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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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霧,降臨了……
在第一個白天,早上起床的時候,人們立刻感到身周彌漫滲人的寒意,讓人直打寒噤。
當他們推開自家的房門,就見到外麵灰蒙蒙一片,詭異的灰色霧氣盤桓籠罩,仿佛將整個天地變為陰森鬼蜮。
透過漫天灰霧……
視線裏的一切景象都變得模糊,甚至,當你抬頭望向東方,就連那不可直視的太陽也變得慘白如紙。
整個白石城籠罩在灰霧中,一間間房屋影影倬倬,一棟棟樓閣若隱若現。
平時熱鬧喧囂的集市,已然空蕩蕩的,所有店鋪關門,冷清的嚇人。
像是所有人都忘記了出門,像是所有人都被扼住了咽喉,像是整個世界都窒息了!
龐大的城市陷入莫大的死寂中,仿佛變成一座無人的鬼城。
就這樣,灰霧肆無忌憚的彌漫著,橫衝直闖的擴散著,予取予求般的遮天蔽日,足足持續了大半日之久方才消散。
但隨後,還沒有到傍晚,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灰霧便再次如潮水般湧現,更加濃烈,更加渾濁,更加陰寒,迅速淹沒了人們所熟悉的世界。
千門萬戶中,幾點油燈無力的閃動光芒,火光還不如螢火蟲。
夜色……
已經沒有什麽夜色了,甚至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隻有劇烈翻滾的灰霧。
是夜。
林毅負手望著門外。
外麵,濃烈的灰霧翻滾不休,仿佛有一條條巨蟒在霧裏遊動,卻安靜的讓人抓狂。
滲人的寒意不斷湧進來……
這些似曾相識的畫麵,以及滲人的感覺,讓林毅不由得想起他在黃穀村渡過的那次灰霧之劫。
很顯然,這次降臨的灰霧又快又濃,而且範圍又廣大,要比上一次更加凶猛、惡劣。
“萬大人,今夜由小人守著,您可以放心休息。”
仆人周方說道,說這話時,他不經意間瞥了眼背靠牆而坐的柳三更。
灰霧降臨之後,林毅便停止了修煉,轉而養精蓄銳,讓自己時刻保持在巔峰狀態。
其他人也是一樣。
畢竟誰也無法保證,灰霧中不會突然冒出一頭妖鬼襲擊自己,自然就不敢分心做其他事。
“也不知道,青石鎮和黃穀村那邊怎麽樣了?”林毅微微一歎。
盡管他相信暴虎師尊已經做了充分的安排,可他的心裏多少有些擔心。
……
青石鎮,虎嘯山莊。
“大師,這間客房你還滿意否?”
莊主羅通臉上堆著笑容,衝一位氣質超凡脫俗的大和尚說道。
破戒和尚微微一笑:“出家人天地為席,有勞施主費心了。”
羅通越發恭敬。
萬萬沒想到,惡虎幫高層好大的手筆,居然請來了四相境強者前來鎮守青石鎮。
破戒和尚略默,突然說道:“貧僧有個疑問……”
羅通神色一正:“大師請說。”
破戒和尚:“有位叫田伯光,或者萬人往的少年,羅施主認識他嗎?”
羅通認真想了下,搖搖頭道:“老夫從未聽說過此人,怎麽,此人有什麽問題嗎?”
破戒和尚目光閃了閃,笑道:“倒也沒什麽,貧僧隻是隨口一問。對了,貧僧剛才見你將‘小虎隊’派出去,鎮守一個叫黃穀村的地方,那個地方有什麽特殊之處嗎?”
“是這樣的……”羅通簡要提了下林毅、卷人府、黃穀村三者間的關係。
破戒和尚恍然道:“原來惡虎幫篤定卷人府會襲擊你們,事出有因,一切全是從這個少年林毅開始的,而林毅的家鄉便是黃穀村,也可能成為卷人府的襲擊目標。那林毅現在何處,貧僧想見見他。”
羅通麵色一變,沉聲歎道:“不久前,林毅前往藥王穀執行一件任務,沒想到一去不回。後來,顧家傳信說,林毅進入一處秘境後就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老夫猜想,那孩子隻怕多半是凶多吉少。唉,隻可惜了那份天賦,天妒英才啊!”
“失蹤?”破戒和尚似乎想到了什麽,眉宇間閃過一抹異色。
……
黃穀村。
一行人突兀的出現在村口。
如果林毅在這裏,一眼便會認出他們是小虎隊的成員,全是熟悉的麵孔,比如秋依瑤,班之俯,花巧巧,韓震……
“這裏就是林師兄的家鄉?”
