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忽剌河、天山下，不過短短六日，便有上百個部落消失。幹幹淨淨，雞犬不留，留下的，是破爛的帳篷、殘缺的屍首。

    郭孝恪很是鬱悶，每日見到空中金雕飛來飛去，不斷送來前方的消息，而自己麾下的邊軍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府兵一次次立下戰功。雖然，沒有見到俘獲的人馬牛羊，但他並不以為這是崔瑾等兒郎自我吹噓。截至此刻，已經成功襲擊一百二十三個回紇部落，俘獲六萬餘人，解救一千三百餘漢人，另獲得牛羊二十餘萬頭，馬匹五萬餘匹，金銀珍寶等若幹。他想質問崔瑾，原本說好的讓手下的邊軍接應的呢？這樣，好歹邊軍們也能喝口湯吧？可是，見到李治和房遺愛似笑非笑的模樣，他又將話咽了下去。太傷人了，那些可以說從未上過戰場的府兵，居然在李崇真等小將的帶領下幾天之內便挑翻了一百多個部落，雖說都是拿小部落開刀，但架不住人數多啊。最重要的是，人家往往是一天之內便連挑兩三個部落。

    房遺愛笑嗬嗬地拿過李治手中的紙條，眼睛一亮：“哎喲，程二郎這次的收獲不少啊，居然搶……哦，口誤口誤，是俘獲了兩千多人，羊兩萬三千餘頭，牛五千餘頭，馬三千多匹。嘖嘖，這可算是一個大部落了吧？嗬嗬，幸虧早早地通知了商隊候著，不然，這麽多牛羊也不好處理。”牛羊交給商隊，馬匹分為戰馬和駑馬，金銀除了應得的部分，全部上繳國庫，這是事前說好的。至於人口嘛，老弱基本上沒有了，頑固不化的也被當場格殺，所以，每次撤退才如此順利。這些人的下場，已經是顯而易見的，dong突厥、吐穀渾和西域各國都有先例。隻要你好好改造，端正態度，少則五年，多則十年二十年，你便能恢複自由身，成為光榮的大唐人。想放牧，就回到草原，成為名副其實的勤勞樸實的牧民。

    郭孝恪的臉扯了扯，酸溜溜地道：“齊國公手下的斥候真是了不得，如此輕易便摸清了回紇各部落的暫居地。”

    崔瑾笑道：“郭將軍謬讚。要摸清情況，其實並不易。主要還是通過商隊了解到的，雖然從去年開始回紇等部便有異心，但對咱們的商隊卻並無侵犯，畢竟是打交道多年的了，建立起較為深厚的感情，特別是在雙方交戰期間，有商隊敢冒著危險與他們交易，他們感激不盡呢！”

    這不是資敵麽？郭孝恪很想怒斥。但是，人家可是為了探查敵情才忍辱負重。他隻得幹巴巴地道：“商人重利，為了多賺錢，哪裏顧得什麽危險不危險的？嗬嗬，他們就不擔心人財兩空？還是齊國公好算計，早早心中便要了成算，不然，要想尋找到那些野蠻子部落的行蹤很是不容易呢！”

    崔瑾知道他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哪裏會與其計較。笑盈盈地擺擺手，謙虛地道：“某隻是因為對回紇人毫不了解，兵書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又是第一次領兵作戰，不免便小心謹慎了些。還好，如今看來還是沒有出岔子。僥幸僥幸而已！不過，如今正有一萬三千餘人正在向甘、涼兩州方向而來，由回紇、拔野古、同羅、仆骨四個部落聯合，另有渾、思結、契苾、阿布思、骨侖屋骨五個部落尚在旁觀。”

    崔瑾指著沙盤：“若無意外，他們要經過這個山穀，可惜，這山穀並不太長，不足以讓一萬餘人全都鑽進口袋中，不然，便能來個甕中捉鱉了。”他很是遺憾地道。

    郭孝恪一聽，立即來了精神。既然崔瑾能將這個消息告訴自己，那就是表示並不會獨吞功勞。他揪著胡須，腦中一轉，沉吟道：“何不讓他們全都進入山穀，然後截成兩段……”

