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四章 失去光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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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思眼神看著眼前這個眼神中帶著戲謔的女人,眼神中滿是灰暗的挫敗感,他有想過這個女人身邊會有很多人保護,又或者這個女人會先下手將他送入絕境。

    但是,他錯了,讓他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在那個令他都有些吃驚的消息來路背後,這個女人,自身的實力居然如此之高。

    看著身邊躺了一地的“社鼠”,這次願意與他出來的這些人,都是為了錢敢不要命了的貨色,而他,也是特意挑了這個女人理論上最不會讓保護的人靠的太近的時候來選擇給她一個教訓。

    畢竟,這些時日以來,他已經被這個女人逼起了殺心,明擺著戲弄他的態度,讓他的怒火終於在這個時刻爆發了出來。

    可是,這些,都在這個時刻被打的粉碎。讓他沒有準備,這一切是如此的突然,當幾聲沉悶的響聲之後,屋子裏的活人已經隻剩兩個了。

    出手的迅速,狠辣,如果不是孫思親眼所見,隻怕他到死不會相信,這個女人,最大的倚仗,不是他所想像的那些為了錢或者其他理由聚集而來的跟隨者。

    她最有利的武器,便是她自己的身體。那熟練的動作,絲毫沒有任何猶豫的出手,而且一出手便是直接下死手,這樣恐怖的女人。

    孫思的臉色越發苦澀,他還沒得及讓這些人動手快些,結果現實已經給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低下頭,深呼吸了幾次,孫思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了下來,“我知道今天我走不出去了,不過在我死之前,能不能說說,你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呢?雖然我想做個明白鬼,不過,沒有人知道你的這一切,似乎也會有些美中不足吧。”

    看著突然就淡定下來了的孫思,迎春,或者說影的眼中閃過一絲訝色,不過孫思的頭一直低著的,倒是沒有看到。

    “不是告訴過你嗎,我所做的每一個件事,不都是讓你操手去經辦的麽,如果不是你,我要達到如今的地步倒是有些困難。雖然最後接觸黃家那位長女的計劃現在已經可以算擱淺了,不過大致的消息都已經收集的差不多了。”

    “消息?”抬起頭看了一眼依舊麵帶戲謔的女子,孫思又將頭低了下去,沉吟了起來,“讓你這種女子,帶著這麽大筆的財富,隻是為了消息……你是京城那邊來的人吧?”

    沒有等迎春回到,孫思像是自問自答一般,“也隻有京城那邊派來的人,會是這樣的一個人才是。錦衣衛本朝已然不收女子,東廠沒有這麽一號出名的人物,官麵上的人不應該會去接觸襄城守備以防引起上麵的人猜忌才是……”

    “所以,隻剩下西廠了。看你的身手,至少也該是百騎那一級別的。況且,也隻有西廠那種地方,才容易出現你這種女子吧,不知道我能否有幸知道你的代號呢?”

    看著這個在陷入死局後,依然沒有被死亡的恐懼而阻攔了思路的男子,迎春微笑著搖了搖頭,“這個事情,還是不要有人知道的為好。”

    孫思一顫,接著轉瞬就恢複了平靜,“死人總是最能保守住秘密的,而你,連死人都不願相信。敗在你手上,隻能怪我眼太瞎,防東防西卻沒想到最應該提防的人,卻是站在自己的麵前。”

    說罷,孫思抬起來,深深的看了一眼影,像是要將她的樣子刻進腦海最深處一般,隨後便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永恒的黑暗來臨。

