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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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昨夜西市裏有散修私鬥?
還死了幾個人?”
當湖東城城主唐無忌大人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唐無忌今年二十五歲。
即便是在唐家,在這個年紀就可以領一城之主,也算得上是極為少見的。
他麵如冠玉,青春年少,意氣風發,出身於全天下最有權勢的世家之一,正處在最美好的年齡階段,坐擁這個年齡段也許是最大的權勢,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應該享受最美妙的生活。
他辰時起床,練過早功,在八個侍妾的伺候下沐浴更衣,然後再開始慢慢享用一頓需要二十多個廚子精心準備六個時辰的早餐,隻有在這時候,他才會有心情聽取城中的俗務稟報。
聽到有散修殺人這個消息,他隻是稍微有些意外,依然不緊不慢地喝著身後侍妾送到口邊的雀舌肉羹湯,笑了笑隨口說:“有些年沒見膽敢在我們唐家的地盤上鬧事的了,活著的都抓了麽?”
“自然跑不脫的,少爺。”
能有資格在餐桌前稟報俗務的,隻有最受唐無忌信賴的管家唐堅,這位唐家老仆不但被賜姓唐,還從小就伺候唐無忌,這一晃二十五年,隨著唐無忌的平步青雲,現在他也是城主府的總管。
“是誰去抓的人?”
唐無忌一邊問,一邊用舌頭輕輕地撥弄齒間的一根雀舌。
這道羹湯要廚師時刻掌控著火候,在將雀舌的鮮美熬出來的同時保證雀舌肉的脆爽和彈性,是他最喜歡的吃食之一。
“少爺,是白姑娘。
白姑娘原本就是在集市附近落腳,聽到發出的警訊立刻趕去,將剩下的人全部拿下了。”
“哦?”
唐無忌的眉頭一挑,把口齒間的雀舌咬碎。
“那我那隻小玲虎如何了?
若是被那些粗陋漢子給傷了一根汗毛,豈不是讓我心痛?
你去說一聲,若是當時有膽敢抵抗的,丟去蟲窖裏當巢慢慢養三屍蛆。”
“白姑娘自然是沒傷著的,那幾人知道在我唐家城裏犯了事,敢不乖乖束手就擒?”
唐堅一張白發蒼蒼的圓臉卻笑得好像泥塑娃娃一樣討喜。
“隻是死的人稍些麻煩,是李家的一個帳房和外雇散修,還有周家的兩個商隊管事和護衛隊長。”
唐無忌一怔:“不是說散修私鬥嗎?
怎麽又是李家和周家的人?”
“殺人的是三個南宮家來路過的散修,似乎是這李家和周家的人混在一起喝醉了酒去找他們的麻煩,結果反而被那三人給殺了。”
“嗯,那將這三人交給他們發落那不就行了。”
唐無忌張口吐出雀舌的舌根,旁邊侍妾心領神會地用手接住,然後另一個立刻又將一勺剛剛吹冷的羹湯送入他的口中。
“少爺英明。”
唐堅頓了一頓,又說。
“但是此事發生在我們城中,雖然凶手抓到了,算起來我們也要擔上一點責任.”“嗯這事就在集市中,說起來方朗卓管事確實要擔上一些檢查不力之責的”唐無忌點點頭。
他看向唐堅,又露出點意味深長的笑容。
“但方管事畢竟是獠哥留下的老人,十多年來將貝場和集市整理得井井有條,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時候要去責罰他,家裏的人也不知道會怎麽說。”
“是,是,少爺仁厚,少爺仁厚。”
唐堅連連點頭,笑容滿麵。
“方朗卓當真是洪福齊天,才能遇到少爺這般仁厚的主上,若是換做家裏其他人來接獠爺的位置,他這般的外姓人早就不知道滾到哪裏去了。”
默然又喝了幾口羹湯,唐無忌忽然問:“貝場的賬本看過了嗎?”
