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撤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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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那旱魃仆倒在地時,一聲怒吼從九公山深處的一個山洞中傳出,驚得洞外那棵古槐樹上宿鳥撲棱棱地一陣亂飛。

    張塵對此毫無所覺,他還沉浸在巨大的喜悅當中。

    這是他第一次鬥法,雖然不是與人鬥法,卻是與一個人人見而驚悚的怪物。

    幾番爭鬥下來,看似曲折,實則張塵也仔細觀察過地形,想好了大概對策,因此還算順利。

    在門中的時候,他也曾聽同門師兄講過這一類鬼魅異類。當時還覺得頗為神秘,現下卻覺得,這旱魃也太不堪一擊了。

    以他小小六級靈徒的修為,雖然費了一點周折,卻也算是一擊得手。

    這麽一想,似乎那天星道人應該也是法術平平。

    眼看著地上火焰漸漸熄滅,張塵仍小心地慢慢走過去。

    那把桃木劍還在,不愧是法器,火都燒不壞。

    除此之外,旱魃手上拿的那根骨頭也在。而且,經火之後,似乎更加潔白了。

    而那旱魃本體卻燒成了一團黑灰,卻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轉頭一看,天上那丈許方圓的紅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不見。

    張塵心想,這回,那旱骨樁應該可以拆掉了吧?回頭要去找陳老石等一幹村老安排一下。

    張塵探手先去取了那桃木劍,仔細看看,確實完好無損。

    隨後,就拿桃木劍挑起地上那白得刺眼的骨頭。

    這根骨頭正好拿回村裏。上回天星道人激戰旱魃,許多村民應該也看到了,這根骨頭就是他張塵滅了旱魃的證據。

    骨頭尺許長,也不知是什麽動物身上的,通體潔白,看上去倒沒有其他什麽異狀。

    張塵拿在手上,正準備將其放入袖中。

    突然,他感覺手心裏握著骨頭的位置一陣發熱,隨後一股沁涼的氣感由手心迅速地傳導進體內。

    張塵當即大驚失色,連忙坐地運功,拚命阻擋這股邪異的氣流前進。

    然而,自己的靈海深處似乎生出一股絕大的吸力,將這股氣流以極快的速度導了進來。

    張塵腦中一震,感覺靈海深處的那棵種子輕顫了一下,好似舒展開些許。

    近半年來,他不斷修煉,到最後常常感覺胸中有一股燥熱之意。

    經過這一股沁涼氣流的衝刷,似乎燥意有所減輕,猶如大熱天裏喝了一口冰涼的井水,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舒適無比。

    就連那通往七級的關卡都明顯地鬆動了一下,堪堪就要突破的樣子。

    除此之外,張塵坐地查看半天,似乎並沒有其他不適之處。便又疑疑惑惑地站起身來,搖搖頭,暫且放下。

    再看那根骨頭,此刻竟已變成一根枯骨,還遍布裂紋。

    應該還能用吧?雖然看上去就像是張塵隨手撿的。

    做完這一切,天還沒亮。張塵打算先回到竹林小屋,將此地情況整理一下向宗門匯報。撤樁之事,也不急在一時。

    回到小屋,張塵先沐浴更衣。坐在榻上想了一下,去箱中取出一張符籙。

    對著符籙,張塵口中念念有詞。隨後走出屋外,朝著虛靈門方向往天上一扔。一道灰光閃爍,瞬間消失無蹤。

    略坐了坐,看天色差不多了,張塵起身往陳家峪而去。

    他先來到靈田查看了一下禾木。幾天前剛施過術的禾木,已經接連抽出新芽,不過長勢仍然較往常緩慢。

    見此,張塵心中也有一絲不安。他已經在給宗門的靈符中講述了大概狀況,希望宗門能夠有所判斷吧。

    陳老石一家已經起身。陳小牛先看到張塵,開心地蹦跳著走過來,脆生生地喊一聲,“張仙師好!”

    陳老石已經走過來,向張塵行禮,迎入家中。

    “陳老,這個你還記得嗎?”

    “這是?”

    “這莫不是那旱魃手裏的那根骨頭?咦,看著又不太像!”一旁的陳大壯搶先道。

    陳老石給了他一個白眼,陳大壯摸摸後腦勺沒再說話。

    “這正是那旱魃手中之物,小道我昨天夜裏將它在亂葬崗殲滅了!”張塵不無傲然地微微笑道。

    “啊!”陳老石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真的!”陳大壯卻一臉驚喜。

    “千真萬確!”張塵肯定地道,“可惜它已被貧道燒成了一團灰,不然你等或許可以看到它的殘軀。”

    陳小牛在一旁睜大雙眼,聽得很是入神。

    “張仙師您是怎麽打敗那個魔怪的?爺爺說,它可厲害呢!連那個什麽道長都打不過!”

