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靜還沉靜在那個哀傷裏麵，心情很不好地說：“工廠出了事故，機件下來砸在了頭，……唉，死了。”

    馮建都連忙爬起來了：“媽，別難過了。廚房爐子有一碗稀飯給你留著呢。”

    周曉靜說：“好，我知道。快累死我了。你快睡下吧，別感冒了。”

    ……

    第二天，馮建都去洗交卷。回來，我們一家三口人，終於可以再一起吃一頓飯了。

    坐在一起說話。

    馮建都再說：“我們知青宣傳隊，到處演出。很受歡迎的。”

    周曉靜：“聽說農村的生活是很苦的。”

    馮建都：“也是很有意思的。我不覺得苦什麽？關鍵不是苦，而是不理解。咱們解放都十幾年了，農村買賣婚姻多得是。從小定娃娃親的也多的是。很落後的。很多人吃不飽。”

    馮俊才說：“國家大，窮地方就是很多，這個你要理解。”

    馮建都：“怎麽理解？到現在，有些地方工分一天的價值3分、5分錢，爸，3分、5分錢，你說能幹啥？你們呢一輩子鬧革命，到現在咱們農民一天的勞動，隻值3分錢？我們的農民還是這樣可憐，是不是有什麽……”

    周曉靜：“不要說那些沒用的。我問，你們自己能吃飽嗎？”

    馮建都：“女生勉強，男生根本吃不飽。餓的我們那些男生，看見什麽都想吃。”

    馮俊才：“聽說你們知青偷人家老鄉的菜吃？”

    馮建都笑了：“我們沒有，但是我知道有些知青實在是餓的不行了，就隻好偷吃了。”

    周曉靜說：“你說說你們的事情，我想知道你們一天都在幹什麽？”

    馮建都：“我們到處演出節目。你知道的，我們八個人，前麵還有一個華僑學生，在哪裏勞動鍛煉。對了，他姓周，跟媽您一個姓。”

    周曉靜吃驚地：“姓周？”

    馮建都：“他是姓周，五百年前跟你們是一家！”

    一家人都笑了起來。

    馮建都：“他是從法國回國的華僑！”

    周曉靜：“法國的？你知道他們原籍是哪裏的？”

    馮建都想想說：“好像是南京的。我記得他說過他跟他爸爸去南京給他奶奶掃墓去了。”

    周曉靜：“南京的？你知道他爸爸叫什麽名字？是幹什麽的？”

    馮建都：“不知道。媽，你幹嘛呀？查戶口哪？”

    周曉靜拿出一個照片夾子，要馮建都看。

    有一張老照片，是一家四口人的合影。

    馮建都：“這都是誰啊？”

    周曉靜：“這是你外婆，你外爺，我，還有你舅舅。”

    馮建都：“這些照片我都看了無數遍了。”

    周曉靜說：“你們都知道我是孤兒，是武漢的**的少年演藝隊把我救了的，可是你們知道，我是有過家的。我的家就在南京，……”

    馮俊才很認真地說：“你的個人曆史一定要清楚，有什麽事情，我就得要向組織匯報呢。”

    周曉靜說：“我的曆史你不清楚啊？我十一歲在日本鬼子占領南京前，我媽帶我逃出了南京，坐著船到了武漢，下了船。就在武漢碼頭，因為人太多了，也不知道怎麽了，人們把我跟我媽就擠著分開了，我哭著在武漢四處尋找我媽……但是，沒有找到。碰了一個全是孩子的流浪演藝隊，就跟著他們到了重慶，後來又到了延安。那會我還太小，組織讓我學了醫。三年以後畢業就分配到了八路軍醫院了當醫生。到現在幾十年了……”

    馮建都說：“什麽曆史問題啊？我覺得太過分了，我想問老爸，如果出身黑五類就不能活啦？”

    馮俊才說：“你說的那個問題跟我說的不一樣，因為你爸有國家任務在身，家眷親戚的關係一定要清楚，要不然，我就不能去執行任務，首先政審就過不了關嘛！”

    周曉靜：“好吧，那我就不說了。”

    ……

    過了幾天，馮建都洗的照片洗好了，取回來了。

    攤在桌子，馮建都一張張的看，周曉靜也在哪裏看。

    她看到了周學文的照片：“這就是你說的華僑？”

    周曉靜仔細端詳著，而後又拿出那張老照片，讓女兒看看，對比。

    馮建都當時就吃驚了：“天哪，確實有點像哎。”

    ……

    此時。周爺爺問：“你說的是你媽媽有照片？”

    馮建都說：“是啊！我媽媽說，她和我的外婆從南京逃出來的時候，她家的照片都在她背的一個書包裏麵裝著，還有幾塊銀元。他媽媽讓她一定要拿好！她就一直帶著。跟外婆失撒了以後，那些照片，就成了她唯一的記憶了！”

    周小山問：“阿姨，您繼續講！”

    馮建都說在家住了幾天以後，我就要回農村，要去幹活了。

    我爸爸媽媽來送我。

    在古河火車站，那會兒的車站裏麵，革命的口號在火車站四處粘貼著。

    遠處的一個喇叭裏不時地傳出語錄歌的音樂。

    一身便裝的馮俊才提著女兒的行李進了車站。

    馮建都在媽媽的陪同下，跟在父親後麵，進了站。

    他們在鐵道跟前等著列車進站。

    ……

    列車進站了。

    馮建都在收拾行李，要車。

    馮俊才也幫著女兒收拾行李，等著火車過來。

    周曉靜跟在旁邊看著他們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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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曉靜說：“建都啊，等什麽時候我有時間了，和你爸爸到你們那裏看看你們，好嗎？”

    馮建都萬分高興地：“哎呀，太好了，你們一定來啊。來的時候給我說一聲！我好給你們準備好吃的。”

    周曉靜：“你們能有什麽好吃的？還是我給你們帶點什麽吃的吧？”

    馮建都：“嗯？那好啊，您要來就帶些鹹菜、醬黃瓜、大頭菜就行了，山裏沒有菜吃，有個鹹菜就覺得什麽都好吃了。”

    周曉靜笑了：“好好好，我給你們做點鹹菜吧。要去你那裏，我得看看我們醫院能不能給我準假呢。”

    火車來了。

    馮建都了火車。

    馮建都給父母招手。

    火車開走了。

    馮俊才周曉靜夫妻二人看著遠去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