“當然是看過了,這十來年的賬都沒有問題。
方管事是個老實人。”
唐堅頓一會兒,又再說到。
“隻是這收益嘛,實在有些不盡如人意。
通天湖這樣大的天賜寶地,地脈貫通又沒有外海的妖獸進來,我們湖東貝場居然每年隻有區區一千萬多靈石的收成,算上貝殼等等雜物,不過三千萬石不到,也就比一座大礦強一些,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三叔他們說過,通天湖是萬年的產業,不用急在朝夕,我唐家也不缺這點靈石靈晶的”唐無忌咂咂嘴,擺擺手,後麵的侍妾端著湯羹退開了。
然後有端著香茗的侍妾送來一碗早泡好了的香茶,唐無忌喝了一口在口中漱漱口然後吐掉,他想了想,還是又說:“但隻是這點產量,也確實有些說不過去不是聽說方管事做事還是挺勤勉的麽?”
“這個倒也是,聽說他時常還要親自潛入湖中去查看,靈貝的培育上也不曾怠慢過,隻是方管事行事太過保守,總是說人手不夠,擴展靈貝的養殖地上是慎之又慎,連捕撈的人手也不願意增加,說是容易死傷哎,這人太過老實也不全是好事。
不過是每年多死幾十來個平民貝工而已,隻要多補償那些家眷些靈石,那些人還都感激我唐家仁厚。”
“確實如此。
這樣戰戰兢兢,活活浪費了這塊唐家獨有的寶地,也是過非功。”
沉吟一會,唐無忌終於點頭。
“你上次提到的那個林家人,在養殖靈貝上真的有把握麽?”
“當然,當然,沒有十足的把握,我如何敢對少爺提起?”
唐堅連連彎腰點頭,像是個前後搖擺的不倒翁。
“那林家世代從事靈貝養殖和捕撈,是湖東城中屈指可數的一把好手。
隻是和方朗卓管事有些齟齬,隻能管理邊緣的幾個不起眼的貝點,我親自去看過他們打撈的靈貝,個個都有靈石,兩顆的也不在少數,甚至還有三顆的,如果讓他們來主管貝場,產量至少比現在多出幾成來!”
“嗯那好,就讓他下去休息一陣子,把貝場的事交出來.”“少爺英明。”
早膳已經結束,兩個侍妾端來了香爐,將其中細細的靈草檀香點燃,這種香是南宮領長城以外建木中的蔓天靈藤中提煉出來的,不止浸人心脾,安定心神,還有能溫養身體的效果。
當然這東西也得來極為不容易,時常要數位先天之上的高階修行者合力才能取到,還偶有死傷。
因此這香價值極高,點燃一線熏上半個時辰,差不多就是十幾顆靈晶化作了青煙飛散不見,唐無忌卻是很喜歡這個味的,這總讓他想起在唐家堡中的時光,所以每天早上他都要熏上一爐。
若有若無,但又讓人刻骨銘心的香味鑽入鼻端,浸入身體的每個角落,這讓唐無忌的精神既放鬆又有些微微地興奮,他悠然開口問:“我那小玲虎,當那守衛副長可做得開心麽?
看有空的時候我去看看她。”
“白姑娘是十分盡責的。
那三個散修也是她捉到的。”
唐堅回答,猶豫了一下又說。
“其實少爺有心,直接向祭酒和她本人開口就是了,以立廟為條件納她為姬妾,她又豈敢不從?
反正老太爺也有意放開口子,讓濟世教在各城中立廟。”
“堅叔,你這人就是如此無趣。
強行將人要來,圈養起來又有什麽意思?
若隻是要副好皮囊,什麽樣的好看女人我得不到?
