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九千歲白月光(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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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六口舌侍弄了他家娘娘一番,那相思種得滿身都是。
    海天霞的貼身衫子被他似荔枝紅殼那般輕柔剝開,她偏靠在那一層桐油窗紙上,挑心髻裏的冷玉小觀音也受到了風波,半邊佛身歪斜,半邊佛身則是藏進了黑鬒鬒的秀發裏,頗有一種禁忌掩埋的美感。
    張六見她雙頰雪白泛紅,齒關卻是咬得緊緊的,生怕被窗外或者房外的人聽到。
    小祖宗平日裏可沒少行凶,難得這麽乖順如鵪鶉,他可不得好好拿捏一番?
    張六貼耳笑語,“娘娘這樣可不好,不叫出來,咱家怎麽能知道這樣做,娘娘歡不歡喜?”
    於是他每吻一處,都要問她,是這裏歡喜麽?
    這裏哥哥可吃麽?
    他想聽她抖著嗓子叫出來。
    不過九千歲又想,這間房已是別人用過的,那扇骨木的氣味甚為陌生濃烈,令他感到不喜。再者,茶室簡陋清寒,沒有鴛鴦被,沒有水精簾,更沒有滿架薔薇,倉促成事固然如願,可日後回想起來,難免寒酸得教他遺憾。
    他要她每一次都在那霞光燦然的錦繡堆裏,嬌承著人間金風玉露。
    待到鄰房的淒叫奄奄一息,張六也適時罷手,指尖掠過她絲溜溜的肩頭,又在胸前的牙印停留,他滿足欣賞流連,被她瞪了一眼後,九千歲悶笑一聲,安撫這隻張牙舞爪的奶貓兒,“好了,好了,哥哥吃飽了,不纏著你了。”
    她被咬得狠了,賭氣地說,“黃鼠狼拜年,用你好心!”
    “我自己來!你走開!”
    九千歲被罵黃鼠狼也不惱,他放軟身段,“乖乖,讓黃鼠狼伺候您穿衣罷,您看看,您連帶子都係皺了,這樣出去會讓人笑話的。”
    她穿衣喂食,俱是他一手操辦,她懶散慣了,哪裏知道這裏頭的複雜門道?
    他敢保證,她這樣毛毛刺刺地出去,旁人一看她那歪斜起皺的絲絛衣帶,就知曉前一刻她是如何被她情郎哄騙操弄。
    女子首飾衣裙的製式較男子更為複雜,九千歲一步登天後,直接掌管天子起居,也不曾伺候宮妃,自然不了解這其中的關竅,他頭回與她親熱,甚至找不到裙門!
    九千歲特意讓一些嫻熟的女官為他授課,他耳聰目明,又擅長記憶,不消兩日,就學得大半,令女官為之驚歎。
    女官以為九千歲是有備無患,哪裏知道他學的這一身精細功夫,通通都大逆不道用到小宮妃的身上了。
    般弱僅是打個嗬欠的功夫,她一身衣裙被整理得一絲不苟,九千歲彎腰曲膝,雙掌合著裙擺,沾著些茶水,將裙尾褶皺細細撫平。
    “困了?”
    他又舀些淨水,洗了手心,用帕子擦拭幹淨,上前來攬住她。
    他支開窗戶一看,外頭的天光泛著淡淡的暮山紫,外出覓食的行人多了起來。
    “才弄這麽一會,怎麽就黃昏了。”
    狂徒張六發出遺憾的歎息。
    般弱踹他一腳。
    待九千歲目光回轉,她裝模作樣揉眼睛,仿佛在活動僵硬身軀。
    九千歲占了便宜,自然也是事事遷就她,“等會我讓阿重送你回去,他是死士,不會泄密,你自可放心。”
    般弱還惦記著她要不回的五百兩,隨口就問,“小四爺今天沒來啊?”
    室內氣氛悄然一緊。
    九千歲捏著她的腰段,端得是風輕雲淡,“他不來,娘娘很傷心了?”
    般弱:“?”
    啥玩意兒?
    九千歲緊盯著她,見她眉眼盈著水波,嘴唇嬌粉,還是一副天真的媚態,也不知道心裏念著誰,想要勾引誰,頓時心中醋意大發,他冷笑一聲,“也怪得娘娘,識人不清,早早跟了我這個沒有好貨色的閹人,若是當初投了小四爺,想必娘娘都能享用小四爺那勇猛小白龍呢。”
    “都怪咱家,阻了娘娘的好事!”
    般弱:“???”
    瘋了吧這死太監!
    她沒好氣推開他,“你有病吧?”
