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97:山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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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太玄峰,天一書閣前。
一道貫注天地之間,恢弘無比的劍氣就這樣降臨在了星禦仙君王星極的麵前,再一次阻擋了他前進的步伐。
“這些捏不完的臭蟲!”王星極咬著後槽牙,惡狠狠的咒罵了一句。
這是一道無比精純,而且絲毫沒有雜質的劍氣。
元炁大陸的高階修士們都知道,這就是介立仙君的卻邪劍意。
它沒有更多的花俏和本源法則之力,隻是足夠精純,是十萬年一來昆侖劍意的終極形態。
因此純粹而強大。
是介立仙君孔敘剛數百年,上千年反複精煉,沒有片刻鬆懈的意誌力所磨練。
劍,生之所係,勇往直前。
以身為正,可誅萬邪。
正因為孔敘剛的劍意大道至簡,所以反而精純到毫無破綻的地步。
它就是那樣堂堂正正,恢弘又霸氣。
邪魔,退卻。
萬惡,避開。
賊首,伏誅。
不服,來戰!
在瞬息之間,星禦仙君不得不調用自己全部的靈力和魔息,去抵抗一劍又一劍的卻邪劍意。
它沒有什麽更高級的破解辦法,隻能是以力破力。
大部分的劍修在從築基大圓滿之後,就會放棄這種笨拙的辦法,因為劍意如果摻雜了其他的五行之力或者術法之力,其力量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隻有低階小修士們和散修,才會苦兮兮的用基礎的劍意比拚力氣。
但孔敘剛就是這樣把最不可能的基礎劍意修煉到了極致。
當它到了巔峰,被法則之力提煉之後,則又一次發生了從地到天的變化,因為太過簡單,所以沒有破綻。
想要破解精純的卻邪劍意,隻能硬碰硬。
偏偏越是高階的修士,越講究四兩抵千金的法則理解。倘若是跨越境界,去碾壓元嬰大圓滿的修士,他們是可以取勝的。
但到了化神境界,就沒有任何可以依仗取巧的地方。
哪怕星禦仙君全身都是各種詭異的融合法則,卻也在介立仙君的堂皇攻勢之下,左右難為的勉力支撐。
這就是到了最後的比拚時刻,唯有實力相爭定勝負的意義吧。
有了援軍,剛剛還在勉力支撐的參商仙君終於緩過一口氣。他開始全力的抽取自己所有的符紋法則,試圖編製出一套天羅地網之陣。
這個陣法是參商仙君最近幾年一直在嚐試構建,但並沒有最終完成的一套大陣。它們將會自己構建出一方符紋天地,自我推衍。
這是參商仙君不斷參悟當初在豎一碑裏感受到的天河老祖的法則本源後,想嚐試的一種途徑。
但終歸還是差了些什麽。
可是今天他必須要拿出最強的禁製出來,用來替代已經被解開的結界中樞的封印,而這套天羅地網是他目前能拿出來的最強禁製了。
幸虧剛剛的生生不息符紋法則,給了他一些啟示。也許他可以將生生不息在所有脫離的符陣結點處整合進去,用生之息來促生不同符紋之間的排斥之力。
但這樣還是不夠牢固和互相匹配,把大陣的威勢發揮到最大。但現在他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所以參商仙君趁著介立仙君去阻擋星禦仙君之時,快速的把生生不息之符紋法則,重新加入到了半完成的天羅地網陣法當中。
星禦仙君的攻勢完全被介立仙君孔敘剛所壓製,不得不一步步的倒退,此刻他距離結界樞紐的距離,已經超過了一丈的距離。
但這樣,真的就能徹底阻攔籌謀了上千年的星禦仙君麽,眼瞅著無法力戰,星禦仙君王星極再次雙指並攏。
用手指狠狠戳中自己的左胸,心脈上方的位置。
一道血箭從傷口中激射而出,而伴隨血箭一同彈射出來的,有一個小小的紅色血丸。
