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酒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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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酒宴
既然已知李治的心意,崔瑾自然是要向上匯報的。果然,無論是崔崇、崔慕還是崔芮,全都不同意。當初,答應晉陽公主嫁入崔氏,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吃了好大的虧。可不是呢,因為這一層關係,崔氏無論什麽營生都先得劃拉好大份額給皇家,然後再與各世家分利。當然,因為如此,博陵崔氏的發展更加欣欣向榮,博陵崔氏在世家中的地位,在朝堂上的地位,更加的顯赫。可是,對於崔崇這位族長來說,寧可低調一些。世家發展,更注重的長期性、延續性。古話說:“沒有千年的王朝,隻有千年的世家。”從漢至今,博陵崔氏已有八百多年曆史,如今躍居世家之首,人才輩出,錦團花簇。但是,也易成為打擊的靶子。當年,天子厚著臉皮將嫡親的公主下嫁於崔瑾,虧得隻是平妻,否則,崔崇是無論如何不應許的。對於他們來說,這已算是莫大的讓步,豈能再將嫡女嫁入皇室,當年太子有心求娶崔瑜,都被直接拒絕了,何況是親王?
事關兒女終身大事,崔芮得信後,立即帶著雋娘母女趕回京城。在父母心目中,自家的兒女再不爭氣都是最好的,何況崔玦如此聰慧,崔珺也懂事,對崔瑾的安排還是比較滿意的。提出條件,在五姓七宗中認真篩選,選出候選人,二兒媳和二女婿候選人考察期分別為兩年和三年。你說比選駙馬王妃還要刁鑽?嗬嗬,若是不願意,您可以棄權不是?這可關係到自家兒女一生的幸福,能不仔細一些刁鑽一些嚴格一些?再說了,誰叫吾家兒女一個個都如此出色呢?哎,太出色也惹人煩心啊,誰家女兒(兒郎)配得上?你說大兒媳不夠美貌?嗯,雖然不如孩子他娘,也比不上自家長子,但是,娶妻娶賢嘛,品行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崔芮非常得意。對各路來探尋風聲的人馬堅決不肯讓步。
“景瑞,是不是可以親上加親?”李俊問。自家有幾個適齡的孫女,即便礙於崔瑜嫁給自家孫子,那還有隔房的侄孫、侄孫女不是?
崔芮恭敬地回答:“叔父放心,一切公平對待,隻要答應和滿足條件,均可報名。”但是,已經有一個女兒嫁入隴西李氏,原則上不會再娶或嫁。世家聯姻,也是為了自家的繁衍發展。
崔芮的母親王氏更是直言,要多考慮太原王氏的兒郎或小娘子。崔芮一律笑眯眯地答應。其實,太原王氏也不在考慮中。已有兩個王氏女嫁入博陵崔氏,崔芮的同胞妹妹崔瑩也嫁入了太原王氏,何須再親上加親?
再說其他幾家,還得除去同姓的清河崔氏,其實選擇餘地也不多了,隻有趙郡李氏、範陽盧氏和滎陽鄭氏。而長媳也是出身範陽盧氏,雖然並非嫡支兒。那麽,隻剩下趙郡李氏和滎陽鄭氏?哎呀,這不是便宜了這兩家?還是不成,不成,得將其他幾家都算在其中才好。
最鬱悶的便是清河崔氏了,瞧瞧,就因為同姓不得通婚,如此優秀的兒郎(小娘子)便與自家擦肩而過。前次是這樣,這次,下次,下下次,接二連三,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呢!
本著廣撒網多捕魚的原則,這次,崔芮便未限製各家報名人數,但凡認為符合條件的,均可參加海選。
“真是猖狂!”某些人在私下冷笑,“比皇家擇妃還要勢大,難道他世家便要淩駕於皇家之上?”
有人淡淡地道:“人家不過是在內部相互通婚,可惜有人即便送自家女兒給人家為奴為婢,人家都不肯要呢!”
“是啊,又未妨礙旁人,說這些風涼話作甚?”有人羨慕地道,“隋末戰亂,世家受損嚴重,但也不過是對於那些小世家而言,五姓七宗根固基厚,最多是旁支兒受了些損傷罷了。瞧瞧,這才幾年,他們不就再次崛起,甚至比過去更為繁盛?”
“這繁盛,還不是依靠了朝廷?”有人的頭腦比較清晰,看得相對深遠,“過去這些大世家大門閥都恨不得把控朝廷,淩駕於皇室之上,但這幾年五姓七宗所為,卻處處以皇家、以朝廷為尊,雖說不過是為了自身發展,但對大唐的繁榮昌盛也有積極作用。”
……
諸如以上種種議論,不斷在各門各戶,在市井偷偷流傳。崔瑾看著各處匯集的信息,暗暗點頭。隻要能讓大多數人能認可五姓七宗對大唐所作的貢獻,也不枉費自己這些年的精心籌劃,強製將世家捆綁在大唐李氏的戰車上,更準確地說,是將世家的利益捆綁在國家和民族的利益上。
崔芮是毫不在意的。知道此番這一行為,必會引起議論紛紛,但是,一家有女(兒)百家求。哎,誰叫自家兒女太過出色呢?嗬嗬,嗬嗬,嗬嗬嗬!
