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意譏誚的揚唇，“你以為他拋棄我，跟你在一起，你們就是真愛了？”

    沈歡喜抿緊唇瓣。

    “小丫頭，你到底是年紀輕，這人世間很多事情你都不懂，就算被騙了被傷了，都還笑得美滋滋的，我也是真羨慕你這個年紀，可以美其名曰為了感情衝動一回，奮不顧身之類的。”

    梁意說話，基本都是在諷刺，沈歡喜再理虧，也受不得這樣一而再的侮辱。

    她握了握拳頭，直截了當的問她，“梁小姐你有什麽事就直說吧，不要拐彎抹角的罵我，這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

    梁意笑得很諷刺，“那麽什麽才是有意義的？你讓沈禦風跟你在這個地方過日子就是有意義的？你是不是覺得很新鮮很刺激啊？應該覺得很幸福吧，也是，一個曾經光鮮亮麗的男人，為了你願意過這樣樸素的生活，任誰都會感動的，何況你還是個未經世事的黃毛丫頭。”

    “梁小姐。”

    “好，不想聽這些？好啊，那就說說你想聽的。”梁意將包扔在一側，坐進沙發裏，模樣高傲。

    “就說說沈禦風吧。”她勾唇冷笑，“這個你以後要共度一生的男人，你了解嗎？”

    沈歡喜看向她，又是被噎了一下，是的，她不了解。

    “你知道他都經曆過什麽，這二十幾年是怎麽活過來的，他為什麽會有陰天就犯病的老毛病嗎？”

    梁意不急不忙的看著她，“我來告訴你，沈禦風他是一個私生子，他的父親有別的女人，雖然一直未娶，但愛到了骨子裏，他母親生下了他，卻怎麽也得不到一個名分，而且他的父親冷漠至極，不願意承認他們母子的身份，他的母親愛而不得傷心欲絕，終於在那一天選擇了自殺，那天是個大雨天，她母親跳樓了，沈禦風那時候還小，孤獨無依，就跪在他母親的屍體旁邊一直哭，一直哭，那場大雨持續了三天三夜，那時候是寒冬吧，聽說那一年是c城最冷的一年，沈禦風就那樣跪了三天三夜，最後昏倒在她母親屍體的旁邊，被發現時，命都沒了一半。”

    梁意起身走向沈歡喜，冷瞥了她一眼，笑得更刺眼，“很慘吧？他的隱疾就是那時候落下的，不過還好，他母親這一自殺，終於把沈禦風這個孤兒送到了父親的身邊，他父親到底還是有點良心的，後來，他父親的另一個孩子不願意接受自己的家業，沈禦風又撿了個便宜，從小便開始學習各種商業規則，年紀輕輕就習慣了商場遊戲，並且運籌帷幄。”

    沈歡喜的心髒劇烈的收縮著，聽著這些，痛得不能呼吸。

    她沒想到，叔叔居然是這樣活了二十八年，這樣……痛苦的活了二十八年。

    跟他相比，她真的太幸福了。

    心裏，更對他心疼了幾分。

    “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心疼他？”梁意打量著她的表情，一眼就看出來。

    但她卻笑得更甚，“別忙著可憐別人，接下來該可憐可憐你自己了。”

    沈歡喜蹙眉，不懂。

    “你知道沈禦風的父親是誰嗎？”梁意勾著笑。

    沈歡喜搖頭，她怎麽會知道。

    梁意逼近她，氣勢咄咄逼人，“沈禦風的父親姓沈，叫沈淵。”

    沈歡喜陡然瞠目。

    “很熟悉對不對？”梁意特別喜歡她現在的表情，覺得心裏特別的爽。

    她的痛苦，必定叫對方感受十倍，百倍。

    “沒錯啊，就是沈淵，你的爺爺，你父親的父親，明白嗎？”梁意笑得嗜血，“明白嗎？小丫頭，嗯？你現在愛的這個男人，是你的叔叔，親叔叔，你們是叔侄，是不是很可笑？”

    “你……你胡說！”沈歡喜不信，不可能！

    怎麽可能呢？

    不可能！

    “不信啊？”梁意順手取了包，挑著眼尾睨著她，“不信就自己回去問你父親吧，他說的話你應該會相信的，小姑娘，年紀輕輕不要做太出格的事情，就算你真的喜歡他吧，那你更應該想想，你是要這一時的痛快，還是為他著想離開他，我隻能是奉勸你，一時的痛快真不能代表永遠，等哪天你們的激情消失了，到時候怎麽辦呢？你們年紀相差這麽大，好幾條代溝，還能說些什麽呢，愛些什麽呢？到時候他會不會拋棄你呢？好，就算你們真的愛到了骨子裏，相依相守一生不棄，那麽再說回來，你真的要讓沈禦風陪著你永遠在這小地方活著？沈歡喜，沈禦風不是應該待在這裏的人，他屬於商場，他習慣了廝殺，他是個要呼風喚雨的人物，你難道要為了自己的私欲，毀了他的一輩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是放他回去還是要拖著他，如果你放他回去，你就必須離開他，因為一個商界神話，是不可以被醜聞拖累的。”

