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九千歲白月光(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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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官,發財,死老公?
這話聽著咋這麽耳熟呢。
般弱眨了眨眼,一個荒謬的想法陡然浮起,莫非男主隱藏的真實身份也是穿越同行?!
她小聲試探,“哥,天王蓋地虎怎麽對?”
六哥瞅了她一眼,眸中豔光流轉,“娶個母老虎?”
般弱:“……”
讓你對暗號,沒讓你陰陽怪氣我!
她伸手就想擰對方腰肉一把,意識到對麵還有人虎視眈眈,她立即擺出一副人間老娘最無辜的清純模樣,自從般弱吃胖之後,唯一的好處是無害形象又得到了質的飛躍。隻是很顯然,這一次由於囂張得太過分了,她臉再圓潤再無辜也沒辦法蒙混過關。
“你們還有什麽話好說?!”
朱解厄氣得胸膛起伏,蒼白的麵容滿是陰鬱,旁邊的小黃門連忙拍背舒緩,“萬歲爺息怒,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奸夫!淫婦!”
朱解厄首先衝探花郎這一頂年輕綠帽開火,“褚怒瀾,當日你在金鑾殿,是朕力排眾議,欽點你做探花郎,你就是這般報答朕的?”
探花郎臉龐漲得通紅,被說得羞慚不已。
他與淑妃情深義重,但天子是君,更是父,他作為天子門生,辱了天子的門牆,實在是千刀萬剮也不能贖罪!
探花郎慚愧難當,正要下跪認罪。
“嘭。”
有人的腳尖伸出來,輕飄飄踹了他膝蓋一腳。
竟是那司禮監掌印張夙生。
探花郎又是驚訝又是疑惑。
他與他私會宮妃,俱是大禍臨頭,怎他還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探花郎,先不忙著跪。”司禮監掌印一襲銀狐灰夾紗長袍,雖無蟒緞加身,氣度自是深不可測,硬生生將華服天子的氣勢掠壓下去,“焉知你此刻跪的是人是鬼?”
他的聲嗓又細又凉,仿佛寒潭裏的孤鶴幽鳴,摻著一絲奪人心魂的淒厲。
“……混賬!”
朱解厄有一絲慌亂,“好你個張夙生,你年紀輕輕,朕提拔你當掌印和督主,對你恩寵加身,你非但不感激,一條家狗還敢反咬主人?你如此行事,簡直不把朕放在眼裏!既如此,你我主仆情誼也就此斷絕!來啊,將他拿下,就地打殺!”
沒人動作。
他身邊的小黃門驀然意識到了什麽,麵目變得猙獰起來,尖著嗓子喊,“……故意的!萬歲爺,他是故意將咱們引到此處!”
他早該想到!
老祖宗行事滴水不漏,怎麽會故意露出破綻讓他這等不入流的小黃門知曉?
自然是故意為之,請君入甕!
虧得他被立功衝昏了頭,竟然傻傻跳進了老祖宗的圈套!
小黃門又驚又怒,滔天大浪覆麵而來,他一口氣沒緩上,生生昏厥過去。
換做往日,心高氣傲的天子早就追究小黃門的口癖了,什麽咱們,你一個閹人也敢跟我稱咱們?然而他此時的心神都被張夙生拿捏住,隨著小黃門被嚇暈,他的眼皮也狠狠跳了兩跳,聲色愈發陰厲,“為何還不動手,你們是想反了不成?信不信朕誅你們九族!”
場中出現了些許躁動。
朱解厄大喜,正要給一個甜棗,那旁立著的掌印幽幽地說,“萬歲爺,火候差了。若您是一國之君,執掌王朝,便是想要誅殺巨室,也不過是點頭的事情,他們這些力士,俱是出身寒譜,您竟然還客客氣氣地威脅一番,哪裏還有天子的威風呢。”
“除非——”
他涼涼一笑。
“您這皇位是偷來的,心虛匆忙得連狸貓尾巴都忘記斂了罷。”
轟!
朱解厄腦海仿佛被重錘擊穿,最害怕見光的秘密被曬在了陽光底下,就像是一頭被扒了虎皮的肥碩老鼠。他起先是手指微微顫動,麵龐的肌肉也不受控製地抽搐著,“……瘋了!張夙生你瘋了!亂臣賊子,誅,誅你九族!”
探花郎目不轉睛盯著倆人的交鋒。
天子已失了分寸,惶惶然如喪家之犬。
反觀另一邊,張內臣骨相豔絕,興許是去勢的緣故,他身形纖細清瘦,肌膚白冷而淺,好似一件華貴天成的青白釉器,探花郎又不禁想起了早年傳聞,說血衣督主貌若嬌俊觀音,是天底下難尋的極品孌童,差一點就要被喜好美色的天子納入內帷。
“別亂看啊你!”
場中局勢相當混亂,竟然還摻雜這一樁陳年舊案,淑妃焦急不已,連忙拉住情郎。
“小心他剜了你雙眼!”