“好……破舊啊!”
“村子不大嘛,林師兄真的是在這種小地方長大的?”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這時候,秋依瑤偏頭看向隊伍中一個白衣女孩,顏值不輸於她,卻與她完全是兩種類型。
禦姐型的秋依瑤問道:“雲小仙,這裏就是黃穀村,你沒有帶錯路?”
極盡嫵媚之色的少女排眾而出,看了眼黃穀村,似乎想起了一些舊事,眼底閃過一絲怒意,輕輕頷首道:“就是這個破村子,我化成灰都認得。”
這一趟,雲小仙本來是不想來的。
不過,她在骷髏先生那裏學了一些神奇的本領,急迫想要出來實戰驗證一番,便也加入了小虎隊。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緣分就是這麽奇妙,她外出執行的第一個任務,居然是保護黃穀村,一個她恨不得毀掉的地方!
“好了,我們進去。”秋依瑤大氣的一揮手,邁步進入村子。
遠遠的,一些村民迎了上來,其中有一個獨腿的大爺……
……
灰霧降臨第二天。
早上,林毅從睡夢中醒來。
驅鬼香還在燃燒著,嫋嫋青煙聚而不散,充盈整個虎穴空間,不讓一縷灰霧滲透進來。
外麵一片昏沉,伸手不見五指,分不清楚白天還是黑夜。
但林毅從自己的生物鍾判斷,此刻應該已是日上三竿時分。
起床。
林毅走到門口。
頓時,他的鼻子不由得微微抽動,渾濁的灰霧裏,彌散著一絲絲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耳邊。
沙沙沙……沙沙沙……
詭異莫測的聲響從四麵八方傳來,縈繞耳邊揮之不去。
就像是有無數隻蠶在吃桑葉,也像是某種不可名狀的嘶啞低語。
“又是這種滲人的聲音。”
林毅一抿嘴唇,釋放出元神感知。
無形無跡的元神感知,迅疾無比擴張開來。
然而,他的元神一進入灰霧區域,便如同陷入泥沼般凝滯下來。
“元神是無法感知灰霧的。”
突然,柳三更來到林毅身旁,木然說道:“灰霧之所以可怖如斯,就是因為無論我們變得多強,哪怕到了四相境,都依然無法探知到灰霧的本質究竟是什麽。”
未知永遠是最原始的恐懼……林毅心頭了然,緩緩道:“那在你看來,這灰霧的本質到底是什麽?”
“一種天地大劫吧。”柳三更含糊道,“人有劫數,天地也應該有劫數。”
這個世界正在死去嗎?林毅無法想象,隻道:“先吃早飯。”
仆人周方早就準備好了吃食,林毅和柳三更不緊不慢吃著。
飯後,他們調養精神,隨時準備應對任何可能到來的危機。
當然,他們人在巨虎山上,安全得很,其實大可不必如此緊張,但有備無患,總比一失足千古恨要好。
到了正午,也是太陽最熾烈的時候,灰霧終於變淡一些,天空上露出一個慘白慘白的日輪。
“這是灰霧結束前,我們最後一次見到太陽了。”林毅笑了笑,“嗬,我們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灰霧漸漸變淡,視野重新清晰起來。
許多人忍不住走出來透透氣,享受寶貴的安全時段。
“最多兩個時辰,灰霧便會再次席卷回來。”林毅自語道。
他也知道,當灰霧徹底擋住了太陽之時,便是群魔亂舞之時。
就在這不久,守山弟子突然來到六十一號虎穴,拱手道:“萬師兄可在?”
林毅走了出來,負手道:“什麽事?”
守山弟子:“有一個年輕婦人哭求著要找萬師兄,她手持萬師兄的拜帖。”
“我的拜帖?”
林毅訝異了下,心裏奇怪年輕婦人怎麽會有他的拜帖,回頭看了眼仆人。
周方皺眉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道:“小人知道了,萬大人之前一直在尋找‘嶽康定’,我們去過他的家,遞過一份拜帖。”
林毅也記起此事,嶽康定手裏有著地煞無極功的線索,便道:“請那個婦人過來。”
守山弟子應諾一聲,轉身而去。
片刻後,他領著一個年輕婦人來到,對方長得很水靈,皮膚白嫩嫩的,身段也火辣,隻是腹部微微鼓起,疑似有身孕在身。
周方眯了眯眼,忽然叫道:“萬大人,小人記得她,她是嶽康定的妻子。”
“民婦正是嶽康定之妻,叩見萬大人。”嶽氏手裏攥著一支驅鬼香,掐滅了,她見到林毅便跪倒磕頭。
“請起。”林毅虛抬了下手,“你急著來找我,有什麽事?”