若說純粹的床第之歡,那也是和喝水吃飯一般簡單的事,多了便無趣得很,徒耗精神元氣罷了。”
唐無忌搖頭,嘴裏嘖嘖有聲,帶著如同一位品鑒大師的自信和悠然。
“真正的佳人之美,美在她自身那股卓爾不群,發自內心的生機和靈韻。
我就是要她慢慢一步步地聽從於我,看她那股倔強迷茫的模樣,然後逐漸引導威逼,慢慢賞玩於股掌之中,將她心底所有隱私秘密都完全呈現在我麵前,最後才收為私寵,這才是鑒賞品味佳人的真正方法。”
“少爺的情趣高雅,相較之下我這老貨確實是既蠢又俗了。”
唐堅眯眯地笑著,就像看著自己精心伺候的貓咪在玩弄一隻小蟲子一樣,臉上滿是寵溺和高興。
旁邊的幾名侍妾臉上都微微有些異樣的表情,但行止之間依然一絲不苟,不敢有半分失常。
不管是從容貌還是從身姿上來說,她們都是萬中挑一的美人,也曾經讓這位唐無忌興致盎然過,但現在也隻能悄無聲息地在一旁伺候,聽著這位新晉城主大談他的情趣和審美。
至於那三個殺了人的散修,這裏早就已經沒人記得了。
對於坐在這裏的人來說,那就像幾隻路邊廝殺的螞蟻,引得好奇看上幾眼,吩咐下人來打掃一下之後,就連記住的必要都沒有。
此時,大清早的集市上,白玲虎依然是一身甲胄,內穿道袍的威儀道士打扮,此刻她眉頭緊皺,滿臉肅然地向著方朗卓稟報。
“方管事,此事其中大有蹊蹺,請再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會給李家和周家查明背後的真相所在,絕不會讓他們家的人枉死。”
方朗卓一張大嘴豁開,露出兩排牙齒,眯著眼睛,看起來依然是那幅永遠不變的笑容,說:“白姑娘。
此事不用那麽麻煩,將那三人交給李家周家的人就是了。
然後我再去向他們賠罪.”“方總管,你是沒聽清我剛才說的麽?”
白玲虎有些著急了。
“那三人絕非凶手,此事背後一定有隱秘”“有便有了,有什麽關係?”
方朗卓還是在笑,隻是隻是一雙眯起來的眼中透出的光芒有些暗淡,帶著無法掩飾的疲累和無奈。
“反正客棧掌櫃都看到了人全死在他們房間裏,他們也承認殺了人,那把他們交出去那不就了結了麽?
誰還有心思花在他們身上?”
“這怎能如此草率?”
白玲虎目瞪口呆,就像聽到極度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三個南宮家的散修,是死是活有什麽關係?”
方朗卓長歎一口氣。
“我昨天專門著人去打聽過了,唐無稽大人是見過他們不錯,但根本沒怎麽理會他們。
這些外人似乎涉足田家的陰私,唐無稽大人沒殺了他們是他們運氣好的了,居然還敢在我麵前狐假虎威現在把他們丟給李家周家賠罪,正好封了他們的口,也算廢物利用.”“不,我是說”白玲虎整理了一下混亂的頭緒,才能繼續說。
“怎能如此黑白不分,草芥人命?
我已然調查過了,那死去的李家兩人和周家三人相互之間並不認識,之前也和那三個南宮家的散修之間並無過節,怎麽可能相約好了一起酩酊大醉去找他們的麻煩?
此事背後定然還有蹊蹺,應該是有人借刀殺人.”“但那又和我們唐家有什麽關係?”
方朗卓再歎了口氣,看向麵前少女的目光中滿是朽木不可雕的無奈。
“這集市裏有白家,夏侯家,南宮家,李家,周家,納法提家的人,如果真是他們其中有人搗鬼,翻找出來又能怎麽樣?
你以為李家和周家會感謝你嗎?
