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天門三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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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州與太平府都緊鄰應天府,二地的府幫形同虛設,皆由督捕司直轄。曆來身份有點不幹淨的江湖中人都繞著這兩個地方走。愈是如此,行程愈發緊張,人力馬力絲毫不吝,甚至到最後連鏢師都擼起袖子親自上陣。僅僅半天,鏢隊已至太平境內。

    太平府幫,名為三江幫,人稱跑腿幫,蜀山幫的人又蔑稱為瘸腿幫,因為連跑個腿都不行。例如這次,又有三車貨需蜀山幫代勞。代勞就代勞吧,還得鏢隊派人到府縣蕪湖接貨,而鏢隊隻經過繁昌。

    蔡應文帶著幾個車夫早早就分往蕪湖去了。鏢隊先在繁昌紮營,然後與蔡應文在太平和寧國交界處匯合。

    太平全境沒有綠林好漢。原因很簡單,單單蕪湖縣一地就駐紮督捕司一百餘人。

    至於督捕司為何在此處布下重兵,皆因開國之初數次武亂,陳友諒餘黨走水路順江而下半日即到南京,而督捕司即便得到消息,也無法及時傳達,猝不及防下南京方麵損失慘重。痛定思痛,督捕司設“江南衙門”在此,有一名指揮通知親自坐鎮。“靖難”之後,朝廷對南京的安穩尤為重視,督捕司當然更不敢馬虎。

    在繁昌休整了三四個時辰,三個車夫趕車到了,卻不見蔡應文。

    “蔡應文去又去哪了?”牛三友大發雷霆。

    “說……說是去建陽衛一趟……讓我們先走,等我們到南陵他就趕上來。”

    “哼!咱們走!”

    這一上路,明顯與之前不一樣了。馬天複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莫德走在車隊最前,葉雙押在最後,牛三友騎馬居中。至於聶繼先,馬天複都沒留神他去了哪兒。其餘人,鏢師也少了幾個。

    “三哥,怎麽少了這麽多人?”隻好留在牛三友身邊的馬天複問道。

    “曹氏兄弟三個是前哨。聶繼先掛單了。蔡應文吃狗屎去了。”牛三友悶聲道。

    “這……嗬嗬。”

    “去送信去了!狗日的成天腦子裏就是三五十文的勾當。”

    馬天複沒忍住,笑出聲來。三五十文是最下等娼妓的價錢,“三五十文的勾當”通常就是指這種上不了台麵的事。蔡應文當然不會是去尋歡作樂,而是代兄弟們送信去,兜個圈子下來大概三五十文進賬吧。

    按道理說,繁昌在蕪湖西南,建陽衛在東北,根本不順道,是不應該專門跑去的。但牛三友沒辦法嚴令禁止,因為這涉及到了許多兄弟。

    “都聽著,後門頭,關!”牛三友大聲道。

    這就是地地道道的暗語了,馬天複完全猜到不什麽意思。不過稍後便能感覺到,鏢隊行進明顯慢了下來。再一細看,隻有幾架車後麵的趟子手還伸手推著。

    馬天複環顧四方,並無高山密林,他不明白牛三友為何如此謹慎。趟子手不出力,鏢隊可不是慢了一點半點,兩個多時辰下來走了三十多裏地,於翻要求歇馬。眾鏢師絲毫不敢大意,散布在外圈巡視。

    牛三友見馬天複懶懶散散躺在地上,微笑道:“督運是否覺得此地地勢平坦,並無必要?”

    馬天複笑笑,算是默認。

    “如果不是十年前那次,我也覺得沒必要。”

    自此處直至涇縣,才有山林,按理說無藏匿之處即無流匪,不料偏偏就有那麽一次,三個膽大包天之徒,偷偷摸上最後一架馬車,挾持車夫及一名幫眾,生生劫走了這架馬車上的貨物,鏢隊幾十號人竟束手無策。

    “人沒事吧?”

    “他們敢!幾個小雜毛!”牛三友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

    鏢隊繞過南陵後,蔡應文終於趕了上來。大約是怕挨訓,蔡應文都沒跟牛三友打招呼,直接站到後隊,與葉雙並肩而行。

    “你!去替聶繼先!”牛三友陰著臉指著蔡應文。

    蔡應文訕笑著:“鏢頭,大老遠的,讓我歇口氣吧。”

    牛三友瞪了蔡應文好久才轉過頭。

    “聶繼先幹什麽去了?什麽是掛單?”這個馬天複早就想問了。

    “就是一個人吊在哪兒。反正他能看見我們,我們看不見他。真出事了,他會判斷該不該放信鴿求援。”

    “求援?上哪兒求?合肥?”