“疾,萬殿閻羅何在?!”星禦仙君一聲厲喝。
那紅色血丸隨風而展,一道巴掌大的猩紅色的血色旗幡憑空展開。
血色旗幡上有詭異的魔紋不斷閃耀,略微探看,就讓神識眩無比,仿佛有什麽東西在不斷吞噬神魂那般。
縱然是介立仙君和參商仙君這種頂級的化神修士,也不敢用神識窺視這小小的血色旗幟。
“這到底是什麽邪術?”楚藏言心頭掠過陰霾。
“如此詭譎,必須破之!”孔敘剛則立刻決定要徹底消滅這個邪物。
他們兩個都沒有認出這個東西,整個元炁大陸上,也不可能有人能認出這個血色旗幡的來曆。
恐怕隻有翼洲蟲巢深處的天魔女,才能認出這個東西,有六成像它們長離宮宗主,自己嫡親兄長離殃尊的萬神點將牌。
是的,這枚小小的血色旗幡,就是星禦仙君偷學長離宮離殃尊的萬神點將牌所製。真正的萬神點將牌,乃是整個虞淵大陸的至寶,他當然模仿不出來。
但是不得不說,王星極這個人,足夠的陰損,也足夠的聰明。他翻閱了所有虞淵大陸的典籍後,從根源上理解了萬神點將牌的本質。
就是控製和驅使,於是除了長離宮的功法,他又想盡一切手段去偷取了虞淵大陸原州暝殤宮的傀儡術、白蝕洲陰林道的離魂術,在多重的虞淵魔功的加持下,居然仿出了萬神點將牌六成相似的斂魂幡。
當血色的斂魂幡徐徐展開之時,濃鬱的血腥之氣,遍布太一書閣四周。僅憑這種血色滔天的模樣,就知道這東西一定邪惡無比。
“你到底生煉了多少魂魄,才會有這麽濃鬱的怨氣。”介立仙君生平最厭這種斂魂邪魔之道。
看著眼前血色滔天的斂魂幡,他隻恨自己沒有早點誅殺這個人麵魔心的畜生!
“哈哈哈,你馬上就要知道了。”無論介立仙君如何激怒,星禦仙君的語氣卻帶著一種殘酷的笑意。
然後他輕輕揮動斂魂幡。
一個身材修長,閉目不語的修士出現在了他們兩個人中間。
這個修士身材高大,雙目緊閉,雙臂交錯抱攏在胸前,一把淡青色的長劍斜斜被握在手中,斜靠在肩頭。
可這個人的出現,讓介立仙君和參商仙君都大吃一驚,因為他們兩個都認識此人。這個人就是昆侖八地峰赤嶺峰的峰主——斷嶽聖君樓破城。
斷嶽聖君進入到元嬰大圓滿的階段已經有百餘年的光景,他一直沒有找到自己法則之力的突破方向。
往往到了這個時候,就要去各地遊曆,通過一些感悟和機緣,定下自己未來主攻的突破方向。
這也是很多高階修士們的通用法門之一。
所以當初斷嶽聖君安排了自己峰頭的事情之後,跟昆侖打了一聲招呼,就翩然離開,自行去尋覓機緣去了。
大家都以為他還在元炁大陸的十二洲遊曆修行。
像這種衝擊大境界機緣的修行,往往要很久很久,有的修士甚至故意收斂修為進入凡人的村落去經曆短暫又跌宕的一生,來試圖確定自己的方向。
所以隻要魂燈不滅,哪怕在外麵遊蕩上百年甚至數百年,也不是沒有的事情。
哪怕這數十年來,昆侖的長老們還有赤嶺峰的弟子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斷嶽聖君會有什麽意外發生。
直到此刻,介立仙君和參商仙君才知道,斷嶽聖君早就出事了,居然被王星極這個狗賊硬生生的血煉成為了活屍。
隻稍微想像下,就知道要把一個昆侖劍修血煉成活屍,要遭遇多少難以言述的折磨,要徹底把生魂一絲一毫的攪碎,再反複熔煉,最終讓這個人成為魂燈不滅卻完全失去了主動神智的活屍。
這樣的活屍,即不會因為魂燈忽然破滅而驚動昆侖,還可以保全他最大的戰鬥力。
在見到斷嶽聖君樓破城的一瞬,介立仙君已經下定決心,今日他跟王星極隻能活著走出去一個。
這個人,哪怕他孔敘剛道統斷絕,魂飛魄散,也要將其斬於劍下。
“你先跟自己的老朋友,打個招呼吧。哈哈哈哈。”星禦仙君發出了充滿惡意的笑聲,在他的驅使下,斷嶽聖君的淡青色長劍驟然彈出。
