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建築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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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崔瑾領著一幹兒郎到工部。柴令武等武將已經出征賺取軍功了,顧霖等人科考後正式當上大唐公務員,現在剩下的除了李治、李貞、李愔三兄弟以及自家三個兄弟,便是世家子和狄仁傑、徐齊聃、房遺愛。杜荷和李元昌在崔瑾婚後,便會江南去了。見李元昌執意回去,李世民想到隨著海上貿易的頻繁,市舶司越發重要,以前是讓崔芮兼任江南市舶司轉運使,崔芮回京後,便將原來的提舉就地提拔,卻發現沒了崔芮的震懾,某些人開始收受賄賂、以權謀私,證據已經擺在自己麵前,隻等著自己裁決了。市舶司對大唐的重要性,管理對外貿易,職掌檢查進出船舶蕃貨、征榷、抽解、貿易諸事,但凡有私心,便會流失大量關稅。想來想去,李世民便決定讓李元昌主掌市舶司,一來李元昌與崔芮、崔瑾交往多年,怎麽著也學了幾分他們的精明能幹,不會輕易被人哄了去。其次,李元昌作為太上皇晚年曾經最親近最喜愛的兒子,李世民對李淵還是有一定愧疚感的,便將這份愧疚轉嫁到李元昌身上,在現存的諸多兄弟,皆為庶弟,最後幾個甚至自家兒子都還有年輕,李世民並不在意,就如大家族中的嫡庶子,一般是沒有交集的,甚至連讀書生活的地方都不一樣。
李元昌原本不肯接受如此重任。他在蘇州八年,哪裏不知市舶司對大唐的重要性,可以說,如今大唐國庫至少四成的收益都來自於江南市舶司。但是,經不住李世民大打親情牌,李元昌含著熱淚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替兄長、替朝廷守好市舶司,守好大唐的錢袋子。
李世民自然也不會眼瞧著自家女婿杜荷也悠閑地玩耍。你說你要打理許多產業,幫著兄弟們看好錢袋子?哼哼,作為皇家未來的女婿,豈能自甘墮落行那等商賈之事?就不怕辱沒了杜氏門風?難道這些年從崔小十三郎身上學到的本事就是這些?趕緊的,給朕滾到蘇州刺史衙門裏麵去,跟著另一個女婿長孫衝學習處理政務。所謂上陣父子兵,你作為朕未來的女婿,難道就不該為朕分憂,為大唐的繁榮昌盛添磚加瓦作貢獻?至於那些營生,難道就沒培養得力的管事?全都交給管事們打理便是,誰家沒有自己的營生,隻靠著朝廷發的那點俸祿就能過上富足的日子?隻要是正正經經開作坊店鋪,按章納稅,而非以權謀私、官商勾結就行,雖然律法規定官吏不可經商,但隻要不是你赤膊上陣親自操刀就行。
於是,李元昌和杜荷不得不停止了相對自由、悠閑的生活,成為了龐大的大唐政府工作人員中的一個,成為了每十日一休沐、整日忙碌不休的上班族。
在為李元昌和杜荷踐行時,崔瑾收到了他們的怨念,隻得安慰,不過是早晚的事兒,天子是不會任由你們繼續悠閑下去的,想開些吧,本人不是從去年開始便成為其中的一個,嗚嗚,按說,本人還未成年呢,不是壓榨童工麽?可惜沒有未成年人保護法。哎,誰讓人家是最大的boss呢?胳膊扭不過大腿啊,還是從了吧!
boss為何意,李元昌和杜荷也學過一些外語了,他們懂得,那是首領的意思。
知道崔瑾等人要來,虞昶心裏早就憋了若幹個“為什麽”。作為師兄,虞昶可沒有半點客氣。崔瑾笑道:“師兄,大自然的奧秘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講解完的,即便千年後,許多現象都無法解釋得清楚,何況師弟我也並非完人,不過是知道皮毛罷了。若要探討,咱們以後多的是機會,要不,我將自己所知的全都記載下來?”虞昶隻得作罷。
想到早朝時提到的水利工程,崔瑾便想到了一件利國利民的土木建築、水利國防利器--水泥。那東西是啥弄的?其主要成分應該是石灰石,另外粘土啥的。但是,具體是怎麽製作的,對不住,咱當年是學文科研究曆史的。不過,記得水泥的曆史最早可追溯到數千年前原始社會新石器時代的華夏秦安大地灣人,他們鋪設了類似現代水泥的地麵。後來古羅馬人在建築中也使用了石灰與火山灰的混合物,這種混合物與現代的石灰火山灰水泥很相似。用它膠結碎石製成的混凝土,硬化後不但強度較高,而且還能抵抗淡水或含鹽水的侵蝕。要不,就讓工部試試?反正,以前將作監和兵器監不是也多番試驗,然後將大唐的武器製作推向了曆史新高度?