這張狗早年還未壯大聲勢,總有幾個不長眼的貪圖他美色,不管是口頭調戲,還是目光玷汙,俱被奪了口舌跟雙目。淑妃之前挑撥程貴妃,也隻是敢在稱呼上輕蔑他一兩分,但在本人當前,淑妃絕不敢開這個口。
她又不禁看向般弱,生出佩服之意。
似這等無情無義的閹人,竟連她惡身都肯口舌伺候,也不知她是怎麽調教這惡薄的太監情郎!
難道太監做情郎真的那般快活?
淑妃動搖一瞬,對探花郎有些嫌棄,臉比不過人家也就算了,連口舌功夫都不行,若不是自小的情誼,她哪裏會看得上他這個除了讀書啥都不會的落魄書生!
探花郎:“?”
又聽那掌印大人玩味地說,“聖人不是早就誅了我張氏嗎?噢,我卻是忘了,我姓朱,不姓張。”
般弱:“!!!”
這是要攤牌的架勢了?
草、草率了。
你們還記不記得你們最開始的目的是來淺淺捉個奸的啊喂!
掌印他不僅淺淺捉了個奸,還淺淺拿捏萬歲爺。
他袖籠下的雙手白皙修長,輕而易舉擺弄了一介天子的命運,當即有蒙麵死士出來,壓住朱解厄,喂他一顆口不能言的藥丸。
“嗚嗚!”
朱解厄拚命掙紮,口角留下涎水,狼狽又恥辱,如同籠中困獸。
他雙頰泛開不正常的紅暈,咬牙切齒辱罵,“閹,閹狗,哈,你閹……”
般弱正觀戰,就被一隻冰涼的手心掩住眼皮,將她環入懷裏。張六被世人罵了千八百回閹狗,也忍了千八百回恥辱,他折下雙膝,爬上高位,什麽汙的髒的沒聽過,早就修煉出一身非比尋常的養氣功夫,眉眼宛若山嶽靜海,不起一絲波瀾。
再說,閹狗又如何,隻要她願給,他足夠快活。
他朝著般弱溫聲道,“這有什麽好看的?別做了噩夢。”
淑妃和探花郎:“……”
他們更會做噩夢好嗎!這簡直就要嚇死了!
本就是出宮美美約個會,誰想到當場目睹一場驚天大變,天底下有比他們更倒黴的野鴛鴦嗎?
“淑妃娘娘,褚大人,你們捂耳朵作甚?”
掌印抱著軟玉溫香,還不忘撩撥其他人。
“咱家又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他淺淺笑著,“褚大人,聖人心懷萬民,欲要戒斷淫欲,勤勉政事,開赴太平,您怎麽看?”
戒斷?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朱解厄驚恐無比,卻逃脫不了死士的禁錮。
而探花郎臉如金紙,噗通一聲軟倒在地,掌印並沒有放開般弱腰間的手,隻是虛扶對方一把,他假惺惺地說,“褚大人的忠心,聖人明白,未來內閣,便交由褚大人管理了,還望褚大人堅持初心,莫要辜負天下的一番期望。”
探花郎心若死灰。
說得倒是冠冕堂皇的,實際上就是要他做內閣裏的內鬼,他就知道,手眼通天的掌印是不會白給他一條命的!
在這等手段麵前,探花郎不敢討價還價,遲疑看了眼淑妃。
掌印又笑道,“聖人為天下而斷情,是為大義,然,淑妃娘娘這般大好年華,辜負了可惜,若得褚大人的憐惜,倒也不失為一樁好姻緣。褚大人要是放心,此事就交由咱家來辦,定還褚大人一個全須全尾的淑妃娘娘。”
淑妃:“……”
為什麽要強調全須全尾?這樣說很可怕的好嗎!
淑妃剛燃起對太監的熱情,立馬被冷水澆得幹幹淨淨。雖然她承認,探花郎的活兒很爛,但他是最老實不過的書呆子了,心腸也不壞,不會動不動就斷人手腳命根子,淑妃覺得還是跟探花郎在一起比較有安全感。
她真玩不過腹黑太監!
皇貴妃娘娘,迎豺狼而上,真勇士也,活該她能當皇後!
般弱不知道短短片刻,淑妃已經給她默默點讚了上百遍,她隻是有點慌,她的白菜b計劃怎麽就成了屠龍c計劃了?
她還沒準備好開局啊混蛋!
