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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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兄台頓時將頭揚了揚,滿心歡喜的架著馬車離去了。
    她剛到殿門時,楚帝正在裏麵與人談話,守門的宦官和禁軍瞧著她都露出一副驚訝神情。
    這些人一個個都神神叨叨,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也不知道是怎麽進皇宮當差的。
    門口的小公公也不敢貿然稟報,悄悄的叫了陸昭出來。
    陸昭瞪圓了眼珠子,又驚又惑,端詳了九歌一陣,說殿內已有一位孟大人,為了不驚著聖駕先容他去通報一聲。
    九歌隻好等在一旁。大殿裏十分安靜,楚帝的和阿史那元成的那些話就聽得格外清楚。
    和親?孟九歌?決不可能!
    她衝進大殿,瞧著對麵的孟九歌時,卻沒有半分驚慌。
    沈鴻鵠叫人拿了紙筆,讓她們各自寫一寫平生經曆。
    九歌覺得這並不是什麽好主意,對方膽子都大到了禦前,自然對她了解的清清楚楚。
    要寫就寫那些不為人知的,可不為人知的又不能證明自己是真的。
    真真假假,似夢似幻,她尚連且自己的狀況都沒有搞清楚,如今卻又冒出來一個,這戲碼要比真假美猴王還要複雜一些。
    但好歹不能拂了沈鴻鵠的麵子,隨便挑兩件寫一寫。
    她想起陳代的餛飩,皮薄餡多,湯裏胡椒恰到好處,天寒時來上一碗最好不過,不過最近他總往府裏送,吃的有些膩了,連管家和丫頭們也建議陳代把攤子往大做,加些麵條什麽的換個花樣。
    她剛提筆寫了兩個字,那邊的人生經曆已經寫好。
    沈鴻鵠看過似乎很滿意,將紙遞給一旁的蘇奕風。九歌好奇過去看了一眼。嘖嘖,果然行雲流水,曲折動人,樁樁件件十分清楚。
    隻一件,她指著紙上的某一處道:“我並不喜歡蜘蛛。”
    沈鴻鵠拿起九歌小幾上的紙,上麵規規整整寫著“餛飩”兩字。
    沈鴻鵠道:“孟大人可是剛才的麵沒吃飽?”
    九歌道:“我從來沒仔細想過人生,我的經曆也沒有仔細羅列過,一時隻想起一些愛吃的,對了還有好些沒寫。”
    蘇奕風笑了笑:“沈大人,刻意假扮孟大人之人,定是做了萬全的準備,能寫出這些並不稀奇。”他看一眼九歌,“但這位隻寫餛飩兩字更是無法信服。”
    九歌思忖道:“我聽說江湖上有一個穀才派,專做易容之術行騙,聽說那易容術的精髓便是找合適的人皮往臉上貼,不如沈大人你先找個禦醫來,在我們兩個臉上劃一劃,看誰的皮先掉!”
    蘇奕風急道:“九歌不準胡鬧!”
    那個假的九歌不以為然:“荒唐!”
    沈鴻鵠倒是利索叫人端了兩盆清水來,讓她們各自洗一洗臉,再叫宮裏的女醫官來查看。
    但事情似乎並非順利,女醫官在兩人的臉上反複驗看,在她們臉上又掐又捏,揉的皮膚都發紅了。女醫官的眉頭依舊不展,半個時辰過後,她終於咬了牙道:“各位大人見諒,小官無能,無法辯出孟大人的真容,她們的皮膚的確都是自己的!”
    眾人心中皆是一驚,難道這世上會有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人?
    九歌心中好奇不已,她圍著假的自己轉了圈,道:“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要假扮我?”
    那人辯解道:“這話應該我問你,我和中書令大人自小在墉山長大,日日相伴讀書,我喜歡什麽他都知道,他喜歡的我亦明了,就說他經常拿的那把扇子上的《兩小無猜圖》便是我畫的,而你卻含糊其辭,誰真誰假一目了然,相信蘇大人早就已經看出來了,你又何必掙紮?”
