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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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祐不過是一個笑話。小說如今四海升平,百姓思定,哪裏有人願意去拿命去搏什麽前程。有了不挑地兒高產的土豆紅薯玉米,有一年兩季三季的占城稻,國庫有錢,倉庫有糧,下官吏還算較清明,但凡是天災人禍,朝廷便立即派人賑災,有那孤寡貧困的,則有基金會予以援助。所以,當今很受百姓擁護隻要不是野心太大膽子太大的人,都不願揭竿造反。李祐剛在齊州征兵,發出檄,便掀起軒然大波,當夜便有不少青壯年出逃,次日,更是連老少婦孺都紛紛離鄉避難。絕大部分老百姓心裏認為,這位齊王必定是吃錯了藥發了癲瘋,不然怎麽會反對自己的父親,還是那樣一位英明神武愛民如子誌向遠大的明君。什麽清君側如今在天子身邊除了太子,便沒有啥寵信之人,大家夥兒誰人不知太子最是賢德仁愛禮賢下士而幾位武重臣,長孫無忌房玄齡李靖等等,無不是兢兢業業奉公守紀清正廉潔公羊傳:此逐君側之惡人。既然無惡人,何須清除
但凡位者,無不以為自己是聰明的,都是以俯視的姿態看待別人,認為他們是愚民,可以任意愚弄,若有反對之聲,便斥之以為刁民。齊州的刁民太多,在征兵榜發出的第三日,大街小巷清淨了數倍,絕大部分店鋪關閉,街的行人寥寥無幾。
李祐躲在王府內正在興致勃勃地封官加爵,麵對大唐地圖指點江山,在張先生的鼓勵下,在燕弘信等人的隱瞞下,他以為自己是民心所望,卻不知早被百姓所拋棄。而他的詔令傳到各州,無人響應,反倒是立即派人向朝廷奏報。
齊州距離長安並不遠。後世的距離不過近千公裏,不過五六個小時的車程便可到達,而如今道路不通暢,即便是日行兩百公裏,也不過是五日便可到達。所以,還未等李祐將兵馬召集起來,朝廷已經開始派兵討伐。
那日,李祐正在王府與自己的親信喝酒作樂,展望未來。戲笑之隙,語及官軍,弘亮曰:不須憂也右手持酒啖,左手刀拂之。佑愛信弘亮,聞之甚樂。此弘亮,正是燕弘信的兄弟,被封為鎮國大將軍。突然,聽到一陣呼喊慘叫聲,李祐大驚,忙問是何事。燕弘亮滿不在乎地道:大王,待末將前去查探一二,這杯酒待會兒末將再來飲幹他得意洋洋地將酒盞斟滿,提起長刀喚來自己的親衛便走出大殿。
李祐仍是驚魂不定,昝君謨笑著安撫道:大王何須擔心,齊州兵馬強壯城高牆厚,哪裏是能輕易破除的
梁猛彪雖然粗俗鄙陋,但也有幾分心機,想了片刻,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微臣以為,可否入豆子岡隱藏兵士,以防萬一他說得很是委婉,什麽隱藏兵士,不過是入山為盜賊罷了。
李祐哪裏願意,作為皇子,生下來便是錦衣玉食,哪裏肯躲到深山吃苦受累便道,此事暫不提,待他日細細籌劃。
不久,燕弘亮進來回話,原是王府某些人在傳播謠言,弄得人心惶惶,他便令人將這些人全都砍了。宵小之輩,不足為患,大王自可安心,明日吾等便盤點庫房整理軍備,待青密淄各州的軍隊到達,大王便可先行賞賜,鼓舞士氣。大王天威所至,必將是勢如破竹,無人可擋燕弘亮大言不慚,麵得意非常,而心裏卻不停地打鼓。
燕弘信看他眼閃爍不停,握著酒盞的手微微顫抖,知道他必是隱瞞了什麽,對他遞了個眼色,笑道:二弟,這幾日最是關鍵,怕有細作混入城內傳播謠言,你我二人這去四處查看一番,加強王府和齊州城內的防衛。
燕弘亮點點頭,放下酒盞,對李祐抱拳道:正該如此大王,您與張先生和各位將軍安心飲酒,末將與兄長這去加強防備。
拓西王和鎮國將軍真是本王的股肱之臣,天厚愛,讓本王能得諸位輔佐,他日大事成,本王必不會虧待諸位李祐感動地道,左右各拉住燕氏兄弟,差點流下歡喜的淚水。
