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互生兩虛無 人去緣盡皆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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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漸深,海風微涼。白日裏蔚藍廣闊的大海如今也融入了夜色,隻餘下三三兩兩在歸來途中的船隻亮起的點點星火襯著那皎潔的月色。還有在耳邊經久不散的海浪拍打的聲音。
“你確定煉妖壺在東宮?”夫諸負手而立,海水漫鞋麵也毫不在意,一身玄衣看不清他的身形,唯有那麵具還能射出幾縷光線。
“親眼所見豈還有假?”
“那你居然沒有動手,真是難得。”
英招真是哭笑不得,當初是誰屢屢下不定主意的。“我要是拿得回來還用得著等你?早給你取來放桌了。”
“給你,拿著。”英招從袖子裏取出一顆透著光亮的珠子放在夫諸手裏,“避水珠,放身就好。我兩陸生物種要是沒這兒玩意兒指不定沒到東宮就給淹死了。”
“走吧。”兩人一瞬沒入海中,朝著東宮的方向前進。
四海龍宮以東宮為首,珊瑚珠寶繁多,隨意一件都能讓一個凡人一輩子衣食無憂,其中尤以東海龍珠為尊。龍珠臥於龍殿之內,由專人看守,給予一方光明和安穩,若是被盜遺失後果將不堪設想。不過龍族安寧與否與他們沒有多大的關係,他們這次的目標並不是衝著龍珠來的,夫諸現在勢單力薄還不想和他們結下梁子。至少,現在不想。
繞過主殿,英招望見龍珠的光亮透過翎宇發散開來,鋪散到每一個角落,不由發出一聲感歎。
“嘖,真是個寶貝,難怪那麽多人打它的主意。這玩意兒要是拿出去能換不少錢吧?”
“暴殄天物。世間恐怕也隻有你這個奇才,才會舍得拿這東西去換那些俗物。”
“哎,那你說我們順帶把這個也順走怎麽樣?”
“如果你想留在這兒吃一輩子海水的話,請便。”
“那還是算了吧。”英招悻悻然收回自己的目光,繼續往裏遊去。
龍宮一向守衛森嚴,四處都是拿著刀槍的蝦兵蟹將和海夜叉,數量眾多,一個不小心就被暴露在眼下。英招和夫諸快速地結果了擋在前麵的衛兵,終於來到了放置煉妖壺的偏殿。
不同於主殿的恢弘大氣,金光璀璨,偏殿過於蕭條冷清,更像是被荒置了的一個庫房。屋簷菱角都有破損,灰蒙蒙一層,看去像掛了蛛絲。殿外守衛的不過零星的幾個小嘍嘍,如此隨意若不是英招提前探過路,夫諸都不敢相信這裏會有幾近消失的煉妖壺。
;1。…
“也不知道這是敖廣那老頭兒的策略還是他真的如此不重視,這也太草率了。”
“就這你還拿不出來?”
“進來容易出去難,你忍心看你兄弟我有去無回嗎?”
“總比兩個人有去無回的好。”
英招故作悲傷地搖了搖頭,“夫諸,你變了,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行了,快走。”知他最近戲台子去多了,沒想到還學了。
進入內殿以前,英招在外布下了結界,謹防等會發生變故引來外麵一群小兵的注意,那到時候可累的夠嗆。
內殿沒有燭火,隻能通過透進來的光亮模糊看清裏麵的格局。殿內十分空曠,唯獨正中間放著一尊方鼎,往裏走進幾步,裏麵放置的正是他們要找的煉妖壺無疑。一切來得太過順利,沒有難度,反倒讓人不敢掉意輕心。
夫諸正欲伸手去取,無意之間袖口卻擦到了方鼎的外圍。一聲嘶吼,青煙之下顯現出蜿蜒輪廓。霧靄散去,是藍頭黑身,盤踞在一起的龐然大物巴蛇。
“好個姑奶奶,在這兒等著我們呐。”
巴蛇吐著信子,涎水自口中滴落在地,目光森然,透露出對獵物的渴望。觸不及防一個猛撲,血盆大口,尖銳獠牙自對麵而來。
“哦喲,這一口可了不得。”
夫諸自手中凝結成劍,不做停留朝它刺去,劍身觸碰逆鱗,堅硬無比,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接觸之間摩擦出一道光亮的弧線。夫諸與它纏鬥在一起,與它龐大的外表不同,巴蛇很是靈活,一個甩尾輕而易舉地打碎一旁閑置的桌椅板凳。夫諸閃身避過,他時間不多,必須速戰速決。
“另一個就交給你了。”
“嗯?”英招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方鼎另一側的青煙已經升起。自煉妖壺誕生以來,巴蛇與蛟龜二者共存,既有巴蛇怎會無蛟龜?