此刻的斷嶽聖君,雙眸裏都是冰冷的神色,他已經完全被斂魂幡所控製,此刻的他隻是一句無情的戰鬥極其,再也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能修煉到化神修士這種境界,孔敘剛並不是什麽兒女情長之人,他隻屏息了瞬間,就操控器卻邪劍,全力以赴的狠狠斬向了斷嶽聖君。
金色的劍氣仿佛赤陽當空,包裹主要了斷嶽聖君的全身,然後無聲無息的,斷嶽聖君周身都被這層濃鬱的卻邪劍意籠罩。
至正,卻邪。
隨著金光黯淡,方才斷嶽聖君還站立的地方,已經沒有任何人影了,隻有那把但淡青色的破城劍,孤零零的躺在了地上。
多謝……
一絲淡淡的輕風憑空盤旋而起,而在場三位超階化神修士,似乎都撲捉到了一股極為淺淡的神念,又似乎沒有。
這抹輕風卷動,看似輕柔,仿佛連落葉都無法卷起的樣子。
可當輕風拂過之後,那原本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淡青色破城劍,瞬間暴起,如流星一樣直接像西北方向飛去。
孔敘剛微微閉了閉眼睛,劍塚歸處,昆侖終湮。
破城劍所去的地方,正是昆侖劍塚所在的方位。
剛剛介立仙君全力催動的卻邪劍意,乃是對同門最仁善的處置。沒有人會甘心成為被驅使的活屍,送他們離開是好的歸宿。
但如果經過了一番鏖戰,自己的兵刃和道術,都要反複加諸在曾經同門的身軀之上。
哪怕他們已經不再是活生生的人,但這種事情,還是能避就避吧。
瞬間讓曾經的同門解脫,是大慈悲。恐怕也隻有介立仙君這樣的劍意和修為,才能一擊而成。
“精彩,精彩!”站在一旁的星禦仙君見到自己召喚出來的劍傀被擊潰,居然拍手叫好起來。
“能顧及到同門的法身,一擊而滅,真是精彩。”星禦仙君不斷拍手,發出了歡樂的聲調,“但老朋友,你這種全力一擊的消耗,怕是也不小吧?”
是的,到了頂級修士的層麵,很多時候,大家對彼此的術法還有本源,都能看出幾分來,沒有更多的花招了,越是接近本源,越是純粹。
介立仙君冷冷的說,“某的劍意,還足夠斬殺你這種狗賊,百次有餘。”
介立仙君孔敘剛的意思是說,再接下來,就該輪到你的死期了。
星禦仙君卻吊詭的一笑,“哎呀,那本宮主還是怕的,畢竟你這種莽夫真要掄起大錘,打人還是有三分痛的。不如,你再看看這些老朋友如何?”
隨著王星極話音落下,血色斂魂幡接連抖動。
一個又一個渾身充滿了血煞腥味的劍傀出現在了介立仙君的麵前。
每一個人,他都不陌生。
昆侖天應峰,星河聖君羅象辭;
昆侖乘劍峰,景泰聖君黃葉心;
正一道門炎蓮台,燁炎聖君王漣;
魂寰鍾亭殿,宜陽聖君祝湛;
正一道門鏡蓮台,定靈聖君劉華碧;
禦古門獸靈閣,靈鹿聖君顧齊飛……
在瞬息之間,這片方圓不足十丈的空地上,足足站立了上百位血魂劍傀,他們每一個人生前都是九大宗門的元嬰大圓滿修士。
不知道王星極用了何等卑劣的手段,把這些在外遊曆修行的大圓滿修士們,逐一陷害抓捕了去,並製成了活屍傀儡,成為血色斂魂幡的祭品。
下一刻,他們就在血色斂魂幡的指揮下,如瘋狗一樣不分先後的撲了上來。
“破!”
“斷!”
“斬!”
介立仙君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的,向九大宗門的同道們一次又一次的揮出卻邪劍!
可他又沒辦法停下來來,因為他隻要稍微緩和攻勢,這些曾經的同道、同門,就會用自己曾經最擅長的功法,無差別的進行攻擊。
他們已經不再是人類了,而是活屍走肉。
死亡才是對他們最仁慈的終結,介立仙君沒辦法任憑這些宗門的大修士們淪為他人操縱的玩偶傀儡。
隻能不斷的全力以赴進行一輪又一輪的斬殺,希望送別這些曾經的老友們。
眼見介立仙君果然被這些活屍劍傀所糾纏,星禦仙君露出了殘酷得意的笑容。他就知道這些昆侖的修士就是婦人之仁。
哪怕到了生死關頭,還是會考慮他人的底線尊嚴。
他王星極就不一樣了,一個理應以實力為尊的世界裏,為什麽要有道德和法度這種東西呢?