    李治將一些木製兵馬放在沙盤上，接過話頭：“某猜測，回紇等部必會十分小心，或許會分成前後中軍陸續通過，吾等便讓前軍中軍全都順利通過山穀便是，然後再截斷他們的後路。沿路埋下地雷，一旦山穀被封，便立即引爆地雷，用手雷、炸藥和燃燒彈伺候，嘿嘿，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將他們拿下。”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萬三千餘人簡直不夠塞牙縫。

    郭孝恪皺了皺眉，他很是不習慣使用這種方法。在他心目中，戰爭便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計謀少不了，但最重要的還是靠將士們的英勇無畏奮勇殺敵。

    房遺愛瞟了一眼，摩挲著腰間的玉佩，淡淡地道：“不過是多花費些錢財罷了，能夠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算事兒了。對了，小十三郎，何不多出些賞金，讓他們狗咬狗？”他靈機一動，突然道。

    崔瑾輕輕一笑，道：“已經派人與渾、思結、契苾、阿布思、骨侖屋骨這五個部落聯係了，故此，他們才表示旁觀。心裏有個打算，隻是要待聖上回話，那時，說不得根本便無需咱們動手了。”

    房遺愛和李治互望一眼，立即聽懂了他的意思，不由陰笑幾聲，聽得郭孝恪頭皮寒磣。不過片刻，他心頭一動，驚呼道：“齊國公難道是想……”

    崔瑾連忙止住他的話頭：“此事隻有吾等四人知曉，務必請郭將軍保密，不然，壞了大事，聖上怪罪下來某可是不認賬的！”

    郭孝恪連忙保證不會泄密。又問：“可是，那會費大筆錢財，這出處如何？”

    房遺愛很是不屑他的智力，抬抬下巴：“郭將軍真是老實啊，回紇、拔野古等部落不會窮得連金銀珠寶都沒有吧？另外，讓他們打那些部落還不是咱們說了算？或者，讓他們打頭陣，咱們的人在後麵督戰便是。反正，不會讓自己人吃虧便是。”

    郭孝恪很想拍自己的腦袋，怎麽就想不到用回紇等部的錢財來支付報酬呢？看到崔瑾三人很是不在意的樣子，又不免暗歎，若是旁人提出這樣的法子，說不得根本就無法通過，聖上還是向著自家兒子和女婿啊！他不甘心地道：“隻怕會讓契苾等部實力大增，如此，不是更麻煩？”

    房遺愛瞪大了眼，上下打量著他，毫不客氣地道：“郭將軍，您難道真沒想到？哎喲，您可是有幾十年的經驗了啊，怎麽會以為咱們會給自己樹立起強敵？難道他們打仗就不會死人？難道他們手裏有比火器更厲害的武器？還不得真刀真槍地幹活兒？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事兒也是常有的是不是？”嗬嗬，到時候稍稍提前給回紇等部說，讓他們能夠稍稍做番準備，雙方拚個你死我活都是最簡單的，最後，唐軍再來給漁翁得利，隻是希望不要死太多青壯年，大洋洲還等著大量的苦力搞建設呢。如今，渤海灣已經停靠了不少海船，就等著運送牛羊馬匹和人口。

    郭孝恪懷疑自己真的是老了，跟不上這些兒郎的節奏。真是狡猾，不愧得了衛國公的真傳！看著清風雲淡、玉樹臨風的崔瑾，心裏突然有了絲忌憚。

    十六歲的阿古達木是仆骨人，這次，非常幸運，能夠與回紇等部一起去涼州打草穀。他長得人高馬壯，頗有蠻力，曾獨自射殺五頭惡狼。他騎在心愛的馬兒上，聽著身旁的貼木兒大叔吹噓著他的應用壯舉。

    “阿古達木，想當年，你貼木兒大叔可是天上的雄鷹。當然，現在也是寶刀未老，壯實得能吃下一頭牛！”貼木兒砰砰地捶打著胸脯，很是自豪地道，“有一次，大叔我和部落其他一千多兒郎去打草穀，那是個邊鎮，頭領早早地派人潛了進去，然後，趁夜到處點火，我們就趁亂攻了進去，那些漢人啊，還沒回過神來，到處躲藏。嗬嗬，能躲到哪裏去？床榻下還是地窖中？即便是躲在廢井裏，都能被咱們找到。呸！那些漢人真是富裕！店鋪中到處是吃的喝的用的，大叔我幸虧帶了四匹馬，不然，哪裏能夠裝得走？記得最清楚的是，有個富人的院子，嘖嘖，裏裏外外好些屋子，咱們在最裏麵找到十幾個女人，都長得白白嫩嫩的，縮在牆角裏哆嗦。特別是有幾個小娘皮，長得這是俊，一掐就是水。大叔我就將最漂亮的小娘皮捉到一旁去。那雙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那身子嫩滑得比漢人的絲綢還舒服，隻是**小了些，當然，她的歲數也小，恐怕比你妹子還小兩歲。漢人的話大叔我也學過幾句。好像那小娘皮還是個主子，怪不得長得如此嬌嫩呢！她一個勁兒地哭，哭著求饒。那小模樣就像被露水打濕的花兒，美極了……”