    蘇奕風的眼皮閃了閃,沒有言語。
    什麽扇子?什麽《兩小無猜圖》?這個人還真是做足了準備。
    九歌道:“你這話說的,聽著容易讓人誤會。”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從側門進來一個小公公,在沈鴻鵠耳邊說了兩句話。沈鴻鵠的臉色變了變,對堂下道:“兩位大人少安毋躁,陛下有旨,那位突厥的王子定是要娶孟大人,今日必須分辨出真假,如若辯不出,……兩人都處死。”
    成王說的沒錯,楚帝果然是個昏君!
    那個假的道:“大人,萬萬不可,我死不足惜,可耽誤了兩國和親大事就是臣的罪過。”
    九歌嗤之以鼻,“這麽怕死,還敢來扮我。”
    沈鴻鵠道:“陛下還說,他已經派了禁軍過來,就在門外,如若再無結果立刻執行。”
    假的孟九歌急道:“沈大人,此事不可如此草率。”她看向蘇奕風,“蘇大人……”
    她眉目含情,楚楚動人,那三個字叫的連九歌都覺的心神搖曳。
    蘇奕風的嘴張了張,沈鴻鵠暗暗送過去一個眼神。
    正在此時肖統領帶著一群侍衛,威風凜凜進來,向堂中各位大人道:“陛下有旨,將兩位大人立刻處死!”說著便要上前拿人。
    沈鴻鵠阻擋道:“肖統領,你既是奉了聖命,我也不便阻攔,可肖統領可否換個地方?這裏的地洗起來有些麻煩。”
    小沈還是你狠!
    肖淩點了點頭。又對兩位大人道:“兩位大人對不住了,你們還有什麽話要說?此刻便一並說了吧。”
    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自古帝王從來隻戀權位,沒想到今日也落到自己頭上。
    她本應該在兩年半後病死,如今卻要提前做個刀下魂。她本想再找楚帝辯一辯,可是這個念頭在一瞬間就泯滅了。
    或許楚帝早就想殺了她,不然她的府中不會有那麽多楚帝安插的探子,或許她的千營派也早被楚帝發現了吧。
    說,當然有說的,那些話她這一生能說一回,她很開心,可她依然有些猶豫。
    她蹣跚走到角落裏,那裏站著一個人,青衣冷麵,他看著她,眼睛像夜空中閃爍的星星。
    九歌道:“連墨我問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如實回答!”
    北連墨點頭道:“好!”
    九歌猶豫了一會兒道:“有些事你千萬別怪我,……算了,怪就怪吧。”
    她又猶豫了片刻問:“連墨,你喜歡我嗎?”
    北連墨眼皮跳了跳,望向她,口氣認真且平常:“喜歡!”
    九歌愣了一下,又道:“是哪種喜歡?你看啊,我有時候也喜歡小貓小狗,也喜歡陳代的餛飩,還喜歡看梨花……”
    “是一生一世相守的喜歡。”聲音悠悠從耳邊傳來,他的眼睛閃著光,明明那樣冷,卻讓她的心砰砰然。
    這樣的回答令她有些措手不及,她原本對北連墨的答案並沒有什麽奢求,隻是想問一問,就隻是問一問。
    可是竟然是這樣的,這個冷冰冰的人,說喜歡她,這讓她著實沒有料到。
    或許是可憐她這個將死之人罷了。
    不管真假她心裏都十分喜歡,“我也很喜歡你,哦,也是你說的那種喜歡。”
    北連墨再悠悠道:“我知道。”
    九歌詫異:“什麽?你知道?我平時表現的很明顯嗎?不會啊,……”
    可能是天冷吸了涼風,沈鴻鵠不停的在咳嗽,一旁的官吏勸他多喝點水。
    “我堂堂突厥王子哪裏比不上這個白麵小生?”阿史那元成從側門處緩緩走來,並肩出來的還有楚帝,後麵跟著陸昭。
    眾人立刻跪了一地,楚帝叫他們平身後,坐在了堂中。
    楚帝道:“朕一早就在側房中聽了,你們各自說的都有道理,朕隻問一句,孟大人,你還記得與朕當初的約定嗎?”