難道這不荒謬麽。
明明已經逆天道而行了,卻又要自我限製去套上枷鎖。難怪十萬年都沒有人去破掉結界禁製,就是因為這些沒用的枷鎖太多,阻礙了大道的進程。
幸虧,他王星極,從來不是這種瞻前顧後之人。
有了活屍劍傀的阻礙,介立仙君孔敘剛已經沒辦法兼顧全場。星禦仙君再次繞過劍傀們的包圍圈,靠近了大陸結界的總樞紐所在。
“天羅地網,起!”一聲輕喝在耳旁響起,參商仙君楚藏言的天羅地網陣終於在這一刻徹底完成了最後的編織,籠罩在了大陸結界總樞紐的四周。
符紋隱約吞吐的小結界,再次隔開了星禦仙君和總樞紐之間的空間。
“你們真是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樣,做著自以為偉大,卻毫無意義的事情!”再一次被阻隔,星禦仙君的神色變得陰晦難看了起來。
“一次又一次,毫無道理的阻攔我,為了所謂的狗屎一樣的信仰,不肯看清楚自己的實力。修真界,本該是以實力來論的。”
參商仙君楚藏言用同樣輕蔑的語氣回複他,“你有什麽資格,用以實力來跟我說話。但凡你有三分實力,也不至於像陰溝裏的蛆一樣,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剛剛星禦仙君戳破心脈引出血色斂魂幡,他身上的法衣自然殘破了,透過那些破碎的地方,能看到他的身體上遍布各種灰色、黑色的腐肉,還有很多幹癟之後包囊的痕跡。
那些痕跡,都是他嚐試在自己身上融入各種魔息、王蠱的痕跡。
死亡、惡臭、腐朽的氣息,在法衣破裂之後,再也沒有辦法掩蓋下去了。
可這句話,卻讓王星極癲狂了起來,“你,你們,這些從小就享有資源和天賦的宗門弟子,有什麽資格跟老子說這種話?”
“如果有一個人從小就資質平平,從小就生活在宗門的最底層,那他要怎麽辦?活該去死,成為每個宗門巨大的工蟻麽?供奉犧牲自己的一生,成為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精英弟子的血包嗎?!”
“他也想成為高高在上的大修士,他也想成為這修真界實力強橫的修士,那他怎麽辦?”
“他可以欺騙,撒謊、搶劫!隻要修為能進步,你們所有人,最終隻是匍匐在他腳下,給他獻祭的肉食而已!!!!哈哈哈哈哈哈,所以,我才是真正憑借實力的人,而你們不過是趴在各大宗門道義下吸血的蠹蟲而已。”
“老夫見人殺人,見神滅神,終於走到了今天。為了今天,我吃了多少苦,經曆了多少磨難,甚至連自己的妻兒都犧牲掉了。難道我會讓你這個區區的陣法,阻礙我最後的一步麽!”
有那麽一瞬,參商仙君甚至控製不住的轉移了注意力,“妻兒”?這該千刀萬剮的老陰貨居然還有妻兒,從沒聽過啊。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星禦仙君手中的黑紅尖錐吸引了過去。
那黑紅的尖錐仿佛是不久前被他斬成兩截銀色尖錐的孿生兄弟,隻是周身布滿了讓人覺得邪佞的黑紅色澤。
黑紅尖錐被召喚出來之後,星禦仙君的臉色更加慘白,有一種類似死屍一樣的青白之色。隨著一張張底牌的暴露,他的神魂也在不斷的透支。
大家都在消耗對方的所有力量,比的就是看誰更能熬。
黑紅尖錐帶著呼嘯之音,用力的向天羅地網的正中狠狠的紮去。楚藏言再次操控符劍窺觀應了上去。
“砰!”
楚藏言神魂都出現了裂痕,符劍窺觀直接被砸成兩截。一口鮮血宛如血箭般噴了出去,而在本命靈劍被砸斷的瞬間,哪怕以化神仙君的修為,楚藏言還是沒辦法的控製自己的七竅都流出了細細血線。
這個黑紅尖錐大概才是星禦仙君精煉到最後的底牌,它無比的狂暴邪虐,帶著摧毀一切的吞噬之意。
在砸斷了符劍窺觀之後,重重的紮到了天羅地網小結界上麵。
寂滅,消弭。
天羅地網無數的符紋瘋狂蔓延,可這種強橫暴虐的寂滅法則之力,簡直是所有符紋的終極克星,它們就像是流水一樣,擦拭所有的東西。
天羅地網在這種強橫的力量麵前,撐了不到十息,就轟然坍塌爆裂。
轟!