    九千歲被她這一推,原本那一絲的鬱氣登時翻作滔天怒火。
    他自從做了宦官之後,性子也變了大半,手段酷烈殘忍,更是多疑猜忌,般弱跟小四爺走得那麽近,總是叫他心口莫名橫了一根刺。
    雖然他知,倆人坦坦蕩蕩並無私情,可他一個身體殘缺的閹人,哪裏比得上俊猛無雙的錦衣衛?
    九千歲反將她禁錮得不見天日,陰柔尖嗓咄咄逼人,“這是被咱家猜中心思了罷?娘娘何須如此惱怒,咱家也不是那等小氣之人,若娘娘實在想要,我便請小四爺來,由我兄弟二人前後伺候,定能讓娘娘早登極樂!”
    饒是綠茶見慣大場麵,也被他這直白露骨的話弄得下不來台。
    她被逼得起了脾性,雙手一垂,放棄抵抗,呶起唇角,“既然哥哥不介意,那就一起唄。”
    張六醋海生波,本就是無理攀咬,想要發泄怨氣,更想要她哄一哄自己那無處安放的心肝,誰曾想小祖宗是個不怕死的,明知山有虎,偏偏撅著小屁股鑽了進去,氣得他雙眼血紅,喉嚨又是湧起一股腥甜,沒有痊愈的胸口隱隱發疼。
    他麵色陰寒,“休想。”
    般弱則是彎著唇,“哥哥好不厚道,勾起人家的饞蟲,又不給人家吃喝。”
    九千歲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宛如鈍刀子割肉,心口悶悶發疼,不知不覺薄唇被咬破,泛出一兩滴嫣紅血珠,如朱砂紅霜般淒豔無比。
    小祖宗嘖了一聲,卻是反客為主,她伸指勾走了血珠,自己吮著吃了,仿佛吃著什麽蜜水。
    他胸腹簇起妖火。
    她踮起腳親他破損的唇瓣一口,“六哥,我就哄你這次,下回你再胡亂吃醋,我可不理你了,我跟小四爺雙宿雙飛去,讓你看著隻能吐血!”
    九千歲:“……”
    倒是被她敲打了一番。
    六哥自知理虧,也沒有反駁她,舌尖濕漓漓舔了舔她耳垂,略帶一絲哀求與討好,“肉肉,哥哥知錯了,饒了哥哥這回罷。”
    待般弱走後,六哥吐出一口氣,麵容豔麗卻疏冷,似水柔情散開,又是那個狠到骨子裏的剝皮督主。
    “六爺,人帶到了。”
    小四爺走入房間,忽覺渾身一冷,六爺正站在窗邊,幽幽瞧著他的下邊。
    要不……閹了那小白龍?省得那祖宗日夜惦記。
    也不知道能不能忽悠得住這鬼精小子去當太監。
    小四爺夾緊腰臀,連聲道,“六爺,這可不行,我真沒那方麵的癖好!”
    作為兄弟,他可以為六爺出生入死,但要他舍身伺候,他寧可抹脖子去見閻羅王!
    謔!
    六爺竟然對他翻了個白眼!真稀奇啊!
    小四爺瞪大了眼,這麽表情鮮活的六爺可不多見,想必是姑奶奶的功勞,每次她一來,六爺就生動得不得了,從紙人變成活人似的。
    小四爺並不知道他的寶貝在屠刀下走了一回,張夙生決定放過他,看向他旁邊的男子,“你可妥當了?”
    “回掌印,小人已經準備兩年,定不辱掌印所托!”
    他一出口,小四爺都驚了下,這條嗓子跟萬歲爺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六爺淡淡道,“火候是夠了,隻是咱們幹的,俱是掉腦袋的活兒,你若要為家人掙一份家業,那就好好提起膽兒,別弄砸了咱家的差事,更殃及你的妻兒。”
    “是,小人省得!”
    另一邊,淑妃告別情郎,惴惴不安回了宮,沒隔幾天,後宮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萬歲爺欲要立後!
    這次立的是萬象宮的皇貴妃萬般弱!
    淑妃心道,果然掌印手眼通天,世上能有幾人有他野心,竟要將天子做牽線木偶!