    “回陛下,臣當然記得。”
    “這個事朕也是剛剛想起,你們把它寫在紙上,這個約定隻有朕和孟大人,還有定北侯知道。你們誰能寫出來誰便是真的。”
    “陛下,臣已經有結果了。”
    “沈大人可確定?”
    “確定!”
    “來人!”沈鴻鵠一指假的九歌道:“將此人押到刑部大牢。”
    四五個人便一擁而上。假的九歌神色慌張繼而又冷笑一聲,“是我大意了,可是你們也別想問出什麽?”
    假的九歌被押下去以後,元成看了看冷冷站著的北連墨,對九歌道:“孟大人,我們突厥人一慣豪放,有些話我就直說了。你若嫁我,便是王妃,榮華富貴自是享之不盡,要論身手,看他一副瘦柴模樣,在我們草原,怕是連一隻肥羊都拎不起。我早知道孟大人品味高雅,但我還是想問一句,孟大人看上他什麽?”
    孟九歌訕訕一笑,順了順淩亂不堪的頭發,朝元成拱手道:“王子,實在對不住,王子對我的這份情誼我會記在心裏。其實我並不像別人說的那麽高雅,我其實俗的很,王子問我為什麽喜歡連墨。我剛才想了想,我覺得可能因為他長的好看。”
    元成臉色一變,冷哼了一聲,轉身朝楚帝行了一禮道:“陛下,我先去休息了。”
    楚帝點頭允了。
    堂中一時變的靜極,還是陸昭打破了沉靜。
    “孟大人,你這副形容實在有些不妥。還是先去洗漱一下吧。”
    九歌道:“陸公公不是我故意對聖架不尊,實在是我還有件要緊的事,要向陛下稟報。”
    九歌對楚帝道:“陛下,臣最近查了一件案子,事關皇室,正好蘇大人和沈大人都在,今天就一並聽了,也免去日後通報。”
    事情要從十三年前大將軍王江吟通敵叛國案說起。
    當年王江吟被遣白水州之後,就有人告發了王江吟,說他通敵叛國,曾有意放敵兵入城,並附上與突厥的書信來往,並有一個他身邊的副將出來作證。
    當年審理此案的是前任刑部尚書胡超,但斯人已逝,隻能從卷宗中找答案。
    當時王江吟被關在刑部大牢時,他並不認罪,可是過了一夜他便全部認罪。
    物證,人證俱全,本人也供認不諱。一樁鐵案已定,不到三日就結案。
    九歌曾派人找到十三年前參與審理此案的有關人員,從而得知,胡尚書一向敬重王江吟將軍,並未用過大邢,屈打成招。也未曾用他的妻兒老小做過什麽要挾。
    如今想來此事頗有些蹊蹺,於是九歌暗裏從刑部調了當年的卷宗,查到王江吟被下獄後的第二天,有個自稱是她在戰場上救下之人,來見她的恩公最後一麵。
    第二天,王江吟就把什麽都招了。
    當年指證王江吟的副將,也在一次酒醉後失足墜於湖中,死於非命。
    線索少的可憐。
    九歌順著一絲線索,查到當年探望王江吟之人,此人如今正居住在西街孔雀巷。
    據陳代等人說,此女名叫玉纖,因為不能生養,被趕出家門,身邊跟著一個小丫鬟,有一處不大的院子,衣食無憂,隔幾個月就有人給她送東西。
    可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個玉纖有一個妹妹,正是倚鳳殿皇後的貼身侍女玉紡。
    而且此女一生從未出過上京,王江吟又怎會在戰場上救她?如今細想,當時王江吟通敵叛國罪,證據確鑿,個個都避之不及,唯恐牽連。再者她一介布衣,又有何能耐進刑部大牢探望一個重犯。其中緣由令人深思。
    楚帝神色凝重,“孟大人,此事事關皇室,僅憑這些說明不了什麽?你可知如若你拿不出證據,後果是什麽嗎?”
    汙蔑皇室,欺君罔上,犯者誅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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