    醜聞。

    是的，叔侄之間這樣的關係，不就是醜聞嗎？

    可是沈歡喜不想啊，不舍得，她不想放手。

    她不懂那麽多大道理，她就是想跟他在一起，沒有什麽海誓山盟，就是覺得跟他在一起，開心。

    這麽簡單，不可以嗎？

    “看你的表情，還是不願意是嗎？”

    梁意一手按在門把上，冷笑，“那我最後把話說得更透明點，沈歡喜，用你的腦子想一想，沈禦風跟你父親沈耀白之間有沒有恩怨，不說，但你應該也知道，沈淵心裏的女人，也就是你的奶奶，哦不，應該也可以叫外婆，她是你母親的母親，就是這個女人占著沈淵心裏的位置，才導致沈禦風的母親含恨自殺的，你覺得沈禦風會半點恨都沒有嗎？那你是不是可以想一想，他跟你在一起，真是因為愛你，還是可能在報複呢？愛你，嗬嗬，你那麽有魅力嗎？我不覺得。”

    梁意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開門出去。

    沈歡喜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像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

    沈禦風回來時，看見小丫頭的背影，蜷縮在沙發裏，腦袋埋在膝蓋裏。

    他將東西放下走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在想什麽？”

    許久，沈歡喜才抬起臉來，滿臉淚痕，已經快幹了，沈禦風臉色一凝。

    “怎麽了？”

    “我想回家。”沈歡喜咽了咽喉，聲音又啞又澀，隱隱有哭腔。

    沈禦風擰眉，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想家了？”

    沈歡喜沒有直接回答，卻還是重複，“我想回家。”

    沈禦風沉默著，注視著她眼睛裏的淚珠，直覺有事，但到底是怎麽了，他不清楚。

    “乖，告訴我，是想家了，還是我惹你不開心了？”他很輕聲的問。

    沈歡喜搖頭，眼淚控製不住的往下掉。

    不說。

    “丫頭。”

    他這一聲喚，無奈，寵溺，擔心，心疼。

    沈歡喜一下就繃不住了，失聲哭出來，“沈禦風，你有沒有騙我？你說你有沒有騙我？”

    男人皺眉，滿是不解。

    “我們是叔侄對不對？你是我的親叔叔對不對？你怎麽可以這樣，你肯定知道對不對，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女孩哭著控訴著，很委屈，沈禦風窒住，她知道了？

    她怎麽會知道？

    “誰告訴你的？”

    “難道別人不告訴我，你就永遠都不告訴我嗎？你什麽都瞞住我，什麽都不告訴我，在你心裏，我是不是就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在你心裏我到底是什麽？我們是叔侄啊，我們怎麽可以這樣！”

    沈歡喜抽泣著，甩開他，起身就朝房間跑。

    她要回家，她現在隻想回家。

    “歡喜。”男人追進來，控住她的手腕，“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

    沈歡喜喊了一聲，兩人都靜下來。

    她想聽的時候他不說，現在她什麽都知道了，已經不需要再聽了，她顫著雙手，說：“你回去吧，回去繼承你的家業，我也想回家了，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不過就是因為刺激，你覺得我年紀小很新鮮刺激，我覺得你年紀大，很刺激，我們私奔我們在一起，不過就是因為這個，現在我玩累了，我嫌棄你了，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要回家了。”

    她收拾行李，動作很慌很亂。

    “歡喜。”

    “你別說了。”她沒有回頭，“沈禦風，我不可能為了你，家都不要了。”

    他們這樣的關係，如果真的在一起，誰都沒家了。

    她提著行李，從男人身邊路過，眼淚又掉下來，止也止不住。

    沈禦風沒有攔她，就默在原地，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太自私了。

    ……

    沈歡喜回家，白暖很開心。

    但女兒傷心的臉，不再會笑的臉，卻讓她於心不忍。

    “沈耀白，你想想辦法啊。”

    “嗯。”

    沈耀白收回視線，看向她，“當初你說不要左右，我都聽你的，但好像結果卻不是我們期待的那樣，她自己回來了。”

    “我問她什麽，她都不說。”

    白暖想了想，“我去給我媽那邊去個電話問問，看是什麽情況。”

    沈耀白默許。

    白暖立刻跑去打電話，沒一會兒回來了，更是急得沒了主張，“怎麽辦，歡喜好像是知道了沈禦風的身份，所以……”

    “別慌。”沈耀白扶住她的肩，“看看她自己怎麽決定吧，她也該長大了。”

    “老公。”白暖心裏沒底，“沈禦風的確不適合歡喜，但是感情的事，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擔心歡喜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