楚藏言的神識也被重重攪碎,他整個人的神魂都不太好了。
眼看介立仙君還在跟剩下的數十個活屍劍傀糾纏,而星禦仙君已經用尾椎骨鏈卷著玉尺向大陸結界的印台上插去了。
參商仙君楚藏言想也不想,一個瞬移就把自己挪到了結界印台和星禦仙君的中間。
參商仙君雙手結印撐起一個畫地為牢的層疊符印擋在身前。
而這一次,星禦仙君王星極臉色慘白,卻沒有遲疑的揮動白色骨鏈,懟著那枚玉尺,直接紮了過去。
“噗”的一聲輕響,玉尺和白色骨鏈穿過了畫地為牢,也穿過了參商仙君的胸口,直接紮了一個對穿。
然後它們更是沒有絲毫停留的狠狠紮向了大陸結界的台印之上。
這一切都發生在了瞬息之間,不遠處的介立仙君本以為楚藏言還能阻擋星禦仙君片刻,他身前的活屍劍傀已經不到十餘人了,隻要再給他幾息的時間,就可以徹底清空這裏。
但沒想到星禦仙君的突破如此之快,讓人來不及轉圜。
“不!!!”參商仙君顧不得自己的傷口,依然固執的催動所有的符篆,試圖阻止玉尺像台印上落下,但符篆的力量太弱了,無論怎麽糾纏都破不開白色骨鏈的決絕。
“萬劍歸一,全神一貫!”
在這樣的瞬間,介立仙君孔敘剛暴喝一聲,他周身所有的神識宛如爆炸一樣瘋狂的燃燒起來,而隨著這些劇烈的燃燒,孔敘剛的全部神魂凝就出了一道無可撼動的劍意。
貫劍!
是昆侖的終極殺招,貫劍啊!
雖然昆侖還有元嬰修士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會祭出自己的貫劍。
但從來沒有人想過,有一天,化神的昆侖劍修,還會燃燒自己所有的魂魄、神識、法則之力,來成就這樣一招貫劍。
這樣的貫劍,是無可抵擋的。
一旦它使出來,連天地都要被削去一個角落吧。
因為不能讓結界被這樣處心積慮的陰損老魔所解開,那麽介立仙君孔敘剛寧可燃燒自己全部的神魂和修為,徹底毀去這個樞紐的基座。
萬物皆黯。
有那麽一瞬,天地都似乎黑暗了下來,所有人眼前都昏沉了一下。
“不!!!!”星禦仙君王星極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他憤怒的漲紅了雙眸。左手的手爪暴起,淩空從身旁的一個空洞裏,掏出了一個人形,懟在了大陸結界的台印前。
那個身影慘叫一聲,“我日你八輩祖宗,王狗賊!!!”
此人正是一直隱匿藏身在一旁的顯世仙君。
原來他早就到了,顯世仙君跟介立仙君一前一後閃離了瑤台峰,跟著參商仙君的身後往太玄峰而來。
在半路上,介立仙君直接出劍想要斬殺一直狗叫的顯世仙君。
可顯世仙君本就是散修出身,一身腳底抹油的功夫早就登峰造極。顯世仙君也不跟結利息仙君糾纏,看見孔敘剛過來他就跑,等到介立仙君轉身,他又遠遠的跟上。
來回兩次之後,孔敘剛也懶得在他身上浪費時間,還是放棄了對他的追殺,直接前往太玄峰。
這才是他們耽擱了許久才到太玄峰的原因。
當介立仙君抵達太玄峰之後,立刻就跟參商仙君並肩作戰。而顯世仙君遠遠的靠近之後,卻沒有加入戰團,而是隱匿了身形,並開啟了仙靈法器,遮掩自己所有的氣息。
星禦仙君拉拔的這個聯盟,真是四個人裏有80條心,大家都想在昆侖的身上撈好處,但卻也都希望盟友去送死。
顯世仙君可以不要臉,不要麵子,但他一定要撈到實惠。
嘴炮這種東西,無所謂,昆侖嘛,最不怕的就是嘴炮,最金貴的就是臉麵。
但真要動手的時候,那顯世仙君可是能怎麽劃水,就怎麽劃水。
眼瞅著這三個人的底牌都打出來了,一副副彈盡糧絕、把自己逼到極處的透支模樣。
藏身在暗地裏的顯世仙君不知道有多開心。
趕緊打,趕緊死。
最好一個都不留。
天大地大,隻有老子一個化神仙君才是呱呱妙!
