呂一凡在樹下看書,至於練習劍法,他更多的是拿著劍發呆,思考著一些不著邊際的事。

    當流雲界域的長輩們一致同意將呂一凡送往人間的時候,其他的孩子們是羨慕的,甚至這種羨慕非常明顯的表現在臉上,嘴裏。

    所有的孩子們都可以作證,呂一凡被送往人間絕對不是長輩們的報複,雖然呂一凡常常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胡話,影響著孩子們的三觀,甚至讓他們一度拒絕修道而想要前往人間。

    也不是因為呂一凡三歲那年把某位長老的仙劍扔下仙域,流落人間,更不可能因為將一塊據說是‘龍心’的紅玉髓敲裂,僅僅是為了做成一個好看的掛件而責罰他。

    ……

    呂一凡記得自己是被從萬米高空直接拋下來的,這讓他認證了一個事實,流雲界域真的是一塊漂浮在天空的世界。

    當日,天風如刀,雪花似劍,無疑不在摧殘著呂一凡弱小的身體,十多位長輩們高立雲端,看著呂一凡朝著人間墜落,但他們誰都沒有說話,隻有一對看起來年輕的男女偷偷抹了幾滴眼淚。

    狂風在耳邊呼嘯,寒流就像是一道閃電,直接穿透呂一凡弱小的身體,有一瞬間過電的感覺,然後是的長久麻木。

    在這某一刻,呂一凡突然感覺到頭腦清晰,好像混沌了數十年的無光世界,突然清氣上升、濁氣下降,一片清明。

    一些遙遠的、漂浮著的記憶被拍淨沉霾,與這十年的渾噩融合歸一,讓他一時間分不清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在這一瞬間,呂一凡的思維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終於不再是用一雙孩子的眼來看這世界,他也終於明晰,自己為什麽對修道毫無興趣,對肉身飛天嗤之以鼻,對所有的玄幻仙途全部當做是變魔術。

    隻是因為,曾經的他,是一個堅決擁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好好青年,但結合這他無法理解的複活重生的方式,以及這十年渾噩以來的所見所聞,將他堅持用科學的眼光看世界的心態毒打的稀碎,遠的姑且不提,這萬米高空落地摔不死是怎麽回事?

    所以,如果現在讓呂一凡再選一次,呂一凡絕對會哭著喊著求求大夥兒不要拋棄他,並且立即開始傳授他仙術神通,至於為啥能穿越重生,讓這事情見鬼去吧!

    隻是這十年來,他的心靈,一直迷蒙著,如同花蕾不見陽光,不願盛開,淺蛟不見大海,不能開眼,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因為……

    一團雲氣不知從何處飄來,讓他不至於落地的瞬間四分五裂,但也絕對談不上好受。

    第一次踏足人間的土地,呂一凡永遠也無法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發生,從他得知自己會離開流雲界域到真正踏足這一望無際的世界,前前後後不足一個日夜,他甚至來不及確認爹娘是何時何地做出的決定。

    呂一凡迷蒙著雙眼,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根本看不到流雲界域到底在哪兒,自己又在哪兒,他隻知道,這裏,很冷!

    身體的麻痹感剛有緩和,他便小心的仰靠在一株青鬆上,讓自己的身體不至於那麽難受,至少不要被雪埋沒才好,寂靜的世界,任憑四周寒流來襲,身體重新歸於麻木。

    黑夜,逐漸將呂一凡吞沒,隻有爾耳出現在極遠處那明亮的碧綠的眸子,顯示著這裏的夜晚,並不算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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