於是,崔瑾像往常那般,提出一個總綱領,至於怎麽將產品弄出來,那就是工匠們的事情了。不要以為古人愚昧,他們不過是缺少一個自由發揮的平台,若是能予以他們最大限度的放飛思想,予以物質和精神上的支持,予以一定的尊重和保護,華夏的文明將更加璀璨。以將作監和兵器監為例。
故此,聽到崔瑾所描繪的水泥廣闊的實用性和發展空間,虞昶的心立即火熱了。做到這般高位之人,哪個內心深處沒有名傳青史之雄心大誌?比如李德謇(李靖長子),在將作監因為“發明”了新式兵器,龍顏大悅,短短數年便成了將作監名副其實的掌控人。最初,還不是因為崔瑾手裏缺少技術嫻熟的鐵匠,而正好,將作監最不缺的是工匠。但是,工部不也不缺各種匠人麽?
這時,閻立德走進來。崔瑾一見,笑著行禮,道:“閻侍郎所贈之畫作小子甚為喜歡,一直未曾當麵致謝呢!”
閻立德擺擺手,道:“隻要不嫌棄某畫技稀疏平常便好。虞尚書,這是您要的卷宗,知道玉恒來了,某便自作主張地送來了。”令身後之人將好一疊厚厚的資料放在桌上。閻立德原本在將作監,得利於崔瑾,他升遷為正四品下工部侍郎,工部尚書虞昶之下第二人。
翻開卷宗,正是重要河道的堤壩建設以及清淤情況,還有大唐建國以來所遭受的水災、河道改道情況等等。這些,自然是交給眾兒郎。大家夥兒掏出筆記本和鵝毛筆便開始按照時間排序以表格的方式登記記錄。虞昶、閻立本連連點頭,這法子好,重點突出,一目了然。
而虞昶、閻立本則趕緊令人召集工匠開始水泥研製工作,早一日研究成功,便早一日受利,就算不能趕上今年河道堤壩的加固,但是,用於城牆修複也是極好,到冬季水位下降,便能組織勞工維修堤壩了。他們從不擔心水泥不會研發不出來,崔小十三郎何時誇大其詞過?
見他們如此積極,崔瑾摸摸鼻子,提醒道:“這水泥生產及時影響環境衛生,生產場所最好是選在遠離人群居住的地方,另外要做好工人的勞動保護措施。那玩意兒生產過程中粉塵汙染嚴重,對身體影響極大,容易引發肺部感染。”
虞昶毫不在意地道:“何須用大唐人,不是有不斷遣送回來的免費勞工麽?”現在,大唐處於大開發大建設階段,從朝鮮半島送回來的俘虜已經不夠用了,好在隨著李靖率軍西征,又不斷遣送回不少俘虜來。這些人,是沒有人權的,能夠吃飽肚子就是天恩了。但是,不管是礦山還是各部門,他們都還是不會刻意苛刻這些免費勞工,畢竟需要大量人手的地方太多了,若是虐待俘虜,讓俘虜喪失勞動能力,那麽多的重活兒誰幫你去幹?吃虧的還不是你自己?故此,這些俘虜的待遇其實並不太差,除了勞累了些,比以前經常吃不飽穿不暖好多了。
水泥除了用於堤壩加固城牆外,還可以用於鋪路架橋、修建房屋。聽到崔瑾如此解釋,虞昶眼冒綠光,再次提高獎賞標準。李世民得到消息,大感興趣,也有口諭下來,讓工部立即大力開展此項目研製工作,每十日匯報一次進展情況,但有進展,便予以一定獎勵,研製成功,相關人員一律重獎,包括所有參與工匠。此外,李世民還派遣晉王李治前來監督。抽調政治素質過硬的人員是必須的,若是這等利器配方被泄露了出去,一來是朝廷少了進項(按照崔瑾所說,水泥的用途可廣了,不僅可以用於民政國防建設,還能用於民用),二來若是讓敵對勢力得到,不是給自己增添麻煩?故此,無論是管理的官吏還是研製的工匠,都是一再慎重,把其八輩子祖宗、五族親戚都查了個透徹,務必身家清白、忠君愛國。說實在,水泥的配方實在不要太容易,一學就會。
待崔瑾領著一眾兒郎在三省六部還未轉兩圈兒,便得到消息,水泥研發成功了。作為監管特使,李治拉著崔瑾就趕往城外一處被士兵重重包圍的試驗場。見到虞昶、閻立本,二人眼冒精光滿臉燦爛、顫抖著手撫摸著一塊兒水泥方塊。李治重重地咳嗽了幾聲,這才讓二人回過神來。
“玉恒啊,這次你又立了大功啊!”虞昶激動地道。
崔瑾很是淡定:“師兄謬讚,某不過是提了個建議罷了,能夠最終研製出來,都是晉王殿下、師兄、閻侍郎和諸位工匠的功勞。”自己真的沒必要撈功,雖然在他們研發過程中提出了水泥生產工藝流程可分為生料製備、熟料煆燒、粉磨等過程,提出加入石膏可以延緩水泥硬化,提出回轉窯,用煤炭提高溫度等等,不過都是紙上談兵罷了,真讓他實際操作,卻不如這些工匠了。但是,正因為他精確地把握住了研發的大方向,可以說將最重要的技術問題提前攻克了,故此,研發才很是順利,沒有走什麽彎路。
崔瑾使勁在水泥塊上跺了跺腳,挺硬實的,隻是標號不高,鞋上全是灰。在虞昶的引領下,參觀了生產過程,再次提出建議,可以充分利用水利之便,用水車帶動石磨進行碾磨,從而替代全手工,這個早在造紙廠使用了。二是進一步加強生產人員的勞動保護,要求必須正確使用和佩戴防塵口罩、安全帽及防噪音耳罩或耳塞等等。三是定期進行健康體檢,包括水泥廠負責管理的官吏和俘虜。此外,崔瑾提出,水泥製作出來後,還要按比例調製成混泥土才能真正用於建築,水泥、河沙、石子、水的比例自行研究。同時,為了加強硬度強度,需要加入鋼筋(沒有鋼筋隻有用鐵棍),築成的城牆、地基、堤壩等才能經受得住地震、洪水。
李治飛快地記錄著。好記性不爛筆頭嘛,何況還是不是自己熟悉的領域。虞昶也有六十多歲了,畢竟年紀大了,站著聽了半晌,精力不濟,便讓崔瑾將他所知道的全都寫出來。好在是自家師兄弟,雖然年齡相差極大,但關係自然是與旁人不同,而崔瑾又待虞府上下很是親密,比普通親戚走動得還密切。崔瑾笑盈盈地應了,關切道:“師兄可得注意身子,不要太過勞累,有何差事便讓下麵的人去做便好,千萬不要勉勵而行!”