李承乾尋到崔瑾。想著李治拜托他的艱巨任務,心裏並無多少把握。李治想求娶崔珺,李世民也明的暗的在崔芮跟前做了提示,但是,崔芮卻權當聽不懂,還道,五姓七宗優秀兒郎太多,害得他都看花了眼,一直決斷不下。李世民暗惱,但又不想失了尊嚴。
酒過三巡,李承乾握著酒盞,笑盈盈地道:“表弟,稚奴可以說是你一手帶大的,跟在你身邊這十餘年了,他的秉性,也該是清楚的。不是為兄自誇,稚奴無論是才識還是品行,都是上上之選。為兄也見過你身邊的那些兒郎,雖然個個不凡,但稚奴與之相比,並布遜色。再說了,依表弟與稚奴之間的情義,難道還不如他們?”
雖說沒飲幾盞酒,但崔瑾卻微醺,雙眸沒了往日的冷情,帶了幾分朦朧和水意,如玉的臉龐多了桃李之色。他微微抬起眸,一手撐麵,唇邊含笑,斜睨著李承乾:“我也很看好稚奴啊,隻是祖父和家父不願。不過,我會再勸說一二,最重要的,還得看稚奴的表現。”
李承乾微微一動,知道崔瑾之意。便道:“也罷,讓稚奴自己去折騰吧,咱們也不好多加幹涉不是?來,表弟,這可是當年你釀造出的第一批桃花釀,為兄舍不得喝,一直埋在桃樹下。再多飲幾盞,品品是否更香醇了?”
李承乾提起酒壺,倒了倒,卻隻滴下幾滴。便揚聲喚道:“來人,再送一壺酒來!”這酒壺隻能裝半斤而已,而崔瑾莊子上釀造的桃花釀香甜爽口,聞之,有淡淡的桃花香,仿佛見到那十裏桃林,粉嫩嫩一片,紛紛揚揚,恍若天際。因為爽口,就不知不覺多飲,而崔瑾是不擅飲的,不過一壺而已,便已經上臉。
崔瑾喟歎一聲,眯縫著眼,似乎殿內的燭光有些耀眼。
一名宮人端著兩壺酒、幾碟菜進來,跪下,放在李承乾和崔瑾跟前。李承乾揮揮手,令她退下。
“來,表弟,先喝一碗湯!”李承乾又舀了一碗湯放在他麵前。
崔瑾道了聲謝,端著碗一飲而盡。李承乾忍不住嗬嗬一笑。平素,崔瑾何曾如此急切,一言一行風雅非常,如同一幅行動的畫。又替崔瑾滿上,舉起酒盞和他相碰,崔瑾喝上了興致,少了幾分矜持。
“表弟……”李承乾微微蹙了蹙眉,覺得有些頭暈,全身燥熱,小腹一股熱氣升起。“表弟!”他一把握住崔瑾的胳膊,眼前恍惚起來。
崔瑾搖搖頭,揉揉眉頭,自己這是怎的了?忍不住輕哼幾聲。
“咕咚”一聲,李承乾咽下一口唾沫,嗓子仿佛要冒煙,幹渴得很,他提起酒壺狠狠地灌了幾口酒,但越發熱得慌。再看崔瑾,麵色緋紅,一手端著酒盞,一手胡亂地扯著衣衫,露出白皙結實的胸膛,半倚在案上,雙眼微閉,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唇色如點絳,口裏在輕輕吟唱:“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李承乾心頭一緊,雙手握住崔瑾的肩膀:“表弟是欲往何處?不許走,我不許你走!”
崔瑾微微抬眼,笑意朦朧:“想歸去啊,可再也回不去了。阿誌,凝玉……可還記得我?”
眼前這張臉,是那麽熟悉。崔瑾伸出手,撫在那臉上:“阿誌?怎麽年輕了,俊了?”
李承乾的心陡然猛烈地跳起來。阿姊?他怎會將自己看成他的阿姊?
“凝玉……如今還好麽?”崔瑾略帶遲疑地問,歎息道,“還是讓她忘了吧,再也回不去了……是我對不住她,就讓她重新開始吧……孩子很漂亮,嗬嗬,自然漂亮了,那可是我和她的孩子呢!……可是,我卻不能陪在他們身邊了……”
凝玉?這是他喜歡的女子麽?李承乾眼睛微微縮了縮。那是何人,怎從未聽說過?他們還有孩子了?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崔瑾嗬嗬一笑,推開眼前的臉,擺擺手:“罷了,罷了。知道你們過得好,我在這裏也放心了!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李承乾連忙上前扶住他:“表弟,你醉了!”