嶽氏眼角有淚痕,眸子裏翻滾著驚懼,顫音道:“我夫君之前外出辦事,直到昨天才趕回來,他想見一見萬大人。”
林毅目光一閃:“我找你夫君,其實也沒什麽急事,還是等灰霧之劫過去之後再說吧。”
嶽氏頓時緊張起來,急聲道:“夫君說,他隻是一個散修,在江湖上也沒有什麽名聲,而且萬大人與他也無舊交,但萬大人卻突然要找他,必然事出有因,一定是您聽說了他手裏有那件東西,對吧?”
林毅嘴角微翹:“不必跟我拐彎抹角,嶽康定是不是出事了,不然他為什麽不親自來,非要讓你一個婦人拋頭露麵,在此時找我?”
嶽氏嬌軀一顫,磕頭道:“不敢欺瞞萬大人,我夫君與幾個朋友在外地辦事,不幸受了傷,哪想到,恰好趕上灰霧之劫,他急匆匆趕回白石城避難,卻還是晚了一步,被一頭妖鬼盯上了。”
“妖鬼?”林毅挑了挑眉,“你仔細說說。”
嶽氏抬起頭來,臉上全是莫大的恐懼:“就在昨天,我夫君緊趕慢趕,在灰霧爆發前返回到家中,因為趕路走得太急,牽動了內傷,一進家門就吐了一口血。”
嶽氏眼見此幕,非常著急,連忙將嶽康定攙扶進屋裏。
嶽康定說,他隻是一時急躁吐血,隻要調息片刻就會沒事。
嶽氏信以為真,自顧自去廚房做了些好吃的。
後來,經過運功調息之後,嶽康定臉色果然好了許多,還與妻子一起吃了頓團圓飯。
飯桌上,嶽氏發現嶽康定總是心神不寧,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樣,問了他也不說。
飯後,嶽氏再三詢問後才得知,嶽康定在外麵辦事的時候,招惹上了一頭強大的妖鬼。
“災厄等級‘三’!”
嶽康定非常恐懼,三級災厄根本不是他能夠應對的。
更糟糕的是,驅鬼香對於三級妖鬼,是無效的!
林毅聽到此處,打斷道:“嶽康定到底是幹什麽的,怎麽會招惹上三級妖鬼?他一個兩儀境的散修,怎麽可能逃得過三級妖鬼的追殺?”
嶽氏臉色愈發慘白,遲疑道:“我夫君其實是以盜墓為生。”
“摸金校尉?”
林毅啞然失笑,卻也因此恍悟過來,難怪嶽康定區區一個散修,手裏會有超甲級的地煞無極功,本來就有些不合常理。
嶽氏道:“我夫君常年在外盜墓,掌握了不少保命的秘術,而且他這人也很機靈,這才從三級妖鬼手下逃過一劫。”
林毅冷笑了下:“但他卻沒想到,外麵爆發了灰霧之劫,那頭三級妖鬼一路尾隨他進城了,是吧?”
嶽氏點點頭:“就在昨天夜裏,夫君與民婦同床共枕……”
說到這裏,嶽氏臉色不禁燥紅起來。
小別勝新婚嘛,你是久不開門,他是無門可入,大家都懂的……林毅暗自吐糟。
嶽氏立刻深吸口氣,繼續道:“夫君有傷在身,也十分疲倦,民婦勸他早點休息,但夫君心神不寧,無法入眠,我們夫妻便閑聊起來。”
“夫君給民婦講了一故事:
我和幾位同伴去盜墓的路上,遇到大雨,周圍沒有建築物,最近的城鎮也在十裏開外,附近隻有一座孤零零的義莊,我們便躲進一個義莊裏避雨,恰好偶遇一個小娘子也進來躲雨。
我的一個同伴,就是一個痞子,見到那個小娘子長得俊俏,又處在四下裏無人的義莊裏,便動了邪心。
於是,幾個人一合計就強虜那個小娘子,卻一不小心把小娘子給玩死了。
人玩死也就玩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我們在義莊,便把屍體丟進了一個棺材裏一了百了。
那個小娘子手上有個金鐲子,係著一條紅頭繩,打了死結的,解不下來。
我看見了,見財起意,便砍斷了小娘子的手,擼走了那個金手鐲。
事後雨停了,我們幾個人便繼續出發,路上遇到一個農夫老翁,他一見到我,突然顏色大變,怒斥我是竊賊,連死人的東西都偷。
我當時就蒙了,一問之下才得知,當地有個習俗,如果某個人死了,他們就打造一個金手鐲,用紅頭繩係在死者的手腕上當陪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