抱著這樣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心思,顯世仙君就悄悄的靠近,最後挪動到了結界樞紐旁邊,想要撈取最大的機緣。
但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的這點小心思早就被星禦仙君看破了。
星禦仙君王星極不僅知道他就藏身在附近,而且還在最最危險的時候,直接破了他的藏匿之陣,抓他出來頂缸!
卑劣!
下賤!
惡毒!
婊子養的活王八!
那瞬間,顯世仙君宛如村夫潑婦一樣口吐汙穢,髒話滔滔。但同時他也沒停下,把自己全部的靈器都丟出來擋在身前,更是調用了所有的炎係法則之力,撐出了一個巨大的火靈力護盾。
卻邪貫劍狠狠的斬在了顯世仙君的身上。
哪怕顯世仙君已經全力以赴的抵擋了,可卻邪貫劍的威力,仍然好像是燒紅了的到切在牛油身上一樣,瞬間就破開了一切。
顯世仙君甚至沒有留下一句遺言,整個人就被貫劍直接擊碎,神魂巨破。
這個一心想要漁翁得利,左右橫跳的四海地至尊,以這樣戲謔不堪的方式,被斬殺了。
四海地,顯世仙君趙知天,隕落。
卻邪貫劍的劍意沒有停下,它穿過趙知天,狠狠的斬向了那個試圖伸向大陸結界樞紐的骨鏈。
劍光滑過,骨鏈斷裂。
“啊!”星禦仙君王星極發出了一聲短促卻高昂的慘叫,顯然這個骨鏈的斷裂讓他痛到了極處。
參商仙君試圖去用半截符劍搶回正在落下的玉尺,可那半截符劍也被卻邪貫劍的劍意直接攪碎了。
星禦仙君緩過一口氣,伸出自己的左手,勉強抓住了半截骨鏈和玉尺。
卻邪貫劍沒有停下來,它狠狠的斬到了大陸結界樞紐的銀環上麵,層疊的銀環爆發出漫天的銀光。
一層又一層的封印結界被貫劍劈碎了。
然後,是整個太玄峰,從正中被一道無法形容的極致劍意,從中劈開。
昆侖太玄峰,就這樣被介立仙君的貫劍徹底斬成了兩段,它們轟鳴的往下墜落,可因為七十二浮峰整體鏈接的超級結界,又勉強的掛在了半空中,可那些原本在太玄峰個書閣的玉簡、書籍還有物品。
就像下了一場珍寶之雨一樣,往下麵的劍州坊市紛紛砸去。
巨大的浮空島裂開的聲音,就像是天空中響起的炸雷。
已經察覺到不對勁的坊市諸人,看見了忽然掉落的物品還有半懸的兩截太玄峰。
——發生了什麽事?
——天啊,昆侖要塌了。
——不,是天要塌了。
還有不少其他散修,發現掉下來的東西無一不是罕見的精品,於是也不管天地中發生了什麽事,大家開始瘋狂的搶奪掉落的東西。
整個昆侖劍州,癲狂的搶奪開始了,亂成一團。
昆侖執事弟子們最初還試圖阻擋騷亂的發生,可很快他們就放棄了這種天真的想法。
因為無論男女老少,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野蠻和興奮的神色。他們不僅僅搶奪從天上掉下來的東西,甚至開始搶奪彼此身上的物品。
一旦這種癲狂騷亂發生,除非有絕對實力的人出現阻止,否則就是大勢難擋。
昆侖執事弟子們隻能盡量選擇護送願意追隨他們的小部分修士,緩緩向外退去。
卻邪貫劍在斬斷了太玄峰之後沒有停下來,它的劍意依然極為強橫的向外擴散,穿過了雲層,滑過了劍州。
最終重重的劈在了在昆侖劍州的郊外某座不知名的山峰之上。
硬生生的把那座孤立的山峰從中間劈開,並下山下留下了一道極深卻狹窄的深淵。
此刻,劍州的眾人並不知道這道深淵未來將是保護他們不受無窮魔物騷擾的天然屏障,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在忙著撿漏,以及爭搶從天上掉落的各種法寶、玉簡。
然後,眾人就覺得眼前忽然有一個刺目的金光閃過。
就仿佛天上升起了第二個太陽般,甚至晃得人不敢張開眼睛。
但這個晃目的強光並不長久,也不過是三息時分左右,金光就逐漸消褪了。
天上依然不斷的往下掉落各種物品,大家依然忙著去撿拾各種難得一見的寶貝。
他們全然不知道,有人為了他們的生存做出了怎樣的犧牲。
昆侖望舒峰,介立仙君,兵解,隕落。
一前一後的兩個化神仙君隕落,卻似乎跟這些忙碌在地上搜刮的低階修士們,沒有絲毫的幹係。
太玄峰被斬為兩截,參商仙君收納在須彌戒指中的太玄峰樞紐,也碎成了幾塊。
從此,昆侖應該再無太玄峰了。
然而在原本太玄峰所在的虛空之中,代表元炁大陸總結界的樞紐,居然憑空懸浮,毫發無傷。