燕弘信眨眨眼,眼眶微微泛紅,哽咽著道:大王知遇之恩如同再造,末將不過是一市井小人耳,旁人皆瞧不起,唯有大王予以重用,令末將訓練死士,今又封為拓西王,此恩此德,末將無以為報,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李祐一聽,忙道:本王不要什麽死而後已的諸葛武侯,而是要與諸位長長久久同富貴。城防之事,便拜托拓西王和鎮國將軍了
喏燕氏兄弟大聲喝道。
待出了大殿,燕弘信將兄弟拉到一旁,忙問發生了何事。燕弘亮左右一瞟,見無人,低聲道:不僅是城,便是王府,已逃跑了多半人,先前有人說,朝廷的大軍即可便道,是李勣這老匹夫,領了數萬從高句麗撤下的兵士,個個是窮凶極惡,手裏又有那厲害無的震天雷,吾等哪裏是他們的對手
哎呀,果真燕弘信低呼一聲,這如何是好不成,二弟,你趕緊換裝離開齊州,你嫂嫂和侄兒便都拜托你了。即刻便走,為兄替你掃去首尾,便說讓你去催促青州的府兵了。
兄長,讓小弟留下吧燕弘亮握住燕弘信的手,雙眼微紅,他心知,如今局勢已經極為不利,一旦留下,或許便無見麵的機會了。
燕弘信搖搖頭,勉強笑道:燕家不能斷後,若是若是失敗,你們便更名改姓隱姓埋名,也讓你兩個侄兒忘記一切。你嫂嫂手的錢節省一些,也能夠這一輩子了,此外,我在書房暗格內還有兩張存單,你且保管著,今後給你兩個侄兒。畢竟畢竟你嫂嫂還年輕,我也不能讓她守著
兄長燕弘亮死死地握住燕弘信,咬著牙,小弟無兄長之才智,還是讓小弟留下,兄長領著嫂嫂侄兒和小弟的妻兒一同離開吧
糊塗燕弘信狠狠地甩開他的手,沉聲喝道,如今為兄能離開麽真敢走出城門一步,說不得全家老小都要交代在此處了。趕緊,為兄這去安排,你速速回府,昨夜為兄已經交代了你嫂嫂,隻需收拾些不顯眼的衣裳細軟,其餘全都不要帶。你們直接往江南而去,路引已經開具好,都在你嫂嫂那裏。燕弘信堅信不可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的道理,所以,剛聽說陰弘智在長安獲獄,他便開始想退路。李祐,他並不十分看好,雖然也很貪念權勢,奢望從龍之功,但曆史能成功的沒有幾個。故此,他便趕緊行動起來,將一切後路找好。好在,江南的宅子是幾年前投靠李祐時便置下的,那時得了姐夫陰弘智的推薦,為李祐訓練死士,李祐便賞下了若幹財物。而正好,江南在崔氏父子的打造下,逐漸成為大唐的一顆明珠。於是,燕弘信便讓家仆到蘇州買了所三進的宅子和一個店鋪,又轉了幾道彎弄到一些路引,留作後路。當時不過是擔心李祐過河拆橋,現在想來,還是自己深謀遠慮,不然,如何安置家人
燕弘亮吸吸鼻子,知道再不能耽擱,否則,等李祐等人知道實情,哪裏還走得掉雖然幾道城門許進不許出,但作為李祐的親信,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於是,燕弘信便找李祐要了手諭,道,青州兵馬遲遲不到,便讓自家兄弟去催一催,免得有人遲疑退卻。李祐又是好一頓感動。不料,張先生也道,他到密州去督兵。李祐哪裏肯舍得,但張先生說得情深意切,他隻得應允。於是,留在李祐身邊的,便隻有他才封的三位王爺,燕弘信昝君謨梁猛彪。
家人送出去了,燕弘信倒也開始盡心盡力地布防,強製將齊州城外十裏以內十四歲以五十歲以下的男子全都趕進城內,與城內征集的兵士一起,發給兵器,穿軟甲,趕城牆。又組織了婦女老人,令他們在城牆下煮粥燒水,若有傷員,還得救死扶傷。燕弘信一不做二不休,又派手下將那些店鋪砸開,特別是布行米行之類的,全都集起來,包括富戶的糧倉,統統沒收作為軍糧,所有物資都按人頭定量供應。至於藥鋪,自然也是不放過的,包括大夫,全都充軍。如此一來,倒也讓齊州城內全線處於戰時戒備狀態,在燕弘信等人的嚴厲控製下,倒也沒人敢私逃,隻是各種小道消息卻屢禁不止。