    “當然是就近。沿線每個州府都有我們外管的弟兄。每過一處我們都會領一次信鴿。一旦接到飛鴿傳書,他們會立刻報給當地督捕司。敢一次吃下我們這幾十號人的,也必須得督捕司出馬了。”

    “但那時……”

    “嗬嗬,那時我們估計是不在了,但肯定有人幫我們報仇。”

    牛三友平平淡淡幾句話,馬天複聽著毛骨悚然。

    前方突然傳來幾聲鳥叫。

    莫德手一抬,鏢隊立時停下,趟子手們紛紛從車底抽出兵刃。

    牛三友搭了個涼棚正欲細看,馬天複道:“那三個人攔路中間做什麽?”

    “你能看見?三個什麽人?”牛三友很驚訝。

    “好像是幫服吧。跟黎振那個老頭的樣式差不多,顏色不一樣。”馬天複站上車輪又看了一眼道。

    “鏢頭?”莫德叫道。

    “碰頭!”牛三友高聲應道。

    眾人隨即收起兵刃照常前行。莫德撮口也學了兩聲鳥叫。

    不料前方又回了幾聲,比之前要急促許多。莫德再次示意停車。

    “別他媽裝神弄鬼了!過來說話!”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牛三友壓低嗓門叫道:“把後麵幾輛車的三江幫旗子扯了!換咱們的!”

    幾個趟子手手忙腳亂換旗,遠處說話聲已急速靠近。

    “踟躕不前,在搞什麽鬼!”

    三個衣著襤褸、披頭散發的老者在莫德麵前站定,挺胸負手,一臉倨傲之色。

    牛三友急忙下馬,離八丈遠就躬身抱拳走上前去:“不知幾位前輩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小日子過得不錯,啊?”居中一人譏諷道。

    馬天複走近才看清楚,原來他們的衣服不是顏色不對,而是褪了色,雖然破爛,但相當幹淨。除了須發有點亂,三個人都給人感覺清清爽爽的。

    “知道我們是誰吧?”那老者毫無防備地走過來,肩並肩勾住牛三友的脖子。

    牛三友一個踉蹌,點頭道:“知道,知道。”

    “知道怎麽做嗎?”

    牛三友抿了抿嘴唇,低聲道:“叫他們卸幾袋糧食給幾位前輩。”

    三個老者一人背一袋糧食,搖搖晃晃走了。

    鏢隊全員,全程低著頭一言不發,隻有馬天複東張西望的。待三人走遠,眾人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曹大虎直拍胸口:“嚇死我了!我操,聽不懂暗號是吧你們!”

    “你說是‘天門三寇’了嗎?媽的,害老子差點來不及!”

    “‘天門三寇’怎麽說?我說了,後隊危險!”

    “幸虧我臨走的時候多帶了幾麵旗!”

    “幾個老家夥,這還沒到涇縣呢!”

    “正好正好,南陵米好吃。”

    牛三友下令繼續前進時居然興奮地又喊起了號子。馬天複一頭霧水——被人訛了幾袋糧食,這麽高興?

    “三哥,那幾個老頭是什麽人?怎麽跟市井無賴一般!”

    “你這話不對,”牛三友正色道,“人家可不是無賴,是好漢!他們原先都是天門幫的開幫元老,五年前,南京被圍,他們幾個不顧督捕司彈壓,帶著心腹手下就去救援,可到那兒時,城都破了,忙沒幫上,一幹人等還被通緝。當時,救有救的道理,不救有不救的道理,誰也不能說對方就是錯,唉……”

    “那後來呢?”

    “後來不就這樣了。這夥人一直在山中流竄,也沒人願意花大力氣去逮他們。他們也還好,從不打家劫舍,就是對我們這些過路的,嗬嗬,要點口糧。”

    “那鏢旗的事?”

    “這個……唉……他們就覺得咱武人愧對皇恩,尤其是看督捕司特別不順眼。三江幫時常給督捕司跑腿,連帶著也就遭了恨。要是被看見掛著三江幫的旗,那幾車東西恐怕都保不住了。也怪我。這幾個人不是每次都能遇上,遇上也一般是在山裏。”

    “明白了。不過……也不至於這麽高興吧?”

    牛三友奇道:“躲過一劫,怎能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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