此刻它的四周變得光禿禿的,原本循環纏繞的那些銀色的光圈符紋都被貫劍直接破碎掉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作為元炁大陸最為核心的樞紐所在,它沒有被擊碎,也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就這樣孤單安靜的,懸浮在虛空當中,等待這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星禦仙君王星極爆發出了一陣真正的歡悅笑聲,“這才是天命所歸啊,哈哈哈哈。”
“你們拚命的阻止我,甚至連自爆都用上了,嘖嘖,有一說一,昆侖這個不怕死的勁啊,真是誰也比不了。”
星禦仙君用手捏著玉尺,他慢慢的靠近總樞紐,“可搏命又怎麽樣,天道終歸還是不站在你們那邊的。”
接連的生死大戰,讓這個深沉無比的老魔,也終於露出了疲憊的一麵。
“所以天道的選擇,這次你們終於看清了吧,強者為尊,逆天而行。你們的堅持不但可笑,而且無聊。”
這一次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它了,所有的一切,都會在今天結束!
星禦仙君的玉尺穩穩的像元炁大陸禁製的總樞紐台印上方插進去。
參商仙君楚藏言想要以身為祭,重新召喚出貫劍。
再來一次,就算劈不破這個禁製樞紐,總能劈死眼前這個老王八蛋。
可是在剛剛不斷的死戰過程裏,他的神魂已經瀕臨破碎,要凝就出至純至臻的貫劍劍意,他這樣的符劍修士,卻是有些困難。
但是楚藏言沒有放棄,他依舊拚命催動著神識,不斷用符紋來追究劍意的本質,想要凝就出自己的符劍貫劍出來。
符紋的本質就是對天道法則的解析。
而他試圖凝就符紋貫劍的過程,簡直就是在解析天道的本源,這太難也太耗神了。
楚藏言甚至神識恍惚,完全憑借本能在拚命的抽取著全部的力量。
周圍法則之力在不斷的激蕩。
這種動靜當然無法隱藏,星域仙君王星極的動作又快了幾分,“真是死心眼,到這個時候,還在做無用之功。”
嘴上雖然這麽罵,他的手上可不敢停。
此刻的他,最後的底牌也沒有幾張了。真要再來一次貫劍,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抗過去。
就在這樣的時候,忽然一道黑色的影子從王星極胸口掙脫而出,這個意外讓星禦仙君都錯愕萬分。
那個黑色的影子直接朝著參商仙君楚藏言撲了過去。
是正一道門的掌門令牌!
當時正一道門掌教冥鈞仙君力竭坐化,隻留下了這枚黑不溜秋的掌門令牌在地上。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最不要臉的星禦仙君就搶在了手裏。
參商仙君直接出手想要奪回正一道門的掌門令牌。
雙方直接動手,所以這枚掌門令牌當時就被王星極順手放進了懷中。而此時此刻,周圍的符文法則之力激蕩,掌門令牌被符文法則之力所吸引居然直接從王星極的懷中,投向了參商仙君楚藏言。
縱然是這樣的時刻,也太過荒謬了。
楚藏言,他可是昆侖太玄峰的峰主啊,但凡他是正一道門的人,這個未來正一道門的掌教都不可能是他人。
活見鬼了,你楚藏言是不是一開始就投錯門派啊!
有那麽一瞬間的動搖,王星極曾經想要去抓回正一道門的掌門令牌,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以大局為重,沒有去管那正一道門掌門令牌的去向,而是先吧白色的玉尺直接插到了大陸結界的總樞紐上!
尺落,雲起。
無數濃鬱漆黑的霧氣從地下驟然湧出,元炁大陸的天瞬間就從白晝轉為了黑夜。
震動,從總樞紐的台印上開始。
隻見一道道金色的紋理不斷的迸裂,而那些原本由靈氣化成的元炁大陸山川鳥瞰的地形上,一道道的靈脈都不斷的翻湧,代表這天地之間的靈脈被徹底釋放了出來。
參商仙君楚藏言,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元炁大陸的結界,就這樣的被打開了。
濃鬱的靈氣瞬間彌散在天地間。
耳畔是不斷如響雷的轟鳴之聲,天色也由白晝轉為黑夜。
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們是不是把什麽不應該有的東西給釋放出來了?!