斜靠在李承乾身上,崔瑾皺緊了眉:“這是怎麽回事?好熱,好熱呢!不對,有問題!”他猛地一推,與李承乾一同倒在地上,頭一下碰到食案上,酒水流在臉上。給澆了一頭一臉的酒水,迷糊中的崔瑾突然一個激靈,一咬舌頭,已經恍惚的頭腦頓時清醒幾分。他轉過頭,便見李承乾抱著他,眯縫著眼慢慢湊過來,臉色緋紅,喘著粗氣發燙的雙手探進衣衫內揉搓著他的肩膀、後背,將他狠狠地按向自己。“表弟……玉恒……”李承乾低喃著,“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離開……”
感受到那小腹間的灼熱逐漸蔓延,崔瑾狠狠地甩了甩腦袋:“放開!李承乾,你醒醒!”他推開緊貼著自己的李承乾,竭力壓抑著全身的炙熱和蠢蠢欲動。李承乾此刻已不能自己,雙手緊緊地抱住他,滾燙的唇印上他的脖頸。崔瑾咬咬牙,手狠狠一揮,李承乾軟軟地倒下。
不行,再不走便無法控製了!崔瑾略略整整衣衫,踉蹌幾步打開殿門,揚聲大喊:“來人,速速叫李益將軍!”
“齊國公!”東宮內侍李總管聽到聲響,趕緊跑過來。
“喚李益將軍!”崔瑾竭力壓抑著,手緊緊地掰著門框,雙眼通紅,“封鎖東宮,將所有人等,包括宮人內侍、護衛等等,分別聚集起來,不得走漏一人!”
李總管大驚,忙問:“出了何事?難道太子殿下他……”就要往殿內去。
崔瑾大口喘息著:“趕緊將太子殿下送到太子妃寢宮,封鎖東宮,徹查……”
這是,李益趕了過來。見到崔瑾狼狽又憤怒的模樣,不由大駭。崔瑾一把抓住他,低聲道:“有人害太子和我,酒菜內有mi藥,速速送我回府!”
李益輕嘶一聲,咧了咧嘴,看向自己的手腕,這下子沒有骨折吧?聽到崔瑾的話,瞪大了眼。
李總管聽見,差點暈倒,哪裏還敢猶豫,趕緊令人抬著李承乾送往徐惠寢宮。太子的寢宮必是要即刻封鎖、徹查。
一個人拉開車簾,透過那縫隙看向皇宮,嘴邊浮現一抹冷笑:“這下子,還不能讓你們身敗名裂?太子?不知明日那位置可還能坐穩?嗬嗬,什麽文曲星下凡神仙轉世,還不是李承乾養的**!”
李世民與長孫氏興致勃勃地往東宮而來。“稚奴這孩子也真是,偏偏喜歡上了崔氏女,這不是自尋煩惱麽?”李世民不滿地道。
“二郎,十二娘聰慧過人,才貌雙全,也怪不得稚奴喜歡。”長孫氏柔聲道,“玉恒一向疼稚奴,既然答應稚奴成為候選,此事也算成了一半。”
李世民冷哼道:“什麽候選?直接定下親事不是更好?玉恒答應了,崔景瑞可沒答應呢,說什麽崔氏女不嫁皇家,憑著稚奴的人才本事,難道還委屈了他家女兒不成?”想到當初將小兕子硬塞給崔瑾,還搭上外侄女,“順便”送了兩個郡君的封號,可不就是因為稀罕他博陵崔氏的嫡子麽?如今,為了他家的女兒,委屈了自家兒子,答應不納妾,一生隻有一個正妻,可他們還挑三阻四,著實可恨!
“聽稚奴說,這幾日玉恒有些心神不寧,經常走神,像是有心事。可是問他,他又不說。”長孫氏略帶擔憂地道,“稚奴還埋怨,必是將他表兄限製在京城,故此心中煩悶。”
李世民揚揚眉,咬牙道:“這混小子,真是不知好歹!果然是這些年跑野了,才回京多久,便又想往外折騰了。若真為了限製他們,何苦讓他們熟悉各部情況?”
長孫氏忙笑道:“稚奴與玉恒一向交好,見到他表兄有心事,自然是擔心的。故此,承乾今日才宴請玉恒,一來是為了稚奴與崔家小娘子的事情,二來也是為了寬慰玉恒。”
李世民撇撇嘴,哼哼兩聲,酸溜溜地嘀咕:“一個兩個都心疼玉恒,就沒人心疼某這做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