    這個女人著實可怕至斯,居然將自己的實力隱藏的這麽深,而麵對一個將死之人,甚至都不願鬆口多說幾句,所有的一切,隻不過是自己的推理而已。

    而現在,自己將要死於自己所信任的那些自己思考的東西上麵,想到這裏,閉著眼睛的孫思心中湧起了一陣苦意,他不禁搖了搖頭,深深的歎息了一聲。

    掌風並不如何急促,不過看著剛剛一同前來的幾位隻是被這一掌擊中,便再沒有了聲息,他已經知道這一掌打到自己身上,將會發生什麽。

    不過,應該隻是會一瞬間的痛楚吧,畢竟那幾人的反應他的印象很是深刻,一聲悶響,慘叫聲都沒來的及出來,便已經離去了。

    他所經曆的,想來的也會是差不多的。看這個女人,也不太像是那種會故意折磨自己這種對她而言沒有了威脅也沒有了利益的人的那種人。

    ……

    半晌,預料之中的痛楚與黑暗遲遲沒有到來,反而是窗口吹來的冷風,讓他的意識無比的情醒。

    睜開雙眼,好一會兒才讓因為太過用力閉緊而顯得有些模糊的視野恢複了過來,孫思是真的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沒有對自己直接下手。

    一時間,無數思緒湧上了他的心頭。按照這個女人表現的實力來看,和她話語中隱隱透漏出來的消息,她應該不需要自己了才對。

    不然的話,這些時日,自己做的那些小動作,她早就應該直接用其他手段逼迫自己盡快解決了。這些日子了,她一直隻是通過這些動作向自己示威,現在看來,更像是貓戲老鼠在找樂子一般、

    雖然是被戲弄的那個,孫思也很無奈,但是他也沒有什麽選擇。迅速在大腦裏將自己活著的益處與死去的益處列了出來,一遍遍的複核後,然後臉色複雜的看著站在窗邊看著外麵的女人。

    “你究竟想做什麽?”

    迎春隻是笑笑,繼續看著外麵的小雪花靜靜落在大地上,整個房間頓時安靜了下來,除了柴火不時的爆炸聲,竟是隻剩下了孫思沉重的呼吸聲。

    畢竟,孫思是人,他是一個正常人,能坦然的麵對死亡沒有失態已然實屬不易,況且他本是那般惜命之人。

    隻是,無論孫思怎麽算,他得到的結論隻有一個,他死去的價值,已經比活著的價值高了。所以他會不解,究竟是為什麽,讓這個女人停下了動作。

    不知經曆了多久的沉寂,已經失去了對於時間的感知的孫思,感覺每一刻都如此漫長,也是如此的,讓他感到焦灼,與煩躁。

    他寧願被來一個痛快,也不願被這種精神上的折磨給壓下去。無他,作為一個聰明人,他所想的事情太多,而想的越多,這種情景下,也越是痛楚。

    好在,他並沒有被晾太久。迎春似乎是看厭了窗外的小雪,慢慢轉過身來,“你是個聰明人,我為什麽不殺你的原因,你算不出來麽?”

    “殺我的理由有很多種,不殺我的理由也有很多種,隻是,無論怎麽算,殺了我應該才是上策才對,不殺我反而是下策。”

    迎春聽到這話略一愣神,臉上又重現浮現了一絲笑意,讓本來因為寒風吹過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上重現帶上了幾分紅暈。

    “你這個說法,倒是有些想死的味道了,你就這麽想我殺你麽?”

    隻是,已經放開了的孫思顯然不會再在乎這種程度的威脅,而是靜靜的盯著迎春的那張精致的麵龐,像是要從上麵看出花兒一般。

    似是被看的有些心煩,迎春擺了擺手,“我不會殺你,接下來需要你辦的事還是有一些的,至於為什麽不殺你,就留給你自己去思考吧。我很忙,記得,交代給你的事情,早些做好。”

    說罷沒有理會孫思的反應,便直接下樓了。

    聽著越來越遠的腳步聲,一直到最後的那關門的聲音,孫思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瞬間癱靠在旁邊的牆上。

    而他的裏衣,早已經被汗水浸濕了。雖然看上去是一心求死,認真的分析他死了的好處,然而這些東西裏麵,所摻雜的消息,更多的是他死了迎春所會不方便的做的東西。

    當迎春沒有第一時間下死手,那道掌風停下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今天,很有可能會逃過一劫。