    阿古達木舔了舔厚厚的嘴唇，甕聲甕氣地問：“大叔，你沒把那女人帶回去？”帖木兒家中有一個漢人女奴，是好些年前搶去的，看上去，呆呆木木、畏畏縮縮，整天低著頭幹活兒，哪裏像他所說的那般白嫩細滑？

    真沉浸在美好回憶中的貼木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手背將嘴角的口水擦了擦，繼續道：“哎，真是可惜，那些漢人女子太不經事兒，還沒弄舒坦，她就暈過去了，再多弄幾次，居然沒氣了，真是晦氣！不過，那身子真是……嘖嘖！又白又滑，還是漢人女子最勾人。阿古達木，這次你可要好好開開葷，如果來不及就搶一個女人回去，路上慢慢弄，到時候大叔我指點指點你。哈哈哈哈！”

    阿古達木漲紅了臉，他還是個雛兒呢！“這怕不成，烏蘭圖雅會生氣的！”他和表妹烏蘭圖雅是青梅竹馬，兩人早就定下了婚約，隻等這次搶些錢財回去當聘禮。烏蘭圖雅喜歡漢人精美的首飾和布料，自己可得好生找找，不要讓她失望。離開前，烏蘭圖雅可是千叮囑萬叮囑，一定要給她找一種紅色的綢緞縫嫁衣，說像天上的雲彩一般漂亮。

    帖木兒大笑起來，用馬鞭指著他：“你真是個怕婆娘的軟蛋，還沒成親便軟成這副模樣！女人嘛，就不該太寵著，要像身下的馬匹一樣，不好好教訓，是不會聽話的。”

    “帖木兒，你還好意思教訓阿古達木？”旁邊有人大聲道，“你家塔娜大嬸一說話，你就溫順得像匹母馬一樣，有一次你把你家的漢人女奴按在地上，剛想行事兒，就被塔娜一聲怒喝，然後，嗬嗬，連褲子都沒來得及穿上就跳上馬跑了，最後，你那女奴被塔娜用馬鞭抽得死去活來。”

    被人揭短，帖木兒幸虧皮膚黝黑，沒人瞧出老臉通紅。他梗著脖子嚷嚷道：“漢人有句話，好男不和女鬥。我不過是不想與塔娜計較罷了，那時，她肚子裏正好揣了一個小崽子，不然，哼哼！”

    眾人哄然大笑。然後，你一句我一言地開始回憶起自己打草穀的經曆。

    大夥兒的回憶，讓阿古達木對此行更是充滿了憧憬。精美的首飾、華麗的綢緞、噴香的茶葉、美味的烈酒，這些，都是自己需要的。若是，若是能遇到像帖木兒大叔形容的那般年輕美麗的漢人女子，他也是不介意先嚐嚐味道。隻是，大叔說，首領說了，這次的行動要快，搶了就走。那麽，是不是要將那女人一起帶走呢？若是帶走，恐怕烏蘭圖雅會生氣的，說不定會活活地將那女人抽死。首領還說，凡是帶不走的，就要統統燒了毀了殺了，無論老弱婦孺。哎，自己也是沒法子。草原上的狼，是不會憐憫弱者。那麽，還是聽帖木兒大叔的話，把那女人帶走，反正，回到部落也要不少時間，足夠自己享受了。

    阿古達木看看身後的兩匹馬，幸虧烏蘭圖雅讓自己多帶幾匹馬，說，這樣可以多駝一些東西，大唐人有錢得很呢，家中金銀珠寶茶葉絲綢多的是，還讓自己順便拿幾個鐵鍋回去，家中的鐵鍋快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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