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火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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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後軍,阿古達木跟著族人慢悠悠地打馬前行。貼木兒看著前方掀起的真真塵土,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不滿地道:“哼,每次都欺負咱們仆骨部人少,好處全都被前麵那些兔崽子們拿去了,等咱們到達,得到的不過是些殘湯剩羹!”
阿古達木昂起脖子看了看前方,無奈地道:“哎,誰讓咱們首領在回紇可汗跟前說不上話呢?聽說,拔野古部汗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了回紇可汗的大兒子,所以回紇可汗特別照顧拔野古部。其實,咱們汗的哈斯額爾敦比拔野古部的蒙根其其格漂亮多了!”
貼木兒頗為意外地看了看阿古達木,笑道:“你這小子,理會這些大事兒幹嘛,難道想當咱們的汗?王的女兒也是你能夠評論的?你什麽時候見過她?”
阿古達木憨厚地摸摸腦袋:“我哪敢有這種想法?隻是為自己部落抱不平呢!前年遠遠地瞧見過一次,哈斯額爾敦正好路過我的帳篷。”
貼木兒用馬鞭輕輕地抽了抽阿古達木的後背,笑嗬嗬地道:“小子,那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兒。哈斯額爾敦是天上的雲彩,自然是最草原上最美麗的女子,可惜啊,你這輩子是沒機會了,隻盼著下輩子能投生一個好人家,不然,憑著咱們這種人的地位,那些貴人連眼風都不會給上一個。”
阿古達木心裏雖然也很不服氣,當年,汗的祖先不也是一個普通的牧民麽,自己好歹也從額祈葛手中繼承了一百多頭羊、五十頭牛、六匹馬,也算是有些家底了,不然,烏蘭圖雅家也會履行當年的父輩定下的婚約。他不是個不知好歹之人,更不是如表麵所見的那般粗魯無知,憨笑著將話咽下去,眯著眼睛道:“我才不會胡思亂想呢,有烏蘭圖雅就滿足了!”雖然,烏蘭圖雅沒有哈斯額爾敦漂亮,但是,她是自己目前能夠得到的。草原上的男人,隻要有本事,還愁不會有更漂亮的女人?
前麵,是一個不長的山穀,前軍和中軍都已經通過。山穀並不高,光禿禿的,除了一些亂石頭便是黃沙、雜草。貼木兒突然心頭升起不安的感覺,這種感覺,已經救過他無數次。他勒住馬,抬起頭,眯縫著眼向左右張望,很是疑惑。兩旁的山坡,如果有巨石或者樹林倒也罷了,那能掩伏不少人馬,但除了不大的碎石便是黃沙雜草,能藏得住人麽?他按了按胸膛,覺得心跳得很快。
“貼木兒大叔,你怎麽不走了?”阿古達木轉過頭大聲喊著。
貼木兒自嘲地笑笑,真是老了,膽子也小了。“就來,就來!”他揚聲道。雙腿一夾,馬兒快步跑起來,激起一陣塵土,讓後麵的人不小心吃了一嘴的土,不由大罵起來。貼木兒聽到,嗬嗬大笑,控馬跑得更是歡騰。
“貼木兒大叔,穿過山穀還有多久才能到涼州?”阿古達木躍躍欲試地問,“那裏的漢人多麽,是不是很有錢?”
貼木兒笑道:“哪裏真能到涼州去,那裏可是大唐的都督府所在,布了重兵,咱們還沒等到達城下,便會被射成蜂窩了。”
阿古達木急了,不是說此行是到涼州打草穀的麽?那裏遍地是金銀珠寶,還有白嫩的漢人女子,隨你拿取。臨行,烏蘭圖雅可是給自己下了命令,要多拿一些首飾和布匹回去的,還說,若是能夠搶一個擅長縫製衣裳的女人更好,烏蘭圖雅可是不太會穿線拿針。
貼木兒呸了一聲,眼睛悠悠地看著前方,自己也很向往大唐城市的繁華啊,曾經去過新建的順州和祐州,雖然按照規矩,隻能去設立的集市進行交易,但從那擁擠的人群,遠處漢人集市上穿戴整體的人群,著實讓他直咽口水。他很想擠過去瞧瞧,但是,集市周圍虎視眈眈的護衛顯然是不好惹,若敢造次,必會人頭落地。這是血的教訓,他知道的,便至少已經有十幾個人因為不遵守集市的規矩,想到漢人集市去買東西,被拒絕後開始吵鬧,甚至將藏在靴子裏的刀子拿出來,這下子可是惹了大禍,一陣箭雨,然後又被砍了腦袋挑在城門上,屍體讓部落贖回去。想要進入這些原dong突厥地區所建的新城,有不少規矩,首先便是不得佩戴任何武器,包括一把小刀子,不然,以奸細論處。當然,隻要你遵守規矩,那就能在集市上用牛羊馬匹換好些東西,很是公道,比過去強多了。哎,如果不是去年一場雪災,牛羊凍死太多,剩下的,也落膘得不成樣子,根本就賣不出去大價錢。否則,首領也不會答應回紇可汗去搶大唐邊鎮。誰不知道如今的大唐可不再是沒酣睡不醒的獅子?
