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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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勝在門外敲了敲:“程姑娘,可換完了?”
我匆匆將脫下的夜行衣用包袱裹了起來,撲了撲身上這一身天鏡司官服,不知廖勝從哪裏找來了這一身衣服,倒是很合我的身。
我輕輕推開房間的門,將裝著夜行衣的包裹交給廖勝:“收好,我回府時還要穿的。”
廖勝朝不遠處輕輕抬了抬下巴:“此地離天鏡司不算遠,姑娘跟我一同走著去就是了。姑娘千萬當心,走路的時候可不要露了女兒氣,天鏡司門前那些守衛們都精著呢。”
“放心就是了。”我朝廖勝投去很是自得的目光,“帶路。”
那些守衛似乎與廖勝的關係很是不錯,見廖勝與人同行而來並未多加盤問,隻看了我們的腰牌便將我們放了進去。我回過頭去有些後怕地看著那兩個守衛,廖勝在我身邊目不斜視地說道:
“別回頭,免得旁人生疑。”
我趕忙將頭轉回來,心有餘悸地深深呼了一口氣。天鏡司果然不是什麽一般的地方,連平日裏傻乎乎的廖勝進了天鏡司後都格外謹慎精明了起來。
“你們天鏡司的人全部都這樣小心嗎?”我用手輕輕撫了撫胸口,隨即感到這個動作頗有些奇怪,趕忙放下了手。
“不然怎麽能叫天鏡司呢?”廖勝驕傲地笑了笑,自如地朝打了照麵的巡邏打了招呼,帶著我向院子深處走了許久才在一排有些陰森的房子前停下了腳步。
詔獄二字似乎自帶寒氣,在如今這樣的數九寒天裏見了更是讓人直打寒顫。廖勝麵色嚴肅地拎起腰間懸掛的腰牌在門口的兩人麵前定了定,我也學著他的樣子照貓畫虎做了一番,卻被那兩人攔住。
“這人怎麽看著眼生?”
廖勝麵不改色地說道:“前幾日剛剛才被上麵的人塞進來的,趁著今日夜裏沒什麽事兒我帶他四處走走看一看。”
守衛的二人看上去歲數不大,聽說是上麵的關係便不敢再多問,隻朝廖勝輕輕拱了拱手就好好地站回了原位。廖勝朝我使了個眼色,大步流星地朝著裏麵走去,我趕著跑了兩步才勉強跟上。
我一麵走一麵小心翼翼地東張西望,詔獄的樣子與普通的大獄看上去還是有些不同的。我因趙佩瑤進了大獄時,每一間四周都是鐵圍欄,隱隱約約還看得見對麵的人,詔獄卻是四麵高牆上開了一扇小小的鐵門,關在其中什麽都看不到,隻有一個四方的天花板吊在頭頂,很是壓抑。
廖勝在一扇鐵鑄門前停下腳步,在腰間的鑰匙中翻了一會兒,拿出其中一把遞給我:“就是這一間,你進去就是了,記得不要耗太久,我們還要在天亮之前趕回去。”
我點點頭,借著周圍昏暗的燈光,努力嚐試了幾次才將鑰匙順利插進鎖孔。鑰匙每轉一圈鎖芯都會發出鏽住的巨大的聲音,轉了兩圈後,我用力推了推,笨重的鐵門遲緩地向裏打開了。
躺在塌上的邸恒驟然驚醒,皺著眉向我的方向看過來。見到是我他頗有些意外地坐起身,我看著他有些淩亂的頭發,鼻子竟然有些酸酸的。
“詔獄裏涼,你怎麽隻穿了這些就過來了?”邸恒下了床過來迎我,雙手從我的臉滑落到肩膀上捏了捏,一麵打量著我一麵拉起我的雙手,“這些日子不見,身體可好些了?”
“你自己可有什麽別的衣服穿?”我摸著他身上的單衣,隻覺得自己眼淚要落下來,趕忙將頭偏到一邊去,“如此事情也不與我說一聲,你也太不把我當回事兒了吧。”
“對不起。”邸恒輕輕笑了笑,將我攬到懷裏,“不用擔心我的,我身體一向強健,哪會如此怕冷?”
“不要跟大夫說這些。”我吸了吸鼻子,嚴肅地看著他,“你若總是如此不當心,等你上了年紀定是要受苦的,到時候可不要求我管你,自己難受去吧。”
邸恒看著我的樣子笑著搖了搖頭,伸手輕輕順著我的頭發,我有些生氣:
“你還笑?”
邸恒依舊絲毫不收斂自己的笑意:“隻是這些日子沒見你,今日突然見到太開心了罷了。”
“我可不想在這兒見到你。”我不屑的撇了撇嘴,伸手摟住了他的腰。
邸恒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從哪找來的這一身官服,穿上還挺好看的。”
“自然是廖勝為我找來的。”我偷偷將臉上的淚抹下去,“說到底還是人家廖勝靠譜,不像有些人,一句話都不說就把人扔在重兵圍守的府中不聞不問了。”
“此事是我不好,隻是那日趙廷瑞上奏參了我一本,言辭又很是激烈,為了穩住他才出此下策,沒來得及親自和你說一聲。”邸恒輕聲說道,“你的身體可好些了?”