這日,李祐在王府大殿召開朝會,給大夥兒鼓氣,又設午宴招待大臣和將軍們。席間,或是今日的酒水特別醉人,不過三兩盞,眾人便紛紛醉眼朦朧,癱軟在地。李恪迷蒙著眼睛,癡癡地傻笑著,指著下方,口齒不清地道:諸諸位嗝太不經事兒了嗝才多少,便如此他搖晃著腦袋,似乎覺得有些怪,但使勁揉了揉臉,又不知該想些什麽。最後,一頭栽在食案下,踢翻了酒菜,弄髒了衣裳,卻毫無知覺。
殿內,頓時安靜下來,隻聞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一人睜開眼,側耳聽了片刻,爬起來,伸腿狠狠地踢向旁邊的人,低聲笑道:這迷藥果然應驗,不枉花費咱們這麽多心思。
環顧四周,除了自己,哪還有一個清醒的。那人便大步走向主座,踢了踢李祐,見他咂巴咂巴嘴,睡得很是香甜,冷哼一聲:如此蠢貨,居然還想造反,也不瞧瞧自己是甚東西從兜拿出繩子,將李祐綁著緊緊地,又綁了其他人。因為還沒來得及,能夠被李祐信任的人並不多,所以封賞的大臣和將軍不過十幾個。將這些蠢貨綁成一串,真成為了一根繩子的螞蚱,誰也跑不了。看著自己的傑作,他拍拍手,這才去開了殿門。因為共商大計,故此緊閉大殿,也讓此人便於行事。
那人打開門,門外圍了數百名士兵,見他出來,忙問:頭兒,可有漏之魚
那人揚揚眉,得意地笑道:某還未問你們呢,可將王府控製住
一名校尉打扮的人走出,拱手稟道:回頭兒話,全部拿下,府一應人等,包括齊王的妻妾兒女,一一甄別,一個不跑,已集在偏殿。
這便好,可千萬不要像陰弘智的妻兒那般溜走,真是丟臉那人點點頭,隨即發下一條條命令,不斷有人站出,得令速速而去。
原來,此人是齊州兵曹杜行敏,但實則是崔瑾的間諜組織安插在齊州的頭領。曆史,因杜行敏及時製止了齊州叛亂,朝廷授其為巴州刺史,封南陽郡公,其餘參與抓捕李祐及其黨羽的人也皆有賞賜。
故此,李勣剛得到命令,尚未來得及下令發兵征討,這場戲劇性的叛亂便迅速熄滅。李世民得訊,又得知準備潛逃的燕弘亮及其一家子剛出城便被擒住,沉默半晌,而後下令:著杜行敏將李祐及其妻妾兒女等押解回長安;燕氏兄弟昝君謨梁猛彪等皆砍頭示眾,其家男丁流放三千裏,遇赦不赦,女性老者為奴,年輕者沒入教坊司,幼者為官奴,終身不得除籍,其家族五服之類五代不得科考從仕。最後一項,簡直讓這些亂臣賊子所在家族恨之入骨,他們造反,幹其他族人何事他們得勢時,這些族人還未來得及靠去得利呢
貶為庶人,賜死於長安太極宮內省。李祐的結局與曆史所記載一樣,隻是提前了一年多而已。其妻兒,皆貶為庶人,遷往巴州,相當於流放。李祐生母陰德妃,貶為庶人,賜白綾。
至於齊州兵曹杜行敏,原本李世民心對他抓獲自己的兒子很不舒服,準備將他發配到巴州為刺史,但是,在李承乾的周旋在,道,經審查,那時杜行敏被燕弘信監控,又無甚勢力,隻好按兵不動,然後偷偷聯絡手下的士兵,勸他們不要跟隨叛逆,這才將這場叛亂消滅於萌芽狀態。據查,此人性格堅毅,忠君愛國,頗有才能,善於地方理政,很受百姓愛戴。於是,杜行敏得以留在齊州,晉升為齊州刺史,受命迅速恢複民生。
隻是可惜,那位張先生沒能尋到。他喬裝打扮出了齊州城,便隱藏了起來,再無人見過。這讓崔瑾很是不舒服。這家夥,真是太過狡猾,明知李祐是蠢材,還鼓動了他造反,見勢不妙立即撤退。通過審查,此人是平白出現,誰也不知他的底細,他說的話哪裏能當真,除了李祐這群傻子才相信他。
崔瑾將此事當成了案例,教育各位小郎君:所謂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天子聖明,太子仁德,群臣齊心,百姓安寧,還有亂臣賊子存在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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