虞昶略帶疲倦地笑道:“這不是緊著此事麽,能早一日研製出來,便能早一日用於堤壩城牆甚至宮殿的修建維修,利國利民啊!全賴晉王殿下親自監督,閻侍郎也整日待在此處,上下齊心協力。”他不是戀權貪權之人,有功人人有份,請功時不會故意隱瞞、漏報或誇大,實事求是,故此,在工部頗得人心。
工部研發水泥有功,李世民下旨嘉獎,其中,虞昶承繼虞世南之永興縣公爵位,閻立本封武安縣男,崔瑾、李治獲得一大堆賞賜,其餘參與諸人包括工匠,全都得到了物質和精神獎勵。一幹小兒郎因整理工部水利資料有功,也得到嘉獎。
因為這陣子常在工部進出,崔瑾毫無例外地遇到了慕承之的陳姓同年。不過是工部一主事,做事極為積極,又對上司奉承,加之是科舉入仕,所以也算得到重用。隻是,崔瑾對此人不太感冒,覺得功利性太重,因為急於改變命運,急於飛黃騰達,故此顯得輕浮、做作,偏偏又守著文人的清高自傲,讓人看了不由膩歪。
見每次崔瑾到工部,陳漢都想方設法地“偶遇”,還舔著臉打招呼湊熱鬧刷存在,虞昶、閻立本便問是否是熟人。崔瑾笑著搖頭:“據說是今科進士,倒也不熟悉,也不知名字,見過一次罷了,不值一提。”
李治在一旁冷笑道:“寒門士子,好不易考上進士走入仕途,不老老實實從基層做起,偏偏想一步登天,也不想想自己有何本事!真有本事,難道就會白白埋沒不成?表兄曾說過:‘低調做人高調做事’,某深以為然。”
於是,因為做人太高調,表現太積極,陳漢悲哀地被人忽視了,晉王殿下對他的評價也被人私下流傳。那些來自功勳官宦之家,因門蔭入仕之人更是瞧不起此人了,明的暗的譏諷打壓,讓滿腔熱血的陳漢差點一蹶不振。最後,有人不忍心,眾人忍不住提醒,陳漢這才知道緣由,大呼冤枉之餘,心中暗恨,恨自己的出身,恨無人賞識,恨他人嫉妒。但是,他終究學會了沉默是金,雖然依然一如既往地努力工作,但再也不明顯地四處結交求抱大腿了。
其實,陳漢這種情況也是情有可原,但凡有誌氣有抱負的,哪個不想盡快得到上司賞識,得到boss重用,迅速成長為人上人,特別是寒門出身之人,更急於擺脫窮困。這也是為何寒門子一旦發達或有發達機會時,便會做出拋棄妻子、貪汙受賄、違背初心之事的緣故了。因為一直貧寒,高人一等為何種滋味,故此從未享受過,麵對金錢、美女、地位、權勢,哪裏能抵抗得了?窮苦出身,邁出底線後,所作所為更加不堪。
李世民很想通過大量提拔寒門小戶士子消減世家對朝堂的影響,但是,這條路貌似不太容易。從這幾屆的科舉可以看出,雖然也有不少寒門士子進入官場,但是,因為他們見識少、眼界窄,做事總是畏手畏腳,甚至很有些人心胸狹隘、嫉妒心強,為人處世尖銳。
當李世民某次向崔瑾感慨時,崔瑾攤攤手,表示暫時沒法解決,唯有待官學全麵鋪開後,經過正麵的、長期的、係統的教育,讓寒門小戶子能夠在一個相對公平公正的環境中成長。
不過,未曾料到的是,經此一番打擊,陳漢居然能沉下心來認真工作虛心學習,最終,改變了眾人的看法,逐漸得到升遷,改變了命運。真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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