“都已經能跑來找你,自然是好多了。”我從邸恒的懷裏掙脫出來,將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你這幾日如何,他們可有為難過你?”
“既然是做好的計劃,自然不會有人為難我。”邸恒張開手在我麵前轉了轉,“自己瞧,好著呢。”
我皺了皺眉:“可你這兒的被子也太潮濕了,我回去便叫廖勝給你帶一床厚被子來。衣服也是,怎麽如此單薄。還有這裏的飲食,不如讓灶間做些放的住的東西,叫廖勝一並給你帶進來,還有……”
邸恒笑著叫我打住:“你今日費了如此大的力氣來到這兒,便是為了這些事情的嗎?”
“見你一次還不允許多問些嗎?”我有些不滿地撇撇嘴,“今日來是為了告訴你,前幾日我在紅綃院附近遇到錦霜了。”
“附近?”邸恒皺了皺眉。
“對,”我點了點頭,“按照她的說法,近日來紅綃院裏的師傅們大多都被叫了走,她便趁著管教不嚴逃了出來,如今正在你的府上住著。”
“她倒是聰明,”邸恒說道,“知道如今邸府重兵圍守,紅綃院的人就算有心抓她也無力靠近。她此次出來可是為了趙廷瑞之事?”
“你怎麽知道?”我歪著頭看向他。
“既然之前她在紅綃院中暗自收集了不少趙廷瑞的證據,定然是和他有什麽恩怨了。”邸恒想了一會兒,“她可是知道什麽趙廷瑞的動向?”
“那倒是沒有,”我搖了搖頭,“不過或許比這更有用,她是趙廷瑞的女兒。”
邸恒靜靜聽我將錦霜母親如何過世,她又如何來到建安,如何進了紅綃院的事情一一講完,沉默了一會兒:
“趙廷瑞如今還在尋她?”
我朝他點了點頭:“她母親的信物如今還在她身上。”
“倘若趙廷瑞當真對她有心,倒是可以用她誘趙廷瑞離開建安城內的兵馬出城來,如此一來暫時解除了趙廷瑞對兵馬的控製我們也好對他下手。”
“雖說如今趙廷瑞心懷不軌之事我們都有所察覺,可能直指他有謀逆之意的證據我們卻還沒有捏在手裏,就連你父親所收集的那些都被他清除的一幹二淨,怕是就算在城外擒了他他也不會輕易認下的。”我在邸恒的塌旁坐下。
“當下要緊之事便是讓趙廷瑞對建安城先失去威脅,紙終究包不住火,他謀逆的證據陛下已經在派人悉心搜查了,總會有結果的。”邸恒坐在我身邊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這些日子我呆在這裏,外麵的事情就辛苦你了。”
“還和我說這種見外的話?”我朝邸恒白了一眼,“不過你每日呆在這裏不無聊嗎?”
“既然將我關在此處是陛下之意,他怎麽肯這麽輕易就讓我放個長假?”邸恒雙手墊在腦後躺在床上看著我,“廖勝日日都要帶了外麵的消息進來給我,今日之事我也會穿消息出去的,隻是如今這情形我與陛下的商議會比平時慢上一些,你和錦霜莫要著急,待陛下定下了法子,廖勝自然會告訴你們如何行事。”
“可要用錦霜做人質?”我想了想,問道。
“不好說。”邸恒搖了搖頭,“若是讓我想來,用錦霜做人質自然是最簡單的法子,此事事關重大,我還要再仔細推敲一番,也要看看陛下的意思。”
“雖然我知道這樣或許不大可能,”我遲疑了一下,“能不能不要用錦霜的性命冒險?”
“我會盡力護好她的安全的。”邸恒伸手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在他旁邊躺下,“不過錦霜若是當真如你所說,來到建安這些年隻為報仇,她大概也並不會在乎自己會不會因此付出生命。”
我撐著頭靠在邸恒身邊:“可我在乎,我不想她的生命就這麽走完了。明明她那麽好看,出了報仇之外她該有自己的生活,她可以活的很好。”
“我會盡力的。”邸恒伸手輕輕摸了摸我的頭發。
鐵門上響起了悶悶的敲門聲:“程姑娘,時間到了。”
我四下看了看,高牆上並沒有窗戶,不知此刻是什麽時候了。我趕忙站起身來:
“我該走了,等天一亮再想要回府便困難了。”
邸恒也站起來點了點頭:“回去吧,這幾日在府中莫要著急,若是有事就叫廖勝去給你辦。”
“過幾日便是除夕了,你可能回來?”我掐著手指算了算日子。
“大概有些困難。”邸恒有些抱歉地搖了搖頭,“對不起,要你一個人過除夕。”
“並不是一個人,玲兒定會陪著我的,今年錦霜也在,雖說不夠熱鬧,但也定不會冷清。”我皺著鼻子笑了笑,“倒是你,要一個人在獄中過了,到時候可要廖勝給你送些餃子來?”
“若是你親手包的我當然要。”邸恒笑道,“不過日後還要與你一起過許多除夕,缺席了這一次倒是也無妨。”
門外的廖勝又敲了三下鐵門,我趕忙收了笑意:“該走了。”
“去吧。”邸恒拍了拍我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