英招望著青煙褪去後顯於大殿的物種,大頭長頸,滿麵皺紋,粗短四肢,砸了砸嘴。
“嘖嘖,你真是跟你祖宗差不多醜。”英招說的也算是實話,當年盤古開天辟地,女媧造物,久而久之日漸繁忙,他成了最後一個女媧創造的神獸,大千世界,眾生靈成群結隊,以族群庇護為生,唯獨他一人隻身獨立於世。
許是造他的時候靈力不濟,英招的神力並不如前期的神獸,身子也要弱許多。女媧一度以為他要消隕,特意將他在身邊多留了一段時間,以靈氣滋養,才堪堪活了下來。在那時他就遇見過在女媧神殿鎮守煉妖壺的蛟龜了,為此他還被嚇哭過,不是因為蛟龜有多大多可怕,而是他覺得這家夥在他的認知世界裏長得太醜了!他是被醜哭的。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英招也不是當年那個還會哭鼻子的小屁孩兒了。一個利索翻身坐在蛟龜的背,堅硬如磐石的外殼咯的他有些難受,從它身後伸出手挑釁地彈了彈它的腦門兒。
蛟龜似是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一向沉穩的性子難得的急躁了起來,伸長的脖頸四處晃動,打算把他從身扔下去。隨著大幅度的晃動,英招一腳踏在蛟龜的臉麵,飛身離了這坨大物的身旁。
“別磨嘰了。”夫諸擋住巴蛇的一個擺尾,示意英招速戰速決。
“得嘞。”
麵前的蛟龜發出一聲嘶吼,噴薄的熱氣從嘴裏溢出,漸漸匯聚成一團藍色的榮光瞄準英招所在的方向。足尖一點,遠離了剛才所站的位置,這才發現平底已經集了一個大坑,這一發要是打在自己的身,英招搖了搖頭簡直不敢想象,他可能要提早跟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英招抖動了幾下自己的羽翼,往日裏柔和輕飄的羽毛此刻像是一柄柄利箭密集迅速地往蛟龜所在的方向飛去,直逼它最脆弱沒有任何防護的頸部,一聲聲都是羽毛沒入皮肉的滋啦聲響。偶有零星幾根擦肩而過,卻徑直插入它堅硬的鎧甲。
蛟龜發出幾聲痛苦的嗚咽,而後倒在地化作一堆青煙融入方鼎原來的位置。
相比較下,巴蛇要難纏許多。冗長粗壯的身子在整個屋子裏不停盤旋,鱗甲摩擦地麵帶出悉悉索索的響聲。夫諸聚力往劍注入了些靈力,劍身穿透巴蛇七寸的位置,漸漸化散成一道虛線,消失在它體內。
似乎是不甘心,留著最後一口氣力將嘴裏的毒霧傾數噴出,然後消散,歸於方鼎。青綠色的霧氣將整個房間層層包圍,四周都充斥著毒氣。英招斂了羽翼,將夫諸一並護在這片尚算安全的小塊領域,拿了煉妖壺趕緊退了出去。
“幸虧跑得快。”英招撲騰了兩下雙翼沾染的毒氣,歸於脊背,長舒了一口氣。
“聽說守護煉妖壺的巴蛇和蛟龜是不死不滅的,剛雖然是把他們逼回了方鼎,但是不出片刻就又會重新出來,若是不快一點兒,指不定就是一場拉鋸戰。”夫諸將煉妖壺拿在手裏細細端詳,周正規矩的四方小鼎,恰如人間房簷,屋青瓦,棱角分明。左右大小不過手掌之間一個酒壺的距離,卻足以收納一個天地。
“行了,回去慢慢看吧。這在東宮呆久了我還有點兒不自在,指不定等會兒從哪裏冒出來個母夜叉。”說著英招打量了一下四周,海底平靜異常,連輕微的海草生物浮動都看的一清二楚,這樣反而讓他有一些不安。
夫諸將煉妖壺納入袖口,轉身欲走,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嗬斥。
“何人擅闖東宮!?”稚嫩的女聲,二人回過頭去看竟是一個小女娃,隻不過身後數以千計的蝦兵蟹將規模倒真是龐大。
“這歡送的陣仗好大啊。”
“可惜,你來得有點兒晚了,今天就先不玩了。”
“放肆!我東海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來人!給我圍起來。”
“是!”一聲令下,夫諸和英招二人被團團圍住。
瞧了周圍的境況一樣,夫諸不禁挑起一抹笑意,本是溫和的嘴角在麵具的映襯下越發顯得冷然和決絕。原本隻是及其淺淡的一個痕跡,卻被對方很好的捕捉到了。
“你笑什麽!”到底還是個資曆不夠深的小孩兒,一個細如毛發的動作都能輕易勾起她的一點點情緒。
“我笑你還太過年輕。”就這些小兵小將還妄想將人困於海底,縱使再多幾倍的人數又如何?不過是同樣的下場。沒人看見夫諸做了什麽,他的四周卻突然波動起一股浪,凜冽而鋒利,直接朝著周圍撲打而去,避不可及。隻有英招知道他動用了靈力。
龍彩荷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四仰八叉懸浮在海裏的海護衛,正欲開口辯駁與那二人對峙卻不想早就沒了那兩人的身影。
“嘖,幸好遇的是敖廣的小女兒,要是是睚眥還在指不定我兩現在還在哪兒兜著呢。”二人剛一岸,英招就忍不住吐槽,睚眥的那性子他以前可是見識過的。
久久未曾聽到身邊的人說話,英招轉頭一看,卻發現夫諸的身子幾近透明,剛才靈力耗損過多,縮短了化形的時辰,如今已經快要維持不下去了。
英招見了長歎一口氣,“哎喲,我的祖宗,你這要是沒了我,怕是早就被那幫人逮了回去嘍。”說著說著,就帶著人直接回了。
“父王!父王!”
“參見小公主殿下。”
“我兒怎麽了?何事如此慌張?”小巧軟糯的奶音自殿外傳來,聽得老龍王是心肝一顫,哎,真不愧是自家閨女,越看越喜歡。
“兒臣有事要奏。”
老龍王屏退了周圍的一幹人等,“兒私下就不必多禮了,說吧。”
小龍女有些躊躇,“煉妖壺不見了。”
老龍王聽了卻是出乎意料地平靜,“恩。”
“父王…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