    風聲一起,前朝後宮皆震動,來找般弱麻煩的家夥排成了長龍。
    唯獨淑妃穩如狗。
    淑妃現在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情郎還被九千歲拿在手中,自然也不會去摻和九千歲跟小皇後那要命的私情。
    且看著吧,現在跳得越高的,肯定摔得最狠,掌印可舍不得小皇後被詆毀。
    果然,還沒出一天,那些反對的官員家中紛紛出事,不是惡子強擄民女,就是惡仆當街傷人,其中還牽扯了一樁軍餉貪汙案,東廠鷹犬與錦衣衛爪牙在外行走,其聲勢之浩大前所未有,百官驚懼不已,生怕下一個登門的就是自家。
    更讓他們惶恐的是,因宮妃私情而被錦衣衛扣押的老祖宗無罪釋放,重新回到司禮監坐鎮。
    老祖宗頻繁出入東廠,每到宮中掌燈時分,他便一身修羅血衣曳地離開。
    自此,九千歲淩馭朝野,無人敢攖其鋒芒。
    冊封當日,般弱淺淺睡了會就被人挖了出來,對方的氣息是深入骨髓般熟悉,清烈又香甜的蜜結迦南,般弱半夢半醒,雙手環住他脖頸,像是極為眷戀巢穴的乳鳥。
    她嘟嘟囔囔著,“你怎麽都不來看我啦,是不是在外頭有小新歡了?我就知道,你個花心太監。”
    被迫花心的太監:“……”
    他為她四方奔走,好些天都不曾闔眼,這個沒良心的,坐享其成還要倒打一耙。
    他咬一口她鼻尖。
    她不害怕,反而像小豬仔似拱了拱他。
    六哥有要事在身,本想看她一會就走,被她的動作弄得心軟無比,便屏退左右,親自給她沐浴擦洗,胸前的紅印消了些,他又笑著補上,倒是讓人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你怎麽在這?!”
    “從娘娘心裏鑽出來的。”
    六哥逗弄她一番,用棉巾裹了她的身體,令宮婢進來梳妝。
    他一雙巧手如蝴蝶翩飛,先後給她穿戴主腰、中單、翟衣,隨後便走到她身後,將玉革帶從她腰後遞到前,似擁著她一般,宮婢們皆是低垂眉眼,不敢過多去看。
    “請皇後娘娘坐上榻。”
    九千歲眉眼含著綿綿情意,甘之若飴跪在她的腳邊,仿佛捧著什麽珍寶,萬般愛重捧起她的腳踝。
    趁著宮婢退下,他低下頭,吻了下那玉白圓潤的腳趾。
    般弱瞪他,“你也不看什麽場合!”
    九千歲低低一笑,“娘娘這麽苛責做什麽,您一步高升,咱家討個喜都不成?”
    誰家討喜,親人腳趾的?
    你個變態!
    九千歲托著腳心,給她穿戴青羅襪,又套進珍珠青舄裏,這一套流程走完,般弱正要收回腳,他反而一拽,她半邊身子失陷,那雙腳正好踩在他的腰腹上,九千歲一身氣勢極烈的殷紅吉服,烏暗的唇脂淩厲陰邪,偏生望著她的雙眼柔情脈脈,消融了萬縷冰寒。
    “母儀天下,配享太廟,今日九州當為您而賀。”
    他好似朝聖的僧人,虔誠吻著她的蔽膝。
    “我已為娘娘做到我所極致,還請娘娘,往後春秋年歲,莫要辜負我這可憐的閹人。”
    她沒有說話,隻是衝他撩開了大袖,那腕間不合時宜戴著一隻春帶彩胖福鐲,先前方取下,她自己又悄悄戴上了。
    九千歲哪裏還禁得住春潮洶湧,恨不得挺身求她垂憐這一具欲望殘軀。
    “咚、咚、咚!”
    鍾鼓響,文武百臣隨著天子入奉天殿。
    “冊,皇貴妃萬氏為皇後!”
    張夙生站在麵容蒼白憔悴、難掩驚恐的天子身邊,隨著百官去迎新中宮。
    在典雅奏樂聲中,他瞧見了他的小中宮,披深青細羽翟衣,戴九龍四鳳冠,珠翠麵花綴在那淡紅的臉頰,珍珠翠葉盈盈閃爍,雙手環著一件玉穀圭。
    她第一眼瞧的,不是天子,而是他。
    這便足夠。
    九千歲緩緩張嘴,是無聲的唇語。
    他十六歲遭逢大變,入了這深宮紅牆,腳下埋著屍山血海,自是做好了身首異處的準備,也不奢望將來會有如何造化,更不奢求有人憐他、惜他、愛他。
    他困在血跡斑斑的囚籠裏,難見天光。
    倘若有那麽一朝,濕岸淤泥裏開遍朱草,那些青梅竹馬的年少荒唐夢話能否也成真?
    九千歲一身豔烈紅衣,握著袖中的無事牌,笑著揚唇。
    ‘小中宮,哥哥來聘你。’
    聘你到我心上。
    當我執刀天下,我要這琉璃白雪,金簷紅牆,俱做你我的喜床。
    而這幽沉埋屍的重重深宮,亦是你我經年纏綿歡愛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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