    沈歡喜答應結婚了。

    這個決定她會不會後悔，她不知道，但她卻認為，這是現在最好的決定。

    “你沒必要委屈自己，如果你不願意，我不勉強。”

    她站在落地窗前發呆，沈北歡看著她，這樣告訴她。

    沈歡喜沒有回頭，“隻要你不嫌棄我就行。”

    “歡喜。”

    “不嫌棄我就娶我，小三，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求你。”

    沈歡喜的眼眶裏氤氳開來，看不清外麵的夜色，她沒出聲，但豆大的眼淚卻滾落。

    沈北歡默著，他隻是……不想讓她哭，隻是希望她永遠是開心的。

    如果娶她，讓她不開心，他寧願不娶。

    但她這樣說，他卻沒有選擇。

    連讓她選擇開心的機會，他都沒有。

    ……

    準備婚禮的這段時間，很快，卻顯得格外漫長。

    沈歡喜機械性的試婚紗，拍婚紗照，每天似乎很忙碌，但又顯得十分空虛。

    偶爾，會聽到沈禦風的消息，隻是順耳帶過，想聽又不想聽。

    聽說沈禦風對梁意發了一通大脾氣，徹底斷絕了跟梁家的一切聯係，聽說他沒有回沈家，沒有接手沈淵的家業。

    至於他去了哪裏，後來居然成了謎。

    再後來幾天，沈歡喜就再也聽不到有關沈禦風的消息了。

    她常常發呆，會坐在藤椅裏，看著院子裏的景色，回想那段短暫但卻十分美好的日子，會想起沈禦風的臉，他五官的每一個棱角，她都記得清楚。

    後來，她就漸漸的模糊起來，她開始發慌，害怕自己總有一天，再也記不起他的模樣。

    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她像是過了二十年那麽漫長。

    終於這一天，是她婚禮的日子。

    她穿上了美麗的白紗，坐在梳妝台前，看著自己的妝容漸漸變得精致，精致得都不像自己。

    她想起沈禦風婚禮那天的情形。

    心裏居然隱隱想著，會不會他……也來了現場，也在某一個角落裏看了她一眼。

    現在是不是已經離開了。

    正想著，化妝室的門被推開，幾乎潛意識的，沈歡喜回頭看去。

    瞳色一驚。

    沈禦風隻穿了簡單的白襯衫，卻氣質卓然，他麵無表情的走進來，走到她麵前，不由分說的牽起她的手。

    “你幹什麽呀！”沈歡喜掙脫。

    “跟我走。”他看著她，語氣不容置喙。

    沈歡喜心跳如擂鼓般，“我今天結婚，你別搗亂。”

    男人看著她，“我當初結婚的時候，你也搗亂了，現在扯平了。”

    沈歡喜覺得他很無賴，但是很甩，但是她不能跟他走。

    “我們結束了。”她低著視線。

    “誰說的？”他問。

    什麽誰說的？

    沈歡喜嘟了嘟嘴，“結束就是結束了，還需要誰說，我說的行了吧。”

    “我沒同意。”

    沈禦風扼住她的手腕，強勢逼人，“你隻能睡我的床，隻能是我的人，誰都不能碰你，更不能娶你。”

    沈歡喜又氣又急，“你怎麽這樣，兩個人在一起是要雙方都願意的，你現在這樣是強人所難。”

    “強人所難？是嗎？”

    他逼近，扣住她的細腰，逼問：“你敢說你不喜歡我？你敢說這場婚禮是你的真實願望？你敢說不願意？”

    “我……我不願意。”

    沈歡喜不敢看他的眼睛，就低著頭支吾著回答，男人卻笑了聲，低低的很性感撩人。

    “我不信。”他說，“撒謊的女孩不乖，但我又喜歡你的壞。”

    他說喜歡。

    沈歡喜臉頰紅了紅，兩人的姿勢太曖昧了，她咽了咽喉，“你別這樣，我今天是別人的新娘。”

    “從我出現的那一刻起，你就隻能是我的了。”

    男人的話，叫她抬起頭來，她心跳很快，但還有一絲的理智，“我不是都說清楚了嗎，之前都說清楚了的。”

    “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

    沈歡喜咬著唇瓣，卻不知道要說什麽。

    “我來告訴你。”沈禦風吻著她的額頭，疼惜的抱著她，“不要聽別人說的，我親口告訴你，我曾經的確非常恨他們，也曾經非常想要證明自己，但從我認識你開始，我沒有一次心裏是把你當成報複的工具，即使我曾經這樣欺騙自己過，但我留你在身邊，後來的一切的一切，是因為從你身上，我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簡單，很簡單很舒服的感覺，很自由很可愛，想跟你一起放縱，直到後來，想跟你永遠在一起。”

    他看著她的眼睛，這雙純澈的眼睛。

    “你敢不敢，不管任何流言蜚語，哪怕跟全世界為敵，也站在我身邊？”

    他說，“我知道這樣很自私，但就讓我自私這一次，以後什麽都由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