死掉的這幾個也隻是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而已,他們並不真的需要什麽真相,要的隻是一個安撫自己人的說法。
如果你真挖掘出了什麽他們內部的齟齬,或者讓他們和其他家族的爭鬥擺上台麵,他們隻會覺得你多事。
更關鍵的是,這也會給我們唐家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將這三個散修交給李家白家,就是最穩妥的解決法子。
要殺要剮都是他們的事,我們唐家沒有半點的責任。
作為一位唐家守衛副長,該怎麽做,用不著我再多說了吧。”
聽了這樣一大通似乎非常有道理的話,白玲虎之前還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重新沉靜了下來,不過她卻並沒有表示接受方總管的諄諄教誨,反而是搖頭說道:“不,此事絕不能如此。
方總管,也許你有你的考量,但我卻不能如此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我就知道,濟世教的人都是榆木腦袋。”
方朗卓扭開了頭喃喃自語,似乎完全不在乎被白玲虎聽到,連他臉上的笑容都垮了些下來,不過當他轉回來的時候那麵具一樣的笑容又重新掛回了原樣,隻是一雙眯眯眼中看不見半點的笑意。
“隨便你吧,不過李家的商隊隻留五天的時間,他們離開之前,無論如何是要把凶手交上去,讓他們不得對我唐家有所怨懟。
這是無忌大人的意思。
明白嗎?”
“幸好濟世教的人都是榆木腦袋。
要不然直接將我們當作殺人凶手處置就麻煩了.”依然是那座客棧的客房中,張宏正,呂寧西望三人正聚在一起,三人都是麵色沉重,張宏正還在喃喃地發著牢騷。
“濟世教的朋友寬厚方正,怎能說別人是榆木腦袋。”
呂寧瞥了張宏正一眼,又歎氣。
“莫名其妙地遭此無妄之災,卻能得那位白姑娘的援手,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否則我們此時就該鎖上鐐銬呆在地牢中,哪裏還能坐在這客房裏,還有閑暇來練功?”
昨晚客棧掌櫃吹響了警哨之後,飛快趕來的就正是白玲虎。
這位濟世教女道士領了守衛副長之職後果然是盡忠職守,連晚上都守在集市附近,畢竟也隻有那些外來散修容易喝醉之後引起些事端。
來到這客房中一看,再聽到張宏正三人的陳述和客棧掌櫃的佐證,白玲虎也覺得事情大有蹊蹺,並沒將他們三人當作凶手看待,隻是讓他們待在另外一間給西望準備的房中不得離開,再派了幾個守衛守在外麵而已。
如果是一位真正的唐家守衛隊長,多半就不論三七二十一直接將他們三人下獄再說。
“在這裏傻等著也不是個事啊”張宏正是最先坐不住的。
雖然沒把他們下獄,在這上等客房裏還能休息練功,但是這種等著人來定自己生死的感覺實在太不是個滋味。
昨晚被看押在這房間中,呂寧和西望兩人一夜未眠,張宏正卻能蒙頭大睡,隻是睡醒之後鬱悶之情卻並沒緩解多少,一套正氣拳已經在客廳中反反複複打了五六遍了,但越打越是心煩意燥。
“小張,可千萬莫要胡來妄動,這裏可不是清河鎮那種小地方。”
呂寧連忙提醒他。
“若是在這時候輕舉妄動,很容易就坐實了我們的嫌疑。”
“我知道。”
張宏正撓頭。
他當然明白這湖東城和清河鎮完全不是一回事,清河鎮的時候他們多少是有幾分頭緒,現在卻是一頭霧水,就算想要去暗中調查都不知道從哪裏入手。
而且在那偏僻衰敗的小村鎮中,張宏正三人的力量還算得上舉足輕重,但在這唐家重鎮中,他們就隻是三隻螻蟻。
不用說城主府中直接隸屬於城主的唐家直係高手,就算集市裏各家商隊的護衛和散修,就算那些歸白玲虎統禦的裝備精良的守衛,都是可以輕鬆碾壓他們的力量。
要說逃跑什麽的更是想都不用想。
這種大城中都有城主麾下的鬼仙專門製作的監視傀儡巡視,風吹草動都在城主府的掌控當中,他們三個這種修為不可能找到任何機會。
“掌櫃的!肚餓了!早飯呢?
那姓方的胖子總管不是說包我們的飯食的麽?”
