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黑暗之處的第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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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4章黑暗之處的第三方

    冷家軍與回紇貴族之間的恩恩怨怨,是當年那一場將兩方都囊括在內的慘劇的源頭,也是蘭澈追蹤案子時一大難點,她甚至一度認為,這個謎團或許永遠不會有解開的那一天。

    沒想到,這個秘密竟然藏在一個婦人口中,並且即將揭曉。

    深吸口氣,蘭澈麵上浮現出前所未有的鄭重嚴肅,一字一頓道:“關於冷家軍和回紇貴族,你究竟知道些什麽?誰對誰錯是是非非,如果你不告訴我真想的話,我沒辦法做出正確判斷。”

    “誰對誰錯被無辜殺害的人難道還會是錯的嗎?”

    那婦人還未回答,一道蒼涼沙啞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竟是將死而未死的鬱邪。

    “居然還活著。”蘭澈嘟囔一聲,抬腳就要走去床榻邊,被手疾眼快的李陌一把拉住。

    “別靠太近。”李陌朝她搖搖頭,低道,“這種疫病暫時無法抑製,若是感染上就糟了。”

    蘭澈哦了一聲,這才想起鬱邪感染上疫病的事。

    “當年冷家軍和回紇一堆人的糾葛,我可以說給你聽,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老婦人定定看著蘭澈,語氣堅定道,“我知道玉兒所作所為無法原諒,我也不求你們開一麵放他一條生路,畢竟他已是病入膏肓。我隻希望玉兒不要死在刑場上,死後還要早萬民唾罵這是作為養母的請求,如果你們不肯答應,那麽你們想知道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養母?玉兒?

    看來這夫人和鬱邪的關係,遠比想象中更加親密。

    李陌看看表情堅定的婦人,又看看蘭澈,不禁有些左右為難。

    如果不答應婦人的交換條件,想要得知當年的真相恐怕會錯失最後的機會,蘭澈定然不甘心如果答應婦人的條件,也就相當於答應讓鬱邪免於接受公正的判決和處罰,這種結果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也是蘭澈不可能容忍的。

    當初她走入大理寺,不就是為了讓大唐多一些公平和公正嗎?曾經冒著生命危險扳倒睿王的她,怎麽可能答應這個苛刻條件?

    “蘭澈”李陌艱難開口,打算讓蘭澈先撤出窩棚,冷靜下來仔細考慮過後再說。

    然而蘭澈對他的阻攔仿若未聞。

    “條件就這麽簡單?好,我答應你。”沒有任何討價還價,蘭澈幹脆利落地接受了婦人提出的交換條件。

    李陌和徐超之都有些意外,但那婦人和鬱邪就在麵前,蘭澈說出的話也不能再收回,隻能無可奈何麵麵相覷,苦笑著無聲歎息。

    顯然,蘭澈為了得知真相,已經不惜一切。

    婦人對蘭澈的回應十分滿意,她緩緩走回床邊坐下,仍然背對三人,輕柔而緩慢地用沾水的濕布擦拭鬱邪身上潰爛傷口,聲音也如她的動作一般輕而緩。

    “二十四年前,我剛滿十七歲那天,一家人在去往安西都督府送菜時遇到了馬賊攔路搶劫。我的父母為了保護一車不值錢的菜被馬賊殺害,我則被那夥馬賊綁走賣給了人販子,又被轉手賣給了回紇內九族的貊歌息訖。貊歌息訖族長的兒子裴摩想要與與中原商人打交道卻不會漢語,便把我要到身邊給他當譯工,及至族長去世、裴摩主人無法忍受族內紛爭向唐皇求援,我也是隨在他身邊必不可少的奴仆,就這樣踏上了重返中原故土的旅途。”

    婦人本名秦苗兒,被賣到貊歌息訖族後得了個奴隸名叫阿符,這名字正是貊歌息訖族長之子裴摩給她的。蘭澈十分輕易地從阿符口吻中聽出,她對年紀相仿的裴摩頗有好感,或許正因如此,她才會格外喜歡裴摩與漢人妻子所生的骨肉,亦是裴摩唯一一個兒子。

    那孩子叫夷都,此外他還有個隨母姓的漢族名,謝玉。

    幾乎毫不費力地,蘭澈明白了鬱邪這個名字的意思。

    “鬱邪他是把名字反過來念的?這名字還真不上心。”蘭澈瞥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鬱邪,心裏一些長久以來盤亙的並不重要的問題,算是有了dá àn。

    回紇人大多卷發深目、五官俊秀,鬱邪的精致容貌顯然來自父親一脈,而這份異族人的血統又因母親是漢人,便顯得沒那麽突兀。此外,這也能解釋為什麽鬱邪對她恨之入骨了無論是謠傳還是真相,畢竟當年口口相傳的故事所說,是冷家軍心懷不滿殺了入唐的貊歌息訖一族分支,鬱邪顯然把冷將軍的後人當做了fù chóu目標。

    蘭澈的微微失神並沒有打斷阿符的回憶,正當中年卻有一頭花白頭發的阿符仿佛沉浸在回憶中,雙眸泛起迷離光澤。

    “主人出發前往中原時,把他那一支的親眷都帶上了,總計是四十三人,其中也包括玉兒。剩下的不到二十人幾乎都是奴隸,而這十幾人中,因我要負責給主人轉譯唐使說的話,所以由始至終都跟在主人身側,吃穿用度幾乎與其他回紇人沒什麽區別。”

    說起這番話時,阿符似乎有些自豪。

    不過她的確有自豪的理由。

    從裴摩於困境中突然作出決定要入唐求援,到這一隊人客死異鄉,他所有與漢人溝通的重任都是由阿符完成的。對這位年輕而寬厚的主人,懷著暗暗戀慕之心的阿符記得他說的每一句話、傳遞的每一個表情,自然也記得,入唐的打算究竟因何而起。

    “主人想要入唐絕非主動想起,而是受到大唐一位官員慫恿後做出的決定,而這位官員在那之後又數次出現在主rén miàn前,並居心叵測與其他親眷秘密接觸,用大量的錢幣物資拉攏他們,讓他們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情。”

    阿符的動作慢了下來,許久後一聲歎息,才又幽幽繼續。

    “玉兒的娘親自幼在回紇族中長大,漢語隻能聽懂一小部分,所以那位官員與其他人交談時不得不來找我幫忙。當我從他的話中發覺,這人竟是在攛掇主人的族人侮辱、詆毀冷家軍時,我感到十分驚訝,可那時我隻是個奴隸,又能做些什麽呢?最終我選擇了裝聾作啞,沒有把那些令人心寒的詭計告訴冷家軍”

    單純的阿符怎麽也沒想到,她的緘默,竟然錯失了挽救裴摩和族人的最後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