山穀狹窄,僅能供四五匹馬並行。這條路,貼木兒也曾經走過,那是二十餘年前的事情了,那一次,他看到那個讓他終生難忘的漢人女子,香噴噴白嫩嫩嬌嬌弱弱的小娘子,可惜,身子太弱了。想到那個早已模糊的身影,仿佛手心還能感受到那一份柔滑細膩,不由身下一緊,連忙弓起身,掩蓋住不適。好一陣,才鬆懈下來,長長地鬆了口氣。他四處張望著,已經隨著人流進入了穀中間,四麵陡峭,根本無法攀上山坡。他搖搖頭,若是有人在此設下埋伏,將後麵用巨石堵住,然後用火攻,真如漢人所說的“甕中捉鱉”了,一個都跑不掉。他打了一個寒戰,抬起頭,突然,他發現了山頂的那些石塊似乎在慢慢移動。他揉了揉眼睛,心道,是不是自己真的老眼昏花了。再看,眼睛一眯,驚恐地大叫起來:“有埋伏,有埋伏!”他指著山頂,大喊大叫起來,勒住馬匹,就要轉身向後方逃跑。
“貼木兒,你這蠢貨在幹嘛?哪有甚埋伏?”百夫長厲聲喝道,馬鞭一甩,兜頭兜臉地給賞了他一鞭子。
“不,不,是真的!”貼木兒顧不得臉上皮開肉綻,指著山坡上。
大夥兒連忙抬頭向上看,片刻,未見絲毫動靜,除了雜草被風吹得東倒西歪,便是頭頂一隻巨大的金雕在上空盤旋,不時發出“哇哇”的叫聲,似乎不屑於地上這些愚蠢不堪自不量力的人類。百夫長擦擦額頭的汗,放下心來,又狠狠賞賜了貼木兒幾鞭,警告道:“再無故喧嘩,小心你脖子上的頭顱!”
貼木兒沮喪地看著頭頂,揉著眼珠子,不解地問:“難道剛才真的眼花了?不會啊,就算是草原上最狡猾的狐狸也逃不掉老貼木兒的眼睛!”
阿古達木看到百夫長臉上青黑,忙道:“貼木兒大叔,說不定是剛才你是被沙土迷了眼,所以才看錯了。趕緊走吧,再不走,就會堵住路了!”
貼木兒悶悶地“嗯”了聲,對自己的提前衰老而悲哀不已。狼群中,不能容下無用的老狼,隻會將他驅除出狼群。部落中,雖然不會被驅除,但隻能像女人小孩一樣放羊放牛,混吃等死,有了戰利品,能分到的是最少最差的。戰利品的分配,首先是青壯年,然後是孩子,接著是年輕女子,最後才是老人。這樣的日子,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前方,傳來號角聲。“快,加快!”百夫長揮舞著馬鞭大聲吆喝著。
“駕!駕!”眾人揚起鞭子開始加速。煙塵滾滾,大夥兒將口鼻蒙住,埋下頭,隻顧趕路。
“轟隆!”後麵,似乎在打雷。還沒等大家夥兒回過神,從天而降油膩膩的玩意兒,灑落在頭上、身上、馬上、地上,味道古怪得很。抹了抹臉上似水似油的東西,帖木兒詫異地嘀咕著:“難道下雨了?好像不是雨水呢!”