張宏正對著門外敞開了嗓子吼,誓要把一股火氣化為食欲的樣子,聲音在客棧裏滾滾蕩蕩震耳欲聾。
這店的掌櫃也算公事公辦,雖然昨晚弄出了幾條人命,但也沒在這上麵克扣的意思,沒用多久店小二還真就端來了一簸箕的包子饅頭和一罐稀粥。
張宏正也不客氣,拿著包子就開始猛吃,兩口就將一個拳頭大的包子塞進嘴裏,忽然一瞥看到門口兩個守在外麵的守衛正盯著他看,神色似乎頗為不善,他立刻對著剛走到門邊的小二喊到:“再拿些包子稀粥來,送給門口那兩位守衛大哥,帳一並算在我頭上就是!”
兩個守衛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轉過頭來對張宏正點點頭,然後兩人就轉回頭去不再看他了。
沒一會,店小二果然又端來了包子稀粥來,這兩個在門口守了一整夜的守衛也不客氣,直接拿起就吃了起來。
張宏正更是吃得痛快,把一簸箕包子饅頭和一大罐稀粥消滅大半,這才對旁邊愣愣看著他的呂寧和西望說:“你們也吃啊,若是要有個什麽變故,也得有力氣才能應付啊。”
“.小張說得也是,我們也吃點吧。”
呂寧歎了一口氣,端起瓦罐倒了一碗稀粥出來,一旁的西望也默默拿起了一個菜包放進口中。
“我讓你們在這裏仔細看守,你們怎麽能在這裏吃喝起來了?
誰去買的吃食?”
一個明朗爽利中帶點怒意的女聲響起,張宏正扭頭看去,正看到白玲虎出現在了門口,對著門口的兩個守衛嗬斥,她英姿颯爽威風凜凜,看起來極有威勢,一個守衛立刻下意識地放下了手中的粥碗滿臉尷尬,另一個守衛頓了一頓,卻又看向別處,恍如沒有聽到一樣繼續吃著包子。
“白姑娘,白姑娘,是我讓店小二送來給兩位兄弟吃的。”
張宏正站了起來,走過去對著白玲虎招呼。
他從懂事起就在各種人中間打滾,這些為人處世的經驗肯定比這死板女道士強出一大截。
“這兩位兄弟辛辛苦苦守在這門外一整夜,吃個早飯也是應該的吧?”
白玲虎看了他幾眼,那雙濃烈的劍眉微微上挑,略有些警惕地問:“你莫不是想要用這個賄賂討好他們兩人,然後借機逃走吧?”
“你這.”張宏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本想說你這木頭腦袋想些什麽,但現在受製於人,話到嘴邊還是收住了。
“白姑娘你這是什麽話,我們行得直坐得正,還是無故受人陷害的,哪裏需要逃走?
我們還正等著你來給我們一個說法呢。”
白玲虎聽了輕歎一口氣,也不再理會兩個守衛,邁步走進了房間。
呂寧見了立刻站起來拱手為禮。
白玲虎一本正經地還禮之後,走到桌前說:“那個周家的管事醒了。”
“哦?
當真?
那他可有什麽說的?”
呂寧眼睛立刻一亮。
這個周家管事就是昨晚襲擊他們的五人中唯一幸存的那個,是被西望用燈台給擊中了頭部暈死了過去,事後一查還有氣息,讓呂寧有絕處逢生的感覺。
他們忍著在這裏幹等,就是等著這個唯一能證明他們清白的人醒來。
白玲虎卻是搖頭:“他什麽都沒說,人已經癡傻了。
醫師說是頭部受了重擊的同時心火旺盛到了極處,傷了神誌再也恢複不過來,如今連吃飯飲水都不自知,也就比死人多了一口氣罷了。”
“那那.”呂寧如遭重擊,搖搖晃晃,臉色一片慘白。
“對了,那屍首中應該是查出了迷藥了吧?”