    張塵微微一笑,便把大概經過跟陳老石等人講了一番。

    陳老石默然不語。陳大壯和媳婦兩人聽得口中嘖嘖連聲。陳小牛兩眼放光,心想張仙師那寶劍卻不知是什麽模樣,要是能拿來玩玩就好了!

    “陳老,還煩請你通知陳家峪的一幹村老,我想,那旱骨樁可以撤了,今後也無須各處去挖墳掘骨。”張塵最後道,雙目注視著陳老石。

    陳老石遲疑了一下,又看看張塵帶來的那根枯骨,點點頭,說一聲,“那,張仙師您稍待!”

    說完,就獨自出去了。

    不一會兒,陳老石家院子裏就聚集了五名老人,均布衣短衫。

    那八字胡的陳二狗也跟著來了,臉上不怎麽好看。

    陳老石將張塵所說又複述了一遍。那根骨頭,在場之人一一接過細看。

    張塵見此,也不多話,直接挑明來意,停止掘墳,撤掉旱骨樁。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人出來說話。

    一陣沉默中,突然一個尖細嗓子說道,“張仙師恕罪了!就憑這根枯骨,恐怕難以說明那旱魃已經伏法。骨頭我見得多了,這種樣式的,亂葬崗裏多的是啊!大家說,是不是?”

    是陳二狗。

    眾人聞言倒是一連聲地附和,七嘴八舌地議論開。

    “這旱魃厲害著呢!那道長都沒能占到便宜,還受了重傷!”

    “莫不是旱魃使了什麽詭代之計?它可沒那麽容易伏法呀!二十年前,我記得清清楚楚,三十裏外的石門村,那場大旱可是鬧了三四年。”

    “我看,這旱骨樁不能撤!不僅如此,這挖墳掘骨還得繼續。不然,讓那旱魃坐大,苦的可是我們一眾鄉親呀!”陳二狗八字胡在唇上翻飛,一席話說得在場之人頻頻點頭。

    張塵已是麵沉似水。他沒想到,這一群村民不感謝自己不說,反倒像是懷疑他冒功請賞一般。

    當即就要發作,就見陳老石站出來。

    “張仙師斷然不會欺騙我等,他也是為咱陳家峪鄉親著想!”頓了一頓,陳老石又為難地麵向張塵,“張仙師,陳家峪老老少少一百多口人,每年就靠地裏得的這些東西過活,因此凡事也都小心謹慎,不能不有所防範啊!”

    見眾人都點頭應是,陳老石對著張塵一個深躬,“張仙師,您大人大量!容我等再看一兩個月,如若實在那旱魃沒再出現,我等也就安心了。到時,我等幾人上門向您磕頭賠罪!可好?”

    說罷,又轉頭看向其他幾人,那幾名村老也連連點頭,都道,“正是此理!張仙師勿怪,萬望恕罪則個!”

    陳大壯在一旁看得抓耳撓腮,卻也知道,這裏沒有自己說話的份。

    張塵麵色通紅,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

    陳二狗此時一言不發,冷眼旁觀,鼻孔裏倒像是輕輕噴出兩聲“哼”。

    張塵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也罷,再給你們一個月時間。你等派專人查看,夜間亂葬崗是否仍有紅雲出現。若有,我自當出手。若沒有,當即撤樁!”

    說罷,張塵一個拂袖,邁出院子。

    回到竹林小屋,張塵心下猶自不平。

    卻又沒有辦法,自己總不可能跟在陳家峪村人後麵,逼著他們行事吧?那自己還修不修煉,照不照看其他靈田了?畢竟,這兩樣才是他張塵最著緊的事。

    仔細一想,此事也不急,總歸那旱魃已確實為自己所滅,左右不過再等一個月。而且,自己已將詳情上報宗門,等宗門定奪吧。

    “還是太嫩了呀,想事情太簡單了!”張塵在心裏給自己品評了一番。

    待心緒平穩下來之後,張塵又緩緩地進入忘我之境。他想仔細查看一下,夜間在亂葬崗感受到的那一絲突破跡象。

    九公山深處,一處幽暗的山洞裏。

    一名青年道人雙手連彈,其胸前一個輪狀法器徐徐轉動,同時散發出白慘慘的微光。

    道人口中念念有詞,不一會兒,法器上方憑空生出一縷青煙。

    青煙嫋嫋,迅速彌漫開。至尺許長短時,漸漸形成了一個年輕女子的袖珍身形。

    女子麵向道人,微微一福,狀似極為恭敬。

    “去,替我辦了此事,送你入輪回!”道人森然道。

    駢指一點,一道寒光突入女子的袖珍頭顱中。

    袖珍女子再一福,緩緩散去身形,又沒入轉輪當中。

    “害我損失一具屍傀,如今就別怪我拿你小命來抵!哼哼,也好,等把你煉成屍傀,想必會比前一具更好。”

    幽暗的洞中,一抹微光斜照,道人臉上閃過一道陰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