    之後的那些話語,其中所使用的話術,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迎春把本來可能搖擺的心思定下來,讓她對自己下不去手。

    因為隻要她還能思考,必然會因為那些話明白活著的自己與死了的自己價值壓根不能等同。

    而他活著,唯一的威脅不過是知道她的部分實力,以及所做的這一切罷了。然而可不要忘了,這一切的幕後推手,本身就是他才對。

    也就是即使他想出賣迎春,也沒有辦法將自己從其中摘出去。在交流中隱隱的將這些消息慢慢不著痕跡的透了出去。

    隻是,一直到現在,知道那個女人已經先離開了,他才算是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雖然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還想做什麽,但是自己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在孫思終於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蔣成的逃亡之路,仍在繼續著。

    蔣成年輕時,也跟那些跑江湖的老師傅學過幾手,雖然與那些功力深厚的江湖人差距很是明顯,但是若是遇到某些練功不勤勵的,倒也是能過上幾手。

    若是再遇到些沒怎麽見過血的,憑著那股凶性,倒也是能搞定不少。不然的話,做他們這一行,有多少能像他一樣安然退出的。

    若不是都知道他敢打,敢拚,那股凶性若是激發了出來,那是真的敢拚命的,他當年也沒那麽容易帶著兒子過起平靜的生活。

    隻是,現在,他身體記下的那幾式,渾然沒有了任何用處。

    一想起背後那幾人當著自己的麵,將自己認識的那幾位“高手”一個個處理掉的場景,蔣成就感覺心中一陣發涼。

    這段時日為了重新聯係這幾個人,他可花了不少白銀,但是沒有想到,那幾個人,居然這麽輕鬆的就被收拾掉了。

    若不是他們不是本地人,不熟悉這些“老鼠洞”,他恐怕都沒有機會帶著兒子逃這麽久。

    但是,長達三天兩夜的逃亡,正在榨幹他的體力與精神,他的步伐,不再像最初那般有力,而他的動作,也開始變得遲緩。

    更讓他擔憂的,則是在他背上緊閉雙眼的孩子,這段日子沒日沒夜的逃亡,不僅他扛不住,這個孩子本就體弱,更加難以經受這些苦了。

    在這種日子裏,隻能啃著生硬的幹糧,喝著冷水,他都有些受不了,更別說他的兒子了。但是沒有辦法,看著孩子痛苦的神情,心如刀絞的蔣成卻沒有任何辦法。

    那些人的包圍圈正在慢慢收縮,雖然他仗著這些人不熟悉地形,在這個地方多次甩拖了他們,但是,隨著情勢的惡化,他所能躲避的地方,也越來越少了。

    特別是這次出來,突然遭受的追殺讓他並沒有什麽反應,特別是那些人的態度,他們看自己的眼神,可不像是在看一個活人的眼神。

    蔣成當年將人扔進南城外的那條廢棄的水渠裏的時候,他的眼神想來是與現在的這幾人看人的眼神是一般無二的。

    正是知道這種眼神代表著什麽,他才會這樣狼狽逃竄,試圖為自己找一條活路,至少,自己的兒子,不應該受到自己牽連才是。

    體力的喪失,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蔣成知道,距離自己的極限,已經沒有多遠了。若不是這麽多年體力活沒有停過,他的身體確實還算厚實,隻怕早就撐不住了。

    但是現在,他需要做好最壞的準備了。那個年輕的手套,究竟是惹上了誰啊,居然讓自己這種打手一流的小混混都受到這種對待……

    蔣成的埋怨倒是不無道理,若不是孫思找上了他,他確實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境地。隻是,這一次,他確實是算錯了,因為這幾個人,所找的,並不是他,也不是孫思,而是站在他們身後的那人。

    當然,這一切,蔣成並不知道,他隻是趁著自己還有力氣的時候,在心底咒罵了幾句那個雖然付錢也算爽快,但是太能惹事的手套。

    當然隻能在心底,嘴上罵出來還要耗費一些氣力,現在的他,可浪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