白玲虎繼續說到:“仵作已經查看過那四人的屍首,沒有察覺到有中毒的痕跡。”
“怎麽可能?
明明那幾人就如瘋了一般,肯定是有人給他們下了什麽迷藥!”
呂寧的臉色開始由白轉紅,聲音也大了起來。
“這仵作定然是見識不夠,要麽就是被人收買了!”
如果是換了一位真正的唐家守衛隊長,早就讓人把這膽敢咆哮吼叫質疑唐家的散修給拿下了,白玲虎卻還是一臉平靜地說:“唐家的仵作,在毒藥上的見解和功夫上是絕沒有問題的。
衛戊所有三個仵作,我讓他們分開查驗,回答都是一樣。”
“.白姑娘,我們確實是冤枉啊。”
呂寧頹然坐在了凳子上,身子搖晃,連坐都坐不穩。
“客棧的掌櫃和小二,還有其他客人都可作證,是那五人無端到我們房間裏來生事的,我們隻是自保,其中有兩人還是他們自相殘殺”“我知道。”
白玲虎點頭。
這些情況她在昨晚早就調查得一清二楚,所以才敢肯定其中大有蹊蹺。
“李家的人要在五日內讓我們給他們一個說法,方總管說城主的意思是直接將你們交給他們。
所以我必須要在五日之內將此事給查個明白。”
“那真是感謝白姑娘了。
濟世教濟世救人之恩,我們銘感於心。”
呂寧站起,對著白玲虎一躬身。
“不用客氣,若不是昨天我非要將你們帶來這裏,你們也不會遇到這種事了。”
白玲虎輕輕歎一口氣,也跟著坐在了桌前。
“正是如此。”
在一旁一直沒開口的張宏正在一拍巴掌。
“白姑娘若不能傾力查出究竟,還我們一個清白,讓李家周家胡亂就給我們定了罪,豈不是一輩子都會內疚?”
呂寧連忙瞪了張宏正一眼,還來不及說什麽,白玲虎自己卻是點頭承認:“張兄弟說的是,所以我現在就來和你們合計商議一下,看看該從何處著手。
不知道你們自己這一夜商議,可有沒有找出什麽頭緒來?
那些人到底為什麽會來找你們的麻煩?”
“這個.我們確實是一頭霧水。
我們和那幾人之前連見都沒見過,和李家周家也根本沒有任何的瓜葛牽扯。”
呂寧搖了搖頭。
他們昨晚自然是說過,但一則確實找不到什麽頭緒,二也是一心等著那個被打昏過去的管事醒來。
“那你們可是和其他人有什麽仇怨和過節?”
白玲虎想了想,又問。
“我昨晚專程去李家和周家詢問過,他們之間應該也是並不相識的。
他們會湊在一起而來絕非偶然,背後一定有什麽原因。”
“過節仇怨.”呂寧和張宏正對視了一眼,又都搖搖頭。
他們不過踏入唐家地界幾個月,沿途不停跋涉數千裏,哪裏有時間和機會和人結怨什麽的。
唯一要說和人拉扯上什麽瓜葛,那就是剛入唐家地界在清河鎮那裏的事,但他們早已離開那裏足有千裏,而且田家就算有什麽人對他們記恨,但整個田家也早被唐家連根拔起,不可能還能追到這裏來。
唐無稽更加沒理由會對這事念念不忘,真要處置他們,隨口吩咐一隊守衛就足以。
白玲虎略微沉吟一下,又繼續說:“那你們身上總有些異樣之處,能吸引到他們前來吧。
你們再想想看。”
“會不會是.”一直不吭聲的西望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
隻是他說了個開頭就停下了,看著呂寧,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呂寧說:“小望,白姑娘如今是在幫我們,你想到了什麽盡可說出來,無需多慮。”
“我是說”西望眨了眨眼睛,指著呂寧的腰間。
“會不會是因為那個?”
“什麽?”
呂寧也怔了怔,然後從腰間的衣服下取出那一個貼身收藏的木盒。
“你是說這個?”