可是這是楚藏言最後的清醒的意識,因為正一道門的掌門令牌,居然直接貼到了楚藏言的身上,然後它主動開啟了一個空間陣法。
瞬間,楚藏言和正一道門的掌門令牌,就一起不見了蹤跡。
這不是像剛剛顯世仙君用的那種藏匿陣符,隻是遮掩了修士的身形。而是正一道門的掌門令牌裏,應該藏匿了某個傳送坐標,在滿足了某種條件之後,會帶著人瞬間傳遞。
這是正一道門的道統,陣法當然極為精妙,所以無論是參商仙君楚藏言自己,還是星禦仙君王星極,都沒有能力去阻攔這種變故。
於是,這片天地中,再也沒有人能阻擋神州結界的落下了。
“哈哈哈哈哈,天道在我。”這一次,星禦仙君終於誌得意滿,發出了暢快無比的笑聲。
……
……
昆侖,劍州劍郡。
“天,天怎麽黑了?”
“我們要不要找地方躲一下?我有點害怕。”
“你傻呀,沒看見這從天上往下掉寶貝,這種好事怕是一萬年也沒有一次,如今你我趕上了,就是天大的機緣,你還要走?!要走你走,我可是要留下繼續撿東西。”
“嗯,好吧,那我跟你一起。咦,下雨了。哎呀,是冰雹,好痛。”
漆黑的天幕中,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當中夾雜著冰雹,冰雹最初還隻有米粒大小,但很快就變得恐怖起來。
從米粒大到了鴿子蛋大,在半盞茶之後,甚至到了小孩拳頭那麽大。
冰雹來的又急又快,有些帶有高階防禦法寶的修士都撐起了各種護罩,可是在這樣密集的冰雹打擊之下,他們的護罩很快就挺不住,被接連擊碎。
於是大部分的人開始找房屋躲避。
但真的可以逃過麽。
頭頂上轟隆的雷聲,比修士的劫雷還要響,那感覺是天都漏了一個窟窿一般。
“轟隆!轟隆!”伴隨著巨響,眾人都察覺到了腳下的大地在顫抖,然後地動山搖,房屋開始顛簸,就仿佛有一個惡毒又頑劣的孩童,在拚命搖晃著腳下的大地一樣。
“地動了,快跑啊!”
“昆侖怎麽會地動?不是已經把地脈用陣法穩住了麽?”
“還想這些幹什麽,先跑啊。”
本來藏在屋簷下、屋子裏的修士們,不得不再次衝到了街麵上。
天空的暴雨既然夾雜著冰雹傾瀉而下,可剛剛天色卻比方才如子夜般漆黑的樣子,透亮了不少。
現在的情況,就像是剛剛黎明那樣,遙遠的天際有一絲絲微弱的光芒遮遮掩掩的自濃鬱的雲層後折射而出。
在這些微弱的光芒下,大家終於看到了眼前如修羅場一樣的情形。
昆侖,七十二雲浮峰,正在一個接一個的往下掉落。
原本高高飄浮在雲端之上的雲浮峰們,此刻就像是被折斷了翅膀的小鳥,正在徐徐落下。
不知道雲浮峰最初設計的理念是如何的,眾人隻能看到,每一個雲浮峰都在快速的解體。
就好像是一個個被無形手指捏碎的幹饅頭一樣。
雲浮峰上大塊的泥土、藤蔓,從空中落下,更多的碎屑會被暴雨裹挾,變成泥石流或冰雹砸落。
還有不少符紋裹夾的房屋、樹木,隨著符紋的轉動,那些宛如仙宮一樣的房舍、閬苑、玉階梯,都紛紛被碾碎成為齏粉一樣的東西,隨風潰散。
而隨著一層層的雲浮峰解體,懸峰再也無法支撐,它們也不斷的往下跌落。
甚至在半空中,還能看見身穿昆侖弟子服飾的修士在跌落。不過也隻是跌落而已,很快他們就會重新嚐試禦劍離開,雖然往往狼狽不堪,卻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昆侖,完了。
這是所有目睹這一切的修士們,此刻的心聲。
……
……
天地傾,山倒懸。
昆侖雲浮峰,瓦解。
元炁大陸結界,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