“嗖嗖!”從頭頂扔下成百上千的火把。天啦,火!糟糕,真有埋伏!帖木兒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先前他還想著若是大唐人在山穀兩邊設下埋伏,用火攻,自己這群人便上天無望下地無門隻能被活活燒死。可是,他仔細觀察兩旁,並沒有埋伏啊!不對,有埋伏,剛才不是看到石頭在動麽,那便是唐軍無疑了。
帖木兒腦海中的想法不過一轉念間,立即,前後左右,熊熊大火燃燒起來,一個個火球在哀嚎、掙紮、奔跑。他想躲避,但哪裏有空地能讓他躲?他跳下馬來,拚命地向岩壁攀爬,才爬幾步,又滑下來。
“啊!帖木兒大叔!”帖木兒聽到了阿古達木的喊叫聲。一團火球向他滾過來,他趕緊讓開。火光中,阿古達木痛苦地掙紮著,向他伸出雙臂。帖木兒想起了篝火上的全羊,滋滋作響,發出陣陣肉香。他不由作嘔,發誓,再也不吃烤全羊了。一個火星濺起來,撲哧一聲,落在帖木兒頭上。他還沒感覺到,正眼睜睜地看著阿古達木慢慢停止掙紮,慢慢跪倒在地,慢慢縮成一團,像木炭一般漆黑。火太大,羊肉烤焦了便不好吃了。他想。等他發現全身像著火一般灼熱疼痛時,看到自己也變成了火球。“啊!”他後知後覺地開始在地上滾到,但是,卻滾到了更大的火球裏麵。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房遺愛喃喃地道,閉上眼睛,“真慘啊,慘不忍睹,某或許很久很久都不能吃烤肉了。”
李治趴在石頭上嘔吐,吐得黃膽水都出來了,吐完了,捧著肚子,用清水漱了漱口,咬牙切齒地道:“房老二,你太惡心了!”這時候還提什麽烤肉?“嘔!”
房遺愛趕緊走開,順了順胸口,某也很想吐好不好。忍住惡心感,他對一群目瞪口呆的士兵大聲喝道:“速速收工,下山!”這山穀中才多少人?前麵才是大部隊,可不能讓那些野蠻子衝了出去,不然,會禍害邊鎮的。
李治在親衛的攙扶下起來,趕緊下山去。表兄此刻,該是已經領兵與野蠻子作戰了吧?遠遠地,傳來了陣陣爆炸聲。嗬嗬,那是地雷的聲音。為了好好地招待這些野蠻子,一萬餘將士可是在沿途埋了不少地雷,再加上手雷和炸藥、燃燒彈,就算不能全部殲滅,也能讓他們亂作一團。然後,再送上一場箭雨,嗬嗬,根本就不必動手,戰鬥便結束了。
看到一排排戰馬倒下,馬兒將身上的主人拋在地上隨即踐踏,看到殘肢斷臂,看到血流成河,郭孝恪縮了縮眼睛,如此作戰,是不是太簡單了?他握緊了手中的長刀。那麽,還要咱們這些武人幹嘛?他眯縫著眼,看向身邊一臉冷漠嚴肅的崔瑾。
“一排,放!”手榴彈鋪天蓋地地扔向亂哄哄的人群。
“投石機,準備,放!”一捆捆炸藥投降人群密集處,然後,爆炸,然後,倒下一大片。
“弓箭手,準備,放!”對於四散的野蠻子,自然有弓箭手招呼。這是郭孝恪麾下的將士。
崔瑾對身邊的親衛示意一下,親衛會意,揮動著令旗。
“這是?”郭孝恪疑惑地問。還有不少敵軍呢,難道就不打了?
崔瑾淡淡地道:“多殺無益,若是能夠讓他們投降,不是更好?”
一萬多人馬,山穀中燒死幾千人,然後被火器炸死炸傷大部分,剩下的,不過隻有數千人而已。而唐軍,則出動了五萬人。崔瑾道,能群毆何必單打獨鬥?
“放下武器,下馬投降!”
“投降免死,抱頭蹲下!”
當然,除了少部分性情剛烈不畏生死之人繼續向前衝,被射成蜂窩眼兒,其餘人等,不由勒住了馬匹。有人膽小,下馬放下弓箭長刀。有了一人示範,其餘人便在數萬唐軍虎視眈眈之下,流著淚放下了心中最後的驕傲和自豪。
於是,飛狼軍們從身後的背包中取出長繩,在邊軍的協助下(邊軍負責將野蠻子趕到一邊,收繳武器,徹底搜身,防止有人作亂),將俘虜們連成一串。捆綁的手法,是經過特意訓練的,以免被人掙脫。其實,想逃脫是不容易的,因為是二十人一串,想走快一些都難。
李治和房遺愛趕到時,戰鬥已經基本結束。房遺愛看著那一串串的俘虜,笑道:“晉王殿下,你瞧,像不像肉串?”
“嘔!”李治俯下身,幹嘔著。
房遺愛眨眨眼,強製將喉間的不適壓製下去,笑道:“晉王殿下啊,你還需要多多鍛煉呢,不過是火攻之計,便受不了了。想想這些野蠻子禍害了多少邊鎮,燒殺搶掠,無所不幹,一場火烤熟了他們也算是仁慈的了。”
吐無可吐,李治幽怨地瞪著他。房遺愛摸摸鼻子,嘿嘿笑道:“晉王殿下還犯惡心?哎哎,早知道該帶幾粒酸梅子的!”
崔瑾搖搖頭,淡漠的臉裂開一條縫隙,歎道:“你們便不要再鬧騰了。房二叔,趕緊帶人清點戰利品去,不少馬匹還是可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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