張六卻是不管,他恩威並施處理好了那一對野鴛鴦之後,視線就落在了朱解厄的身上,他如同驚弓之鳥,激動得大喊大叫,而藥效發作之後,對方隻能發出嗚嗚的嘶啞聲音。張六淡淡道,“我如今算是明白,張家為何給我取名張澗月。”
張澗月,乍然一聽,清朗脫俗,卻是一輪山間水溝裏的月,困在方寸之地,永不得出頭。
另一方麵,澗月也有“僭越”的諧音,用賤名壓著他的原本命數,讓他老老實實,安安分分,當他的腳下泥,不要妄圖奪取天子的皓月之光。
從取名到全族株連,張家可謂是用心良苦,一心一意為天子鋪路,要張家的種子千秋萬代。
“萬歲爺,你知道張家跟你敗在哪裏嗎?世人最看不開的,便是一個貪字,張家大貪之後,連一點小貪都不肯給我,要我榨幹自己的血肉,為張家犧牲,為你犧牲,他們太想求得圓滿,反而露出馬腳。”
“而你呢,愚蠢又自作聰明,早在殿試那一麵,你就認出我了罷?後來更是自亂陣腳,讓張家為你去死,好掩埋這個秘密。”
張家一開始不敢做得太絕,因為張澗月養得實在太好了,自小便是聰慧過人,而天子被溺寵著長大,一手字都沒寫得像樣,張家就想著,把真正的天子培養成首輔之才,輔佐他們的張氏子坐穩皇位,好來個徹底的偷天換日。
哪裏知道,天子太害怕了,嚐試過權勢滋味的他可不想再給任何人,幹脆起了狠意,煽動平王跟大伴,逐步將張家逼入困境。
而張家這邊呢,是君要臣死不得不死,好在坐到龍椅的,是他們的血脈,為了百年籌謀,他們決定全族覆滅,成全後代。
張六又想起他以宦官之身第一次麵聖。
對方的眼底掠過複雜情緒。
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那叫快意。
——朱解厄早就認出他了!
原本隻是一個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卻陰差陽錯奪了皇位,將原先的帝子踩在他的腳底下,為他捧衣擦臉伺候周全,為他出生入死奔走四方,天底下還有比這更痛快淋漓的事情嗎?
張六胸中殺意暴漲,嘴邊噙著的笑意愈發溫柔,令人毛骨悚然,“承蒙張氏與聖人的多年關照,咱家身無長物,也沒甚報答的。”
“來呀,替聖人斬斷情愛,助聖人拋卻雜念,早日開太平!”
“嗚嗚!嗚嗚!”
朱解厄雙目赤紅,他被人強行拖走,雙腳掙紮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很快朱解厄被拖到旁邊的房間行刑。
般弱咽了咽口水。
假貨說廢就廢,真、真刺激。
張六瞧她,麵目柔和,“不必擔心,我那手下是有分寸的,他應該能撐到你立後。”
他本想親自動手的,後來想了一想,他這雙手還要抱她摸她,弄髒可不行。
般弱猶豫,“你……還要幫我當皇後嗎?你不當萬歲了?”
鼻尖一涼。
他兩指緊捏住她的小鼻頭,左右搖了搖,“如今天下九州盡在我袖中,我大仇也得報了,要那個虛名做什麽?”
他沒說的是,貿然更換新主,他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立起太監皇帝的威名,他入宮多年,這一層宦官身份早就洗不脫了。他背負罵名多了,自是無關痛癢,可他不希望她被人指指點點,說她的皇帝丈夫是個太監。
他會很不舒服。
倒不如,仍舊是宦官的身份,做她的暗室情郎。比起見不得光的委屈、虛無縹緲的名分,他更想與她好好在一起。
“六哥……嗯,日後我叫你什麽?解厄哥哥?”
般弱心知他厭惡張家,不好貿然叫他。
“除了解厄,其他的,你想怎麽叫就怎麽叫,喚我六哥也行,反正張夙生也是老六。”
張六可不想聽到她叫那廢物的名字,得膈應死他。
“或者,我取個名,就叫朱……嗯……”
般弱興致勃勃提意見,“叫朱小豬?”
張六:“……”
這祖宗見縫插針可還行?
“啊!!!”
隔壁響起了殺豬似的聲音,震得般弱眉頭一跳。
張六有些嫌棄,拉她走遠一些。
般弱聞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先前她顧著捉奸,忽略得徹底,“這什麽味兒?”
說完她就懊惱閉嘴了。
張六眉梢微挑,卻不放過她,“你喜歡麽?回去給你種一片扇骨木?”
般弱咬牙切齒,“不用!”
她跑到窗邊,正要用叉竿支起窗,好通一通風,身後的人輕輕挨著她的腰,長臂就伸了過來,替她支起叉竿,“惱什麽?那扇木骨又叫相思樹,我給你種一片相思,不好?你就是歧視人家風流多情。”
般弱回頭,“就你歪理——”
六哥揚著唇親了過來,與此同時,不慌不忙將叉竿又拿了下來。
掩蓋了一場蓄謀已久的鍾情。
窗戶外,粼粼運河,樓閣飛簷,遊人的歡聲笑語透過薄窗紙,人間白晝正喧鬧著。
窗戶裏,般弱被一雙長腿抵著,海天霞的薄裙衫被他撂得淩亂如飛花亂墜。
六哥卻低頭,不急著將她纏磨入腹,矜持又優雅,在她左胸上咬了一個殷紅如血的牙印。
她吃痛拍他腦袋,他反而頂了頂她掌心,一副天真家犬的模樣。
“瞧瞧,哥哥的相思發芽了。”
在她意亂情迷之際,他又與她咬耳朵,“叫朱懷弱如何?”
當你入我名字,入我血肉,那跌落山澗的月縱然傷痕猶在,亦不再幽暗寂冷。
它會隨著我的心上人